４８、各自的心事
　　为了避免被误会，我必须先澄清一件事，那就是——
　　我一点也没有因为被阿峰搭讪而感到开心，绝对没有。
　　没错，由於十分的了解阿峰这个人有多么的人渣鬼畜下流无耻，我向来都认
为一旦看到我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他一定会立刻精虫上脑，在兽性的支配下跑来
搭讪我……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有人会说：少来了，上次你在咖啡厅遇
到阿峰，他不是只顾着看漫画完全没把你放在眼里吗？我必须承认，这件事的确
困惑了我好一阵子，甚至让我思索阿峰是否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改邪归正了。然而，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就在今天揭晓了。
　　注意到了吗？阿峰他刚刚不是对我说「我是不是有在哪里见过你」吗？这句
超级老套的台词虽然通常都是唬烂的，但看来阿峰他根本就是从上一次见面就开
始埋梗，赌说我们一定还会再次相见，然后好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什么？你
觉得在茫茫人海中要这样再次相见的难度会不会太高了？更何况这句话是真是假
不是一点也不重要吗？哎呦！我怎么会知道那种变态脑子里在想什么啦！而且说
不定他还有跟踪我之类的，反正就是会化不可能为可能啦！
　　除了因为识破他的诡计，知道才不是阿峰有恢复记忆的徵兆之外，在经历昨
日那如此悲惨的一天后，我的心理素质早就不知提升了多少等级，根本就不可能
因为这种小事而有所动摇——是啊，已经因为伤得太深而心死的我，早就变得冷
酷的不像样。现在的我就像是一台机器，根本不会有任何的情绪起伏。阿峰ㄧ说
完话，我的脑子就开始全速运转，并在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完成以下的思考：
对於阿峰的搭讪，我该怎么处理呢？如果是以前天真可爱的我啊，大概会想说
「啊，好开心喔，阿峰是不是还记得我啊？对了对了，我应该要答应他，这样就
有理由在他身边打转，然后说不定就又能跟学姊有接触了」，但现在超Ｃｏｏｌ
的我才不会这样。我已经很清楚学姊不爱我了，再靠近她也是没有用的。
　　那我应该要拒绝阿峰吗？其实也没这个必要吧。第一，我现在很闲，刚好需
要有人来打发时间. 第二，以前阿峰让我受过那么多苦、那么多委屈，我本来就
该找个机会来报复他。女孩子的贞操可是很珍贵的，才不会因为他有教我功课啦、
带我去找学姊啦这类的小恩小惠就可以放过他。
　　好，既然如此，那么我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要把他迷的团团转，最后残忍地
拒绝他——就好像当初学姊拒绝国中时的我一样！那我应该怎么做呢？记得在哪
里有看过，世上最没防备的，就是要抓到猎物那一瞬间的猎人！毕竟在那个时候，
他们的脑中早就被一切如自己所料的自负、即将有所收穫的狂喜给充满，并没有
再注意其他事物的余裕。此时此刻，正是反过来给他致命一击的大好机会！
　　综上所述，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首先就是要配合阿峰的步调，然后在他以
为我已经沦陷时道出自己早就看破一切，接着再狠狠地嘲笑他！天啊！我真的是
有够坏的！
　　在瞬间想完这一切后，我马上发现自己忘了思考该怎么回复阿峰。还好现在
的我无比冷酷、无比睿智，所以立刻又再花零点一秒想出解答，然后说：「阿啦
阿啦，你也是讲这种老掉牙的话搭讪到刚刚跟你走在一起的那个女生喔？」
　　「噢，刚刚那个是我妹啦。」
　　「醒醒，你才没有妹妹。」
　　「乾妹妹。」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又要在认新的乾妹妹了吗？」
　　「如果我回答『是』的话，你会？」
　　「当然是转头就走啊，哼！」话一说完，我就转身离去。
　　唔，阿峰会不会认为没希望了就放弃了啊……虽然就是因为认为阿峰不会这
么容易死心，我才敢这样摆架子，但我还是不免有点担心。
　　还好，阿峰立刻也追了上来，然后又说：「好啦好啦，不跟你胡扯了，我是
认真的！我们之前应该有见过面对吧？」
　　因为从未看过阿峰的神情这么真挚、语气这么诚恳，我有点被吓到。「这…
…这么说起来，我好像有在哪家咖啡店看过很像你的——」
　　「不是那次。」
　　「诶？」
　　「你在讲礼拜三的事吧？那天在咖啡店遇到你的事我记得很清楚。」
　　「诶诶诶？」
　　「但在那之前，我就觉得自己已经看过你了。」阿峰又说：「其实我那天一
直都在犹豫要不要向你搭话，但想着想着，你就先走掉了。」
　　「诶诶诶诶诶？」
　　「唔唔，现在要我讲也还是好难为情啊……算了，还是说好了。」在碎碎念
完后，阿峰说：「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
　　「！」我心头一紧. 「原本我还想说既然那么容易就能忘记，那应该也不会
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大概就像把写着搭讪认识的女孩的ＬＩＮＥＩＤ的纸条丢
掉那样吧。」
　　「请好好的珍惜别人的联络方式！」
　　「但我后来才发现事情不是这样。」阿峰说：「不知不觉的，我常无意间就
翻起了行事历，好像在找着什么蛛丝马迹. 走在街上时，我四处张望着，总觉得
自己正在茫茫人海中找着谁. 在夜深人静时，我更是不断地不断地一直在思考自
己到底是忘了什么. 」
　　「最后我就不得不承认，尽管想不起来那是谁，但那对我来说，一定是非常
非常重要的记忆。」阿峰以此作结. 「所……所以你觉得你忘掉的人是我？」
　　「我也不知道。」
　　「啊？」
　　「我的第六感的确告诉我就是你没错，但老实说我一点证据也没有。」
　　「……」
　　「所以啊——」阿峰一边说一边牵起了我的双手。「你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你可以协助我找回失去的记忆吗？你可以……」
　　阿峰继续碎碎念着，但一个字都没有进到我的耳里，我低头看着他握住我的
双手，涌上脑中的画面全都是自己在喝醉后被阿峰ＯＯＸＸ的事。
　　我的脸瞬间胀红，然后尖声叫道：「才不要呢，你这个死变态！」
　　「欸？」
　　「犯规啦犯规啦，哪有人这样随便就牵起女生的手……呃，不对不对，就算
是男生的手也不能这样就牵起来啊！这真是……太没礼貌了！」我一边说一边想
甩开阿峰，没想到他却抓着我不放。「你快放手啦！不然我要大叫了！」
　　「你不早就叫了吗……」
　　我往四周看了一眼，才发现根本没有人在管我们——真是个冷漠的社会！绝
望的我只好又说：「那……那我要报警了喔！」
　　「这样我不就更不能放手了吗？」
　　「蛤？」
　　「只要我不放手，你要用哪只手来打电话？」
　　「咦！」我虎躯不禁为之一震，然后又用力想甩掉阿峰的手。无奈除了男生
女生本来就有力量上的差距外，我又因为那个来而四肢无力，自然是怎样都摆脱
不了他。「好啦好啦，我不会报警啦，你快放开啦！」
　　「不要。」阿峰说：「除非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是我在找的那个女孩。」
　　「当然不是啦！我以前才没有见过你呢！不然一看到你这样的变态，我绝对
早就跑走了！」
　　「唔，有道理耶！」
　　「竟然不反驳被当作变态的部分……」
　　「我觉得啊，既然都是变态，毫不遮掩、勇敢承认的变态绝对帅多了！」
　　「的确是这样没错……屁啦！变态怎样都帅不起来啦！」
　　「是吗？可是你不就因为被我的风采给慑服，所以就忘记要甩开我了吗？」
　　「才……才没有！你快放开我啦！」被他这么一讲，我连忙又上下上下的动
着我的手，但仍然是被阿峰牢牢地抓住。
　　「那这样好了，我们各退一步，我放手，然后你也不能再甩开我。」
　　「呃，好啊……」因为觉得这交易很划算（他都放手了，我本来就不用再甩
开他了不是吗），我就点头答应。
　　「成交。」阿峰一边说一边放开了左手。
　　我歪着头问：「你的右手干嘛还拉着我？」
　　阿峰则笑着说：「我只说放手，可没说放两只手啊！」
　　「欸欸欸！你赖皮！」我又拚了命的甩着手，但阿峰不但死都不放开，还说：
「你才赖皮，明明你就答应说要乖乖给我牵着的！」
　　「哪有！」
　　「『不能甩开我』难道不就等於『要乖乖给我牵』吗？」
　　「呜！」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阿峰说得好有道理，竟然让我无言以对。
　　「好啦，在我叫住你之前，你是要去哪啊？就让我们在路上慢慢聊吧～」
　　因为觉得自己大概是怎样都摆脱不了他了，我就放弃了抵抗。在哀怨地吐出
一句「我要回家」后，就任着阿峰牵着我往捷运站的方向走去。
　　在路上，阿峰很自然而然地问：「对了，你叫什么啊？」
　　「马麻说不可以把自己的事告诉坏人……」
　　「是喔，那就叫你小可爱吧～」
　　「……叫我小凌就好。」
　　「哪个凌？」
　　「凌波微步的凌……」
　　「好喔～那待会再来加ＬＩＮＥ吧～」
　　「我才不要……」
　　「你不给我你的ＬＩＮＥ，我就一辈子不放开你的手喔～」
　　「那我现在就给你！快放开我！」
　　「不要，我还想再牵着你久一点. 」阿峰的语气突然又变的很认真，让我的
心脏又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可恶，虽然知道这傢伙就只是油嘴滑舌，但我怎么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是
真心诚意的不想放开我的手……啊，不对，女孩子的手本来就又滑又嫩又香又软，
能牵当然就是要尽量牵，阿峰他只是基於想吃我豆腐的心态才这么说的，才不是
因为他喜欢我呢！而且就算他喜欢我，那也是超级噁心的事情啊！我才不该因此
感到高兴呢！
　　由於不想再被阿峰身家调查，我便想说应该要改由我来主导话题. 我说：
「欸，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我赢了就会给我ＬＩＮＥ？」
　　「随便啦。」
　　「那要玩什么？」
　　「海龟汤。」我不安好心的说. 「就我会讲一个故事的结局，然后你来问我
问题，但我只会回答『Ｙｅｓ』或『Ｎｏ』，只要你能推敲出整个故事的全貌就
算你赢了。」
　　「这个我玩过啊，而且我超强的喔，坊间流传的几个故事我几乎都解出来了。」
　　「……」该死，我这是挖坑给自己跳吗？没关系！那我就自己来掰故事好了，
而且这样不管赢还是输都是我说的算！
　　虽然有了明确的目标，但要立刻生一个故事出来谈何容易，最后我乾脆死马
当活马医，把一直困扰着我的事说出来：「就是啊，有一个人他从小就被他爸妈
虐待，他后来离开家了一阵子，结果回家后他爸妈就对他很好，为什么？」
　　阿峰立刻问：「他爸妈很想念他？」
　　「不是。」毕竟佳芊可有一直扮成我的样子，这当然不能用来解释我爸妈为
何现在对我那么好。
　　「那个人在离家的时候发达了？像中了乐透之类的？」
　　「不是。」别说发财，我根本就是回家白白蹭饭吃。
　　「只不过他为什么小时候会被他爸妈虐待啊？」
　　「我只会回答『对』或『不对』。」
　　「是喔……那是怎样的虐待啊？照三餐打？」
　　「呃，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啦，就只是对他很凶、很严格而已……」
　　「那他爸妈这样做是有道理的吗？就其实是对他期待很高，所以才对他很严
格之类的。」
　　犹豫了一下后，我低声说：「是。」
　　「这样啊……」阿峰皱着眉头说：「但你又说并不是因为他成才了，他爸妈
才改变对他的态度……啊，还是他根本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啊？」不知道是不是放
弃了思考，阿峰开始乱猜。
　　然而，很不幸的，我低头看了现在自己拢起的胸，只能回答说：「是。」
　　「变超帅？」
　　「不是。」
　　「变超正？」
　　「是。」
　　「那我知道了！」阿峰说：「答案就是那个人的爸妈本来就是一对鬼父鬼母，
生女儿就是想要对她乱来。没想到女儿却没有像爱莉那么可爱，除了想下手都没
动力外，甚至还会因为梦想落空而拿她出气。之后那个女儿出去外面打滚了一圈
后还跑去整形，她爸妈一看到理想中的女儿出现了，自然就变得对她很好！」
　　「错. 」
　　「竟然错了？」阿峰一脸不可置信。「正确答案到底是什么啦？」
　　「你放弃了吗？那就算我赢了喔！」
　　「总觉得这是一个要脑洞大开才解得出来的谜啊……」阿峰说：「我可以求
救吗？」
　　「随便。」
　　「感谢你～」阿峰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然后就用单手快速的打起字来。
　　唔，阿峰应该是要去拜託外表看似ＪＫ，但智慧却过於常人的学姊吧。只不
过学姊现在还在打工，应该一时半刻都不会回他，我这样既不用给他ＬＩＮＥ，
也可以回避公佈正确解答（毕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想都很划算。
　　没想到，在阿峰送出讯息后没多久，他的手机就又震动了一下。我原本还想
说学姊该不会是传讯息叫他不要吵，没想到阿峰却说：「哇靠，这什么诡异的故
事啊，讲出来超羞耻的耶！我还是直接把讯息转传给你吧。」
　　「好啊……」我也拿出手机加了阿峰的ＬＩＮＥ，然后就收到了这样的讯息：
那个人的爸妈其实是想要女儿的，无奈生出来的却是儿子，於是他们就把目标改
成要让儿子拐一个女孩回来，这样就可以把媳妇当女儿来疼。为了达成目的，这
对夫妻就对儿子採取非常严格的教育，希望他能够成材，成为男人中的男人之类
的。没想到他们的儿子却受不了而离家出走，然后不知道哪根筋拉错，竟然跑去
泰国变性了。看着儿子变成了可爱的女儿，那对夫妻又惊又喜，当然就变得对他
很好啦！
　　「怎样，这是正确答案吗？」
　　「不是。」别的部分不谈，至少我可没有去过泰国。
　　「靠，那真的有够难的耶……算了，反正你的ＬＩＮＥ也到手了，好像也没
必要纠结答案到底是什么了。」
　　「干……」看着手机上的对话框，我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中计了。
　　在走进捷运站的时候，阿峰问说：「啊，那你是要往哪个方向搭啊？」
　　「往市政府那边……」
　　「好巧喔，我也是呢～」
　　「真的超巧的呢……」
　　要过验票口时，我故意挑了最右边的闸门，阿峰便不得不松开牵着我的手而
跟在我后面。也许是想在离别前给我留点好印象，他之后也没试着要再牵我。我
们便这样相安无事的顺着电扶梯往下到了月台，并在那静静的等着捷运的到来。
　　没过多久，列车终於驶进车站，我们也在车子停妥后跟着人潮排队上了车。
由於除了车厢内本来就载满了要往信义区的人们外，刚刚从月台上车的人也是多
到不行，我们便被挤到车门旁——而这一切都与我的预料相同。
　　「那你是要搭到哪一站啊？」阿峰又问。
　　「南港展览馆. 」我一边说一边竖起了耳朵，专心的听着列车即将离站的广
播。
　　「我也是耶，那我们还可以聊好一阵子呢～」
　　屁啦，你家明明就是在国父纪念馆——虽然在心中是这么吐槽着，但因为听
到了说着捷运就要开了的警示音已经播毕，我就笑着说：「抱歉，这是做不到的
喔～」
　　「诶？」
　　「因为我刚刚是骗你的。」话一说完，车门也伴随着逼逼声开始阖上，我便
趁着阿峰还来不及反应就跳下了车。
　　车门啪的一声关了起来，车厢内的阿峰则一脸错愕的看着我，嘴里似乎说着
什么，但因为隔着车门我自然是什么也听不到。为了好好品嚐胜利的果实，我便
笑笑地在月台上跟他挥手道别，目送一脸蠢样的他被捷运载走真是让我因为扳回
一城而爽到不行。
　　「好，接下来只要在把那混蛋加到黑名单，那么就是我的大胜利了啦！」我
愉快地拿出手机，准备要让阿峰在今天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归零，但在我要打开Ｌ
ＩＮＥ的Ａｐｐ之前，我的手机却先因为收到讯息而震动了起来。
　　可以不要再让我失去你一次吗？
　　阿峰传来了这样的讯息。
　　我觉得我的心脏好像又受到今天不知道第几次的重击。
　　在一下搔头一下皱眉沈思一下又在月台上来回踱步好一阵子后，我最后只有
回他说「你从来都没有拥有过啦」，然后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虽然曾经是台湾最大的日式佛寺，但在经历过战争、火灾、上面先被盖满违
建接着又被拆光光后，这个名叫西本愿寺广场的地方已经与一个寺庙该有的样子
相去甚远，顶多只能从钟楼、殿堂的水泥台基等遗迹去试着想像过去它应有的风
貌。
　　在走过原本应该立着山门的地方后，李佳芊继续沿着参道来到了广场的中心。
她原本是想找一个显眼的地方来等林亭云，但环顾了周遭一圈后，她发现这里虽
然说不上大，但一边有着轮番所跟捷运的出风口，一边又有立着钟楼的小山丘，
其实视线上的死角还蛮多的。最后她只好走出公园，在人行道上的长椅坐下，并
继续思考林亭云要约自己见面的原因。
　　除了那张约九点在这边见面的字条外，林亭云就没有多给李佳芊任何的讯息。
之后来替她们送餐、结帐时，她也都只有跟许庭苇互动，对李佳芊更是连招呼都
没有打，就好像是要假装自己是跟男生时的她完全不认识一样。
　　林亭云她是觉得我在跟许庭苇交往，所以才为了避免让许庭苇乱想而装作跟
我不熟吗？但她不是知道许庭苇是喜欢学长的吗？那她怎么还认为许庭苇会在乎
这种事？只不过这样也不全然是坏事啦，不然要是在跟许庭苇说明我是怎么认识
学姊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就糟了。
　　那她到底是要找我做什么啊？小凌跟林亭云在国中时难道有什么特别的交情
吗？应该没有吧，不就那白痴被林亭云煞到，然后在跑去当跟踪狂后，还傻呼呼
地告白，最后就被甩掉这样子吗？虽然那女人也说过她知道国中时的小凌有多喜
欢她，但她八成也只是感到困扰而已吧？对於这种变态，她应该会避之唯恐不及
吧？怎么可能还会想要约出来见面啊？
　　「唔……」李佳芊皱起了眉头. 不远处的中华路上不断的有机车、公车疾驶
而过，发出的吵杂声响让李佳芊更感到焦躁。眼看这个问题似乎不是光凭她的推
理就能够获得解答，她就只好换去烦恼下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该
怎么好好地扮演林亭云认识的那个谢哲伟。
　　这很难. 非常的难，不如说根本做不到。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林亭云有着根本能媲美超能力的第六感。李佳芊完全
不认为自己有本事能不流露任何的破绽，更觉得林亭云说不定就会察觉到她有想
要掩饰什么. 「但那女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猜到现在的哲伟是别人假扮的吧？
顶多是会怀疑他是不是脑子坏了，才变了一个人……啊！」在自言自语的同时，
李佳芊也想到了一个完美无缺的解决方法。
　　在快要九点半的时候，林亭云终於出现在人行道的远处。李佳芊原本想要起
身，但一见到林亭云已经因为看到自己而加快了脚步后，她就只将身子往旁边挪，
好让林亭云有地方坐。随着林亭云越走越近，李佳芊才发现她已经换下了制服，
在羽绒外套下穿着深蓝色的高领毛衣的她，脖子上系着的酒红色围巾非常好看，
让李佳芊不免出神地望着。
　　「小伟，晚上好，呃……」也许是不明白她为何会一脸呆滞，林亭云话说一
半就又把话吞了回去。接着，不知道能不能说是理所当然的，林亭云在长椅的另
一头坐下——就好像是尽可能地想远离现在是男生的李佳芊一样——但双眼却直
直的盯着李佳芊看。
　　李佳芊被那视线弄的很不自在，总觉得自己的里里外外都被看光了。为了尽
快掌握主导权，李佳芊开口说：「抱……抱歉……」
　　「咦唔？」
　　「就……就……你是谁啊？」
　　「你认不出人家了？我是林亭云啊！就你——」
　　「不……不好意思，就……就我之前有出一场车祸，然后有伤到头，所以就
忘了很多东西……」
　　听李佳芊这么讲，林亭云愣住了好一阵子后才说：「……国中的事你都不记
得了？」
　　「恩……」李佳芊点了点头. 「这样啊……」林亭云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
她立刻又说：「我是你国中时的学姊啦，中午那时看到你觉得超巧的，又怕打扰
到你跟你女朋友的约会，所以才想说晚点再来打招呼。」
　　屁啦。李佳芊在心中默默地吐槽。
　　「既然招呼都打了，那人家也没理由再继续缠着你不放了，祝你跟你女友幸
福喔，掰啦。」说完，林亭云起身就要离去。
　　其实，放着让林亭云走掉对李佳芊也没什么损失，毕竟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
绝对只有要怎么让小凌爱上自己而已。但不知为何，她就是很在意林亭云刚刚的
反应，心里甚至还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能就这样任林亭云离去。
　　於是，李佳芊起身拉住了林亭云的手。因为没有戴手套，李佳芊便随着触碰
感觉到她的手不但冰冷，甚至还微微颤抖着。
　　「你应该不只是要打招呼而已吧——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话才
说到一半，林亭云的手掌一翻，反过来拉住了李佳芊的手，然后用力一扯并出脚
一拌，李佳芊就在失去了重心后，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一圈，接着就被摔到了坚硬
的地板上。
　　「对……对不起……」尽管正是元凶，但林亭云立刻以难以与刚刚凶残的动
作连结在一块的诚恳语气道歉着。
　　「呜……」李佳芊试着要坐起身子，但却觉得自己全身都隐隐作痛，甚至开
始怀疑骨头是不是已经散架了。
　　「抱歉，就……」林亭云欲言又止，在深呼吸了几次后，她才说：「就人家
实在对异性很没辙，只要突然被碰到可……可能就会……」
　　「把……把人过肩摔？」
　　「不是过肩摔啦，刚刚那招是叫扫腰——不对，这种事一点都不重要啦！就
……就……唔，真的很抱歉……」
　　「那该道歉的人是我吧，就突然这样抓住你的手才吓到你……」尽管又惊又
气，但因为觉得小凌在这种时候一定会道歉，李佳芊还是这样说. 「噗。」不知
为何，林亭云却突然摀着嘴笑了出来。
　　「啊？」
　　「没有啦，人家只是觉得历史还真的会不断重演呢。」
　　「诶？」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喔。你好心要帮我，结果却被我摔出去…
…唔，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时人家用的好像是肩车吧。」
　　「听起来就好痛……」一想到那时又瘦又小的小凌是怎么被摔飞到了地上，
已经坐起身子的李佳芊连心都痛了起来。
　　「超痛的喔，那时的你就直接晕了过去，而且还在保健室躺了好久。」林亭
云说：「但你醒来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跟我道歉，问说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 」
　　天啊，那个白痴还真的道歉了喔，他不会就这样被摔成抖Ｍ了吧？我下次要
不要也来摔他看看啊——大概是脑袋刚受到剧烈冲击的缘故，意识还有点涣散的
李佳芊不禁想着有点危险的念头. 「对了，那你刚刚拉住我是要说什么啊？」林
亭云问。
　　「这个嘛……」由於受到如此惨无人道的对待，李佳芊其实很想赶快回家，
对於林亭云举止背后的秘密已经毫不在意了。
　　在李佳芊支支吾吾的时候，林亭云却突然说：「你会不会很想知道以前的事
啊？」
　　「诶？」
　　「老实说，人家今天之所以约你出来是有事要拜託你的。但如果你因为那场
车祸把我给忘了，那我也没什么立场来麻烦你。所以啊，就让我来告诉你过去的
事情吧！」
　　「作为代价，就要我帮助你？」
　　「差不多就是这样没错！」
　　「成交。」
　　「……诶？」林亭云歪了歪头. 「你不先问说我是要拜託你什么吗？」
　　「不需要。」李佳芊站起身子。「我只是觉得如果是以前的我，那么不管你
拜託他什么，他都一定会答应的。」
　　「唔……」林亭云又直直盯着李佳芊看。等到李佳芊又开始被这样的注视弄
的很不自在时，她才说：「那就先谢谢你了喔！但今天也不早了，我们就改天再
约时间出来吧！」
　　「嗯。」李佳芊点了点头.
　　。
　　在送走阿峰后我并没有回家——除了本来就没打算要那么早回去外，更因为
我下意识觉得那傢伙可能会在下一站下车并立刻折返回来，所以只要没有完全甩
掉他，我想我还是得避免任何可能泄漏我家位置的机会比较好。
　　就这样，眼看往永宁的列车刚好进站，我就上了车，坐了几站后又在旅客最
多、车站结构最複杂的台北车站下车。出站后，我一边注意着自己有没有被跟踪
一边到处走走晃晃。直到觉得好像该换卫生棉，而且又有点饿了时，我才跑到便
利商店去借厕所，并买了个御饭糰来果腹。吃饱了后，眼看阿峰似乎都没有再出
现的迹象，我才终於明白自己的被害妄想症实在有点太严重了，因为也懒得再走
了，所以我就留在便利商店滑手机. 滑着滑着，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就趴
在桌上小睡了一下。醒来后，我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已经快要十点了，但在我
要起身准备回家的同时，我还放在桌上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原来是佳芊在问我
说想不想吃台北车站一楼卖的泡芙。
　　「哼，终於想到我了啊！」我先是冷笑了一声，但很快地又觉得有这种想法
的自己实在太得寸进尺。只不过，虽然明白自己不该再麻烦佳芊，但此时我的肚
子又因为大姨妈有点不舒服——而这样的不适，似乎很适合透过吃甜食来缓解—
—在心中挣扎了一阵子后，我便乾脆跟她说我也在附近，并约好要在台北车站见
面，然后再一起去买泡芙。
　　一走出便利商店，迎面而来的寒风让我不禁打了个哆嗦。我连忙调整脖子上
的围巾、拉起外套的拉炼，好增加自己的禦寒能力。
　　「这么说来，阿峰今天戴的围巾不就是我昨天买的那条吗？那个死姐控竟然
把学姊的围巾拿来用，真是有够噁心的……等等，我这时候还在想他干嘛啦！」
就像是想要把脑海中有关阿峰的一切甩掉一样，我一边大力摇着头一边迈开了脚
步。
　　此时虽然已经很晚了，但街道上却仍很热闹，除了马路上的车子来来往往外，
我一下与拖着行李箱的游客并行，一下又跟应该是补习班刚下课的学生们擦肩而
过. 看着三五成群、结伴同行的他们，我莫名的觉得天气又更冷了些，所以就把
手插进了口袋，并怀念着它们有被人握住时所感到的温暖……等等，你们别误会
喔！我在怀念的是以前跟学姊牵手的事，才不是下午被那个人渣抓住的事！那个
是犯罪！绝对是性骚扰！
　　泡芙泡芙泡芙泡芙泡芙泡芙泡芙——为了避免自己再胡思乱想，我开始专心
地想着待会应该要选什么样的泡芙才好。考量到预算跟卡路里，我自然没办法买
太多，大概除了买一条法式卷心外，就只能再选一个泡芙。那么我要买日式泡芙
呢，还是多花五块钱买酥脆的饼乾泡芙呢？对了对了，现在会不会有香草以外的
口味啊？会有巧克力的吗？会有草莓的吗？还是会有超酷的奶茶口味啊？天啊，
要是都有该怎么办？我可以求佳芊都买一个，然后让我各只吃一口吗？
　　想着想着，我不禁越走越快，甚至一远远看到佳芊已经在新光三越前等我，
还小跑步了起来。
　　「呦！」佳芊挥手跟我打招呼。「你怎么会自己跑到外面来啊？」
　　「这不重要啦！我们赶快去买泡芙吧！不然要是他关门了不就完了吗？」
　　「说的也是……」佳芊一边说一边跟在我的后面走，但我嫌她太慢，乾脆拉
着她跑了起来，并问说：「那佳芊你也会想吃吗？一定会吧！女孩子都最爱甜食
了不是吗？那如果泡芙有不同口味的话，我们各买一个不同的，然后交换着吃好
不好？」
　　「呃，好啊……还是乾脆买一盒回家好了，你爸妈应该也会想要吃吧！」
　　「可……可以吗？」我开心到不行，毕竟我很清楚我爸妈并不爱吃甜食，它
们最后都会跑到我的胃里的机会应该是大到不行。
　　「虽然下午花了不少，但我身上的钱应该还够吧。」
　　「你今天是跟许庭苇去哪了啊？」
　　「呃……」佳芊似乎因为我突然提到许庭苇而吓了一跳。「没……没有啊…
…」
　　「你不是去跟许庭苇约会喔？」
　　「是跟她出去没错啦……」佳芊说：「但也没有做什么，就只是去练团，然
后一起吃吃饭而已。」
　　「好普通！」
　　「普通个屁啦！」
　　「今天可是圣诞节耶！」
　　「是又怎样？」
　　「而且你昨天不是为了我的事没跟许庭苇一起过圣诞夜吗？难道她都没有生
气？」
　　「呃……」佳芊的表情不知为何变得很複杂，眉头皱起的她似乎在考虑什么
. 之后她突然伸手摀住了脸，手指头又压又按的，就好像是在做脸部按摩一样。
　　「恩？」我不解地看着佳芊。
　　在把手拿开后，佳芊一脸哀戚的说：「如果她会生气就好了……」
　　「诶？」
　　「听我说一下我跟许庭苇的事，好不好？」
　　「恩恩恩！」因为一直都很好奇她们两个是怎么开始交往的，我自然点头如
捣蒜。
　　之后，我们一边走，佳芊一边就缓缓道来她以男生的身份跟许庭苇相识的经
过. 最初她是在Ｃ中学长的介绍下而要跟我们学校的女生组乐团，但等到见面时，
她才发现来赴约的竟然是许庭苇。
　　「那傢伙真的很过分啊……为了怕没办法维持变身魔法，我身上都会带着女
生的衣服，结果好死不死就在见面的那天被她发现了。之后我就开始过着被她威
胁、生不如死的生活。」
　　「真……真是辛苦你了……」因为佳芊在守护的其实是男生时的我的名誉，
我不禁对她感到满满的歉意。
　　「但如果她就只是这么过分就好了……」佳芊的神色又哀伤了起来。她接着
又开始讲随着相处，她慢慢发现许庭苇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差，然后更在某次因缘
际会之下，遇到了被放鸽子的许庭苇。为了安慰伤心难过的她，她们先是一起去
逛新北耶诞城，接着再去她家看流星雨。
　　是阿峰，绝对是那个浑球啊……虽然佳芊没说那个男生是谁，但我实在不觉
得除了阿峰之外还有谁会放鸟许庭苇。但因为不想碰触任何有关阿峰的话题，我
故作好奇的问：「你去她家就只有在阳台看流星雨吗？不可能吧～」
　　「这个嘛……」迟疑了一下后，佳芊小声地说：「我跟她睡了。」
　　「……」虽然本来就不觉得佳芊会没跟许庭苇上床过，但我真的没想到她们
会如此迅速地直奔本垒。
　　「因为把什么都给她了，我还以为我们的关系应该就跟以前不一样了。没想
到，第二天起床后，她却要我忘了昨天的事……」
　　「……」虽然很清楚眼前的人是佳芊，但因为她顶着我男生时的脸，再加上
对象还是正到翻掉的许庭苇，所以在听到她说自己遇人不淑时，我还是感到莫名
违和，实在不怎么同情她。
　　佳芊又继续说：「在那之后，我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再缩短我们的距离，但
怎样都觉得她的心就是不在我身上。我们还是会一起出去，一起练吉他，一起分
享心事，但我们的关系却一直都没有进展，而且好像也没有会有进展的迹象……」
　　「佳芊……」老实说，我实在很想劝她说还是放弃许庭苇好了，毕竟那傢伙
虽然很正，但就是个婊子。对她来说，佳芊大概就只是排遣寂寞的玩具而已。别
说是交往了，她何时因为玩腻而跟佳芊断绝来往都不奇怪。
　　但在我要开口时，我又想起了昨天的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才做了放弃学
姊的决定，并也因为这个决定而受了多大痛苦。一想到这，我就把话吞了回去，
只有要佳芊等待，并心怀希望。
　　在买完泡芙后，为了让佳芊好受一点，我试着要转移话题. 但在我想着要说
什么才好时，佳芊倒是先问说：「那你今天怎么没待在家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个嘛……」虽然觉得有点尴尬，但我还是把自己因为大姨妈而弄髒被子
床单，又怎么被我爸妈无微不至的照顾，最后就因为实在太受宠若惊而逃跑的事
一一交代。
　　没想到，一听到我那个来，佳芊就激动地问：「那你现在会不舒服吗？卫生
棉你会用吗？要不要我教你？」
　　「当……当然会啦！我又不是第一次来大姨妈了！」
　　「说的也是……但一想到你明明是男生，却会用卫生棉什么的，就还是觉得
超诡异的。」
　　「你用我的脸说要教我用卫生棉也很怪好吗？」吐槽完后，我又说：「只不
过你不觉得我爸妈真的对我太好了吗？他们最好是有这么和蔼可亲啦！」
　　「还好吧？你爸妈以前也对我不错啊！」
　　「但我已经白吃白喝快一个礼拜了耶……我本来还以为他们是不是只是不好
意思开口，其实超想赶我走的，但看起来好像完全不是这样啊！」
　　「正常人都不太可能这样吧……好啦，我也有点觉得他们疼你疼过头了，其
实今天早上你妈差点就把我送到警察局了。」
　　「诶诶诶！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你妈看我们昨天那么晚才回来，然后你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她
就以为说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那后……后来呢？」
　　「还好在好好解释后就没事了……只不过我就只好把你失恋的事都说出来了。」
　　「可是之前我妈不是在怀疑我们的关系吗？这样没问题吗？」
　　「我原本也是有点怕啦，但就结果来看，你妈不但不太在乎这件事，是不是
反倒还对你更好了啊？」
　　「呃……那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啦？」
　　「天知道。」
　　「会不会因为我爸妈其实超想要女儿的，现在的我对他们来说就好像是天上
掉下来的礼物一样？」因为想到了下午跟阿峰玩海龟汤的事，我随口这样说.
「如果是这样，那当初师父把你变女生不是根本是个超正确的决定吗？难道她是
在做了一大堆调查、研究，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这样搞的吗？这有可能吗？」
　　「绝对不可能。」我疯狂地摇着头. 「淑子姐大概是一心血来潮就决定把我
变女的吧？不然就只是很坏心眼地想看我会变得有多惨而已吧？」
　　「我也完全不觉得她除了在打坏主意之外，会那么认真的动脑筋啊……」
　　「她真的是有够糟糕的啊……」基於对淑子姐良知的不信任，我们就这样否
决了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学姊提出的假说.
　　尽管我这个周末是过得如此波澜曲折，但随着星期一的到来，再怎么惊涛骇
浪生活还是得回归日常——话虽然这么说，但除了我出门上学仍只是做做样子外，
其实我妈一早还不断地问我会不会不舒服，要不要请生理假。
　　为了诠释一个尽管身体不适（其实今天的量真的颇多，我认真觉得自己快要
失血过多死掉了），仍勤奋向上的少女，我自然故作坚强的跟我妈道别，然后和
佳芊一起离开家里. 「今天放学后我还要跟许庭苇练团，所以晚一点才会回去喔。」
在一起等公车时，佳芊这样对我说. 「你们要约会对吧？加油喔！」
　　「呃，才没……对啦，我们就是要约会啦……」顿了顿后，佳芊问说：「那
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欸？」
　　「就我到底要怎样才能拉近跟许庭苇的关系啊？」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啊！」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再怎样不也跟你学姊交往了好一阵子吗？」
　　「呃……」我的心情有点複杂. 老实说，因为才刚失恋，我实在很不想谈任
何有关学姊的事，甚至还觉得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佳芊有点白目。但是，仔细想想，
从小到大几乎都是我在麻烦佳芊，能被她当作谘询的对象好像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这感觉除了有点新鲜外，好像还有点爽？
　　「拜託你跟我讲啦！我周遭有过女朋友的人就只有你而已啊！」
　　「唔！」眼看佳芊大概真的没有我就不行了，我就说：「这个嘛……大概就
很乖很听话吧？」
　　「蛤？」
　　「就学姊要我干嘛我就干嘛，她说要去哪我就乖乖跟去，不管她跟我谈任何
话题，我都会想尽办法去附和她。」
　　「就这样？」
　　「就这样。」
　　「但总觉得我如果照着做，根本就跟工具人没什么两样啊……」
　　「谁叫你要喜欢上的是许庭苇那种人啊！活该！」
　　「额，你不要生气啦！我没有再说你是工具人啦……」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说啊！」
　　「就……就我觉得要做的应该不是这么表面的东西，而是更深层的……」
　　「嗯？」
　　「唔……」佳芊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想怎么让我明白她的意思。「就你不觉
得情侣之间在相处时有种特别的氛围吗？」
　　「好像有吧……」
　　「所以啊，只要我能创造出那种氛围，是不是就可以潜移默化的影响许庭苇，
让她越来越把我当作交往的对象啊？」
　　虽然很想吐槽说像许庭苇那种老江湖，与男生暧昧根本就像吃饭喝水一样，
最好是会这么容易就被气氛影响，但因为不想扫佳芊的兴，我还是说：「应该可
以吧……」
　　「既然如此，你可以帮我吗？」
　　「帮你？怎么帮你？」
　　「就私下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可以陪我揣摩情侣交往的感觉吗？就好
像上次我们一起去东区的时候，不是也有假装是情侣吗？大概就是那样啦！」
　　「可以是可以啦，但之前为了要刺激学姊，不是我也有要你跟我假装在交往
吗？那时你不是打死都不愿意吗？」
　　「那时候我就是因为怕被许庭苇知道后她会乱想啦！但我最近才发现她根本
没那么在乎我……」佳芊垂头丧气地说. 佳芊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禁让我想起了前
天知道学姊喜欢上别人时的自己。就因为很清楚自己的恋情已经没救了，此时的
我更该避免让我的好朋友也陷入一样的处境。於是，我牵起了佳芊的双手，然后
说：「我明白了，就交给我吧！」
　　「真的？」
　　「真的！」
　　「谢谢你！」佳芊一边说一边紧紧抱住了我。尽管有点窘迫，但既然已经答
应要帮忙了，我就想了想如果学姊抱我时我会怎么做，然后就以同样的力度也抱
住了佳芊。
　　在送佳芊上公车后，无所事事的我照预定计画找了家咖啡店进去坐下，并拿
出课本开始自习。但我原本就资质驽钝、定力不足，所以看没多久就因为觉得毫
无心得而开始胡思乱想。我一下盘算着自己应该几点回家比较妥当，一下又想着
自己到底该怎么帮佳芊。虽然要跟男生撒娇实在是有够怪的，但一想到那里面的
人是佳芊又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样的不能忍受。
　　就这样，我开始认真的想着如果自己是佳芊的女朋友，那么我会做些什么.
像是在知道她今天会因为社团活动而在学校待到很晚的话，我应该就会去Ｃ中等
她放学，然后再一起回家。在路上，我一定会很好奇她今天在学校的事而问个不
停，在听到她乐团的夥伴是女生时可能就会小吃醋一下，但一听到佳芊跟我保证
她最爱的人还是我时，我大概就会笑着原谅她……
　　在我继续妄想着的同时，时间也一分一秒的经过. 等我终於回神过来时，我
才发现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而我的读书计画则仍原地踏步着——这不禁让我沮
丧的倒在了桌上。
　　「反正我本来就没办法去上学了，再念书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吧……」趴在桌
上的我看着摊开来的课本，手指头则在空白的书页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圈。
　　那我还可以做什么呢？我一边问着自己一边拿出手机，但在发现都没有新的
讯息后，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大概周一上午对咖啡店来说并非很热门的时段，所
以此时店里的客人不多，只有三分之一的位子上有人。其中除了有看起来是已经
退休、在享受人生的爷爷奶奶外，其他应该就是些刚送小孩去上学的婆婆妈妈—
—不管怎么看，穿着学校制服的我都显得很格格不入。
　　我望向柜台，此时店员姊姊正在帮一个上班族点餐。她看起来年纪没比我大
多少，让我不禁有些亲近感。我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好一阵子，并想像了
一下自己披上围裙，替客人准备餐点的画面。
　　我要不要乾脆就来打工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而且这样一直花佳芊的钱怎
么想都不太好吧……我默默地这样想着。
　　。
　　「呼……」维持着男生模样的李佳芊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并看着白烟是如何
消散在冷冽的空气中。虽然已经过了冬至，白昼开始日渐拉长，但尚未六点的此
时，天却仍已经全黑了。尽管仍很为小凌的事烦恼，但由於今天晚上要跟许庭苇
一起接受学长们的验收，好决定她们能不能在社团的成果发表会上演出，所以李
佳芊放学后就只好继续留在学校，并等着要从Ｇ女中过来的许庭苇。
　　因为等的有点不耐烦，李佳芊拿出了手机. 在发现许庭苇并没有为她的迟到
做出任何说明后，李佳芊的视线不禁停留那昨天新增、与林亭云的聊天室。
　　尽管加了彼此的ＬＩＮＥ，但林亭云至今并没有传来任何的讯息，而李佳芊
为了避免漏馅，自然也没打算要主动联络. 然而，就算搞清楚林亭云的目的以及
她与小凌的过去都不能说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李佳芊不免仍是有点在意，在意到
她今天原本打算要趁着午休的时候练习一下吉他跟唱歌，结果却在一边思考一边
吃午饭的过程中，消耗掉了整个中午的时光。
　　「干，烦死了……」李佳芊伸手抓了抓头. 「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李
佳芊面前的许庭苇的眼神十分凶恶。
　　「呃，你来了啊……啊！我不是在说你烦啦，就有些其他的事——」
　　「那就好。走吧。」话一说完，许庭苇就直接往社团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李
佳芊只好赶紧跟在她的后头. 一路上，许庭苇都没有说话，李佳芊自然也没那个
勇气搭话。她们两个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过大半个校园，然后到了篮球场后方的
社团大楼。在下楼梯来到地下室，并要走进社团办公室前，李佳芊想到了许庭苇
之前是怎么跟Ｃ中的同学组团并又拆夥的事，不禁开始担心待会是不是会见识到
什么恐怖的修罗场。没想到，一打开门，里面除了包含许庭苇她哥在内的学长们
都很热情的招呼许庭苇外，连同届的同学们也跟她聊得很热络. 看来我是白担心
了啊……李佳芊先是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她就发现每个跟许庭苇说完话的男生之
后都用很怨毒的眼光看着她，这便让她的胃疼了起来。眼看许庭苇仍忙着跟人交
际应酬，李佳芊只好对许子庭学长投去个求助的眼神，而学长则苦笑了一下，一
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之后等人都到齐了后，热门音乐社的社长就开始宣布待会验收歌曲的顺序。
由於排在颇后面，李佳芊跟许庭苇便先带着吉他到社团办公室外面，准备做最后
的练习。
　　眼看一离开人群，许庭苇又恢复成了扑克脸，李佳芊不禁问说：「你没事吧？」
　　「没事。」许庭苇说：「就只是在觉得林明峰好像又勾搭上别的女人而已。」
　　「呃，是喔……」
　　「那你呢？跟小凌还顺利吗？」
　　「这个嘛……」
　　「你有在烦恼什么对吧？赶快说一说啦，不然要是影响待会的表现你就完了。」
　　「就……」
　　「你终於被讨厌了？」
　　「才不是！」李佳芊尖声反驳. 「我之所以在烦恼全是因为计画进行的太顺
利了。」
　　「嗯，有这种烦恼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就我不是说我打算要让小凌来帮我追你吗？结果昨天轻轻松松就让他答应
了。」
　　「这样很好不是吗？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是不是该当众甩你耳光被她看到
啊？」许庭苇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这就不必了。」李佳芊连忙摇手拒绝. 「问题是我不是说小凌因为被甩而
处於生无可恋的状态吗？我本来预计他至少在昨天应该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
天，不吃饭不喝水不想跟人说话不想动不想活——」
　　「如果她真的这样，请带她去看医生。」
　　「是没到需要就医的程度啦，只不过我原本以为他要从这样的情绪中走出来
至少需要一个礼拜，结果他竟然昨天就可以到处趴趴走了。」
　　「啊，那这样我们昨天还出来练吉他是不是害你没办法参与她振作起来的过
程？真的很不好意思喔。」
　　因为很清楚许庭苇其实一点歉意也没有，李佳芊选择忽视，并说：「我是有
问他为什么会离开家里，结果他说是因为我爸妈一直对他嘘寒问暖干嘛的，让他
觉得太难以承受而不得不跑到外面。」
　　「那这样跟她有没有从失恋的状态中走出来根本是两回事不是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但在我晚上遇到他的时候，他实在太有精神了，完全
不像是刚失恋的人该有的样子啊！我总觉得应该有发生什么事才对，但在我都还
来不及问他，他却先问到了你的事，我就乾脆照计划行事，请他帮我追你——」
　　「然后她就答应了？那很好啊！你不要想太多啦，小凌只是远比你想的还要
坚强啦！」
　　「可是……」一想到国中时告白被拒绝后，小凌可是沮丧到不想活了，李佳
芊就实在无法相信事情有那么单纯。
　　「真的很在意的话，你就去问她啊！」
　　「如果他会说的话，他早就说了……」
　　「那你觉得你再想下去有可能会知道吗？」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似乎不太可能……」
　　「既然怎么想都没用，那就不要想了啦！」
　　「说的也是……」
　　「好啦！那这样问题就解决了！你给我打起精神来啊！」许庭苇超用力地拍
了李佳芊的背一下。
　　「呜！」吃痛的李佳芊不禁发出一声哀鸣. 「啊对，接下来就要跨年了耶，
你打算要邀小凌去哪？」
　　「我原本是打算跟他一起窝在暖桌里一边吃橘子一边看红白啦……」
　　「你们是日本人吗？」一脸傻眼的吐槽完后，许庭苇又说：「这样太不ＯＫ
了啦！这样好了，林明峰要跟我一起出去，你们也一起来吧？」
　　「这样好吗？不会打扰到你们吗？」
　　「派对就是要人多才有趣嘛！而且如果他想跟我独处，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说到这，许庭苇暧昧的笑了笑。
　　「那我再去跟他讲，希望他会答应……」
　　「她一定会点头的啦！你不是说她有答应会帮你追我吗？你就说是我找你去
的，但自己很俗喇不敢单独赴约而要她陪！啊对，然后看到我跟李明峰亲亲我我
时，你别忘了要表现出又震惊又绝望的样子！这样就可以趁机让她安慰你！你看
你看，我是不是超会计画的？」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耶……」李佳芊不禁想像了自己依偎在小凌怀里假哭的
样子，但那画面实在太美，她想了一下就不敢再想下去。
　　「许庭苇还有谢哲玮你他妈这个混蛋，换你们了喔。」很突然的，学长的声
音从社团办公室里传了出来。
　　「走吧。」许庭苇嫣然一笑。
　　「嗯。」尽管一次也没有练习，社团办公室里传来的恶意又那么样的清晰，
但李佳芊莫名的充满了自信，觉得不只是待会的验歌，甚至未来的一切全都显得
十分光明——只不过，虽然不是马上，但她在不久之后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个错觉
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