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花园】(兄妹禁忌之恋)

  初见

  高三的生活真不是人过的,难得的周末,我一头扎进被子堆里再也不想爬起来。我并不是说学习有多累,依我的小聪明,轻轻松松地将成绩维持在中游,便懒得再放一丝精力在学习上。我的累,是因为高三已经几乎全是自习课,老师也不再管这些没有上进心的学生,我得以跟一帮狐朋狗友每日尽兴的逃课去玩,去游戏厅打电动,打台球,打联网游戏,或者一帮人一起去野外找个地方烧烤,或者,窝到我家一起去看A 片。
  妈妈18岁生下我,到现在18+18 刚好36岁,她的样子长得娇弱妩媚,就连脾气也是一样地软弱,自己从来没有挣过一分钱,离开男人就活不下去,但是我们的生活一向宽绰,因为追求她的男人一个挨着一个,挤破头地想要献殷勤,没办法,她的确迷人,又温婉体贴,我第一次带同学来我家,那帮毛头小伙子看见她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妈妈每日就是忙着出门约会,我知道她不是花心,她只是缺乏安全感,离开男人就觉得彷徨,自我6 岁父亲车祸去世后,她也在努力地寻找一个可以交付终身的人,可惜到现在也没找到。她出门的时候我就带了一帮朋友来看光盘,男男女女坐一圈,看着39时等离子大屏幕上两具光裸的身体翻滚着撞击交合,还有毛茸茸湿漉漉的阴茎和阴唇的特写。不时有人借口尿急去厕所,半天出来后满面红潮,神情惬意,对此我不管那么多,只是要求他们走的时候把卫生间给我弄干净就好。
  “苏苏!”妈妈温柔地轻拍我的脸庞,“苏苏,快起来!”
  我上初中的时候,疯狂地迷恋一个有忧郁气质的男生。因为他念了一句诗:“春意尽染绿柳苏,风姿无限使人怜。”于是我回家坚决地要求把名字改成绿苏。
  妈妈无可奈何,只得去办手续改了户口上的名字。她不答应又如何?她不断地换男人,怕女儿瞧不起她,对我所有的要求都是漫口答应。从那以后叫了五年,大家都习惯了这个名字。
  至于那个男生,就像我生命中的一个屁,早已在记忆中烟消云散,因为我好不容易请到他吃饭,看见他张开血盆大口毫无形象地啃着排骨的时候,突然发现他一点也不斯文忧郁,我越看越反胃,突然丢下饭钱扭头就跑,分外鄙视自己之前的眼光。
  我睁开眼睛,瞄了一眼旁边的闹钟,四点四十分。今天是妈妈结婚的日子,她早早起来化妆做头发,我也跟着不得好睡。可怜我得星期天!
  我爬起来去冲澡,我的血压低,只有早上冲个温水澡才能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
  擦干了水珠,我看着镜子里的少女,古典的瓜子脸,却有一双英气的眉毛和不羁的眼睛,小小的有点翘的鼻子,形状完美的菱形粉唇;身材不高不矮,苗条均匀,皮肤遗传了母亲的白皙,但是因为常在外面跑动,四肢更多一点健康的麦色,却更显得平日藏在衣服下的浑圆的两个乳房和平坦的小腹分外白皙柔软,纤细的腰肢均匀健康,小小的臀部挺翘紧致,双腿修长苗条,不论怎么看,都充满了诱惑。
  穿了早已准备好的樱粉色的小礼服,走到客厅一看,化妆师和发型师正围着妈妈团团转,看见了我,都惊叹:“聂太太,您的女儿真是漂亮的不得了!”又有助手过来七手八脚给我装扮。
  妈妈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也不知道是高兴人家叫她聂太太还是高兴人家夸我。那个聂文涵先生我见过几次,是本市有名的实业家,人却出奇的温和敦厚,妈妈能找到他,我心里也是给她高兴的。
  婚礼在本市最大的酒店举行,包了整整三层,分外地隆重,对我来说却是无聊得可以,我尽职地做好我的小花童以后,就拿了杯果汁找了僻静的角落无聊地看着喧闹的宾客们。看来看去,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一双紧紧盯着我的眼睛,那目光似有力量般紧紧地捆着我,虽然我一直知道自己吸引人的目光,但是这种看法未免太奇怪。
  我疑惑地看过去,那竟是一个极出色的男人,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若是拆开来看并不出奇,眼睛太深,眉毛有点挑,但是组合在一起就有一种迷人的优雅气质,他穿着黑色礼服,胸前别着新郎家的礼花。这是谁?我脑子转了两圈,记起来了,是那个聂文涵的前妻的儿子,聂唯阳。
  没礼貌。我别开脸去,不再理他,过了一会儿,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我转过头,看见聂唯阳正向我走过来,转眼已到了跟前,我正在考虑要不要给他一个礼貌的笑容,他却含了一丝的微笑,迅速俯身在我耳边说:“真想知道插入你的身体是什么滋味。”
  我愣了3 秒,他已经走远。我回过神来怒火就熊熊地烧上来。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算什么?!我没想做个天使让所有人都幸福和谐地生活在一起,至少也没想在新的家庭里让妈妈为难,但是这个男人,名义上是我哥哥的男人,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跟我交谈,只说了一句话——“真想知道插入你的身体是什么滋味”!哦!去他妈的!我把手里的果汁狠狠地掼在地上,玻璃杯的碎裂声在喧闹的大厅不是很刺耳,但是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妈妈正在跟聂文涵一起敬酒,闻声急忙担忧地走过来:“苏苏,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我看见妈妈那担忧紧张的脸色,微微发抖的手,知道她很怕我不开心闹起来,这是她重视的婚礼阿!
  我紧紧握住气到发抖的手,垂下眼睛,说:“没事,我有点晕,失手打了杯子。”
  妈妈松口气,回头微笑对聂文涵解释:“这孩子有点低血压,容易头晕。”
  聂文涵急忙说:“苏苏太累了,让唯阳带她去休息一下!”回身招呼他的儿子。
  让那个变态带我去休息?我急忙要拒绝,聂唯阳却已经快步走过来,握住我的胳膊,对妈妈露出斯文有礼的笑来:“阮姨,我带绿苏去休息,您放心吧。”

 


  初次

  转过走廊,离开了大厅人们的视线,我立刻狠狠把他的手甩开,愤愤地瞪着他。他一手环胸一手摸着下巴看着我,刚才的温和斯文消失不见,眉毛挑高,带着恶意的笑看着我。
  “你是什么意思?”我气势汹汹。
  “哼,”他轻笑,深黑的眸子闪着恶劣的光芒,“聂绿苏,意思就是,我想尝尝插入你的滋味,你身后就有房间,婚礼还要几个小时才结束,我们不如现在试试?”
  对,我今天就要改姓聂了,还有了他这样一个变态作哥哥。他的话再一次激怒我,这里没人看见,我无须再忍,跳起来狠狠一巴掌朝他的脸上掴去,手掌在堪堪碰到他脸皮的地方被他抓住了手腕停了下来,我眯眼,变掌为爪,手指弯曲,尖尖指甲抓过他的脸,他英俊的脸上立刻多了三道白痕,停了一下,立刻有血渗了出来。
  他抬手一摸,看见手上的红色,面孔立刻狰狞起来,却咧开嘴笑:“我本来要等过了今天呢,看来是用不着了。”说着一只铁掌牢牢钳住我的双腕,一只手拧开我身后的门把,将我拖进休息室去。
  我挣不开他,心里惊慌起来,难到他不是开玩笑,也不是用言语侮辱我,而是——说真的?
  休息室不大,只有一组大沙发和一个矮几,装饰得极尽豪华。他一脚扫开矮几,一手把我摁在沙发上,一手撩起了我的裙摆,大手隔着薄薄的白色纯棉内裤压在我的花瓣上。
  我倒抽一口气,拼命扭动身子挣扎,天,他是疯子,他竟然是要来真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聂文涵的儿子真的是个色情狂?
  “嘿,”他俯身压住了我的双腿,一边说,一边在内裤外边用长指来回压揉我的花瓣,“你越挣扎,就越让我兴奋啊!”
  我的小腹紧张的紧缩起来,从来没有让男人这样碰触过,裙摆被高高撩起在腰间,女孩的私处只隔着薄薄的白色布料袒露在他眼前,我羞怒惊慌,但是手脚都被他制住,什么也做不了,心中绝望地感受到男女力量的可怕差异,不论我怎么倔强,身体却没有相应的力量来反抗。
  我只得威胁他:“你快住手,否则我要喊了!”
  他笑得更得意:“好啊,把所有人都喊过来,然别人看看你妈妈要嫁的人的儿子在非礼她的女儿,嗯,我想,她那么宝贝你,肯定不会嫁了是不是?那正好,婚礼取消,正合我意!”
  “你!”我气得眼睛发红,他的确抓住了我唯一的弱点,妈妈一直在以她的方式努力地照顾我,我的叛逆也让她难过伤心。我瞧不起她的生存方式,不知道怎么跟她沟通,但是我知道她有多苦多难,我不能让妈妈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消失掉。怎么办?怎么办?
  “啊!”我压抑地惊叫,他抓住我的内裤,狠狠地一扯,我感觉后腰的皮肤几乎被勒得破了皮,同时听见“嗤啦”一声,内裤被他生生扯了下来。我的茸毛下的两片粉嫩花瓣无助地颤抖着暴露在空气中,暴露在他的眼前,他的眼神瞬间变的黑浓,盯着我的眼睛,似乎要欣赏我惊慌的样子,然后猛然将一根手指插入我干涩的甬道中去!
  不!我倒抽一口凉气,我一定在做噩梦,前几分钟我还在参加妈妈的婚礼,这一刻就在被这个名义上我叫作哥哥的男人玩弄我的下体!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不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这个男人——强奸!

 


  失身

  “很痛!”我眯起眼睛,眼泪流出来,我哀求地看着他,“不要,拜托你,我从来没有过……求求你……”
  他的动作停了一下,插入我身体的半根手指抽了出来,改而用手轻轻捏揉我敏感的珍珠,哦!天,这刺激太强烈了,跟我平时偷偷自己用手触摸的感觉简直是天差地别!一道电流一样灼热的快感迅速从下身扩散开来,沿着双腿直冲脚尖,我的大腿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脚尖也绷了起来。
  这似乎取悦了他,他又笑了:“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让你很疼的。”
  还是不打算放弃,这变态!我心里骂他,但是不敢表露出来。
  我委屈地看着他,眼泪汪汪地说:“不要,不要好不好?你,你好歹算是我的哥哥阿,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冷哼,脸上又浮现可怕的神色:“哥哥?害死我母亲的女人的孩子,也配来叫我哥哥?”
  我惊讶:“我妈妈害死你的母亲?不,不可能!我妈妈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
  他咬牙,身子倾前压住我,恶狠狠地瞪着我:“她不杀伯仁,伯仁因她而死,若不是我爸爸迷上了你妈妈而坚持要离婚,我母亲怎么会自杀?她死了才两年,你妈妈就嫁了过来,我爸爸叫我不要为难你妈妈,好,我不为难她,我也怕她不顶事,一下子被我吓死,那么我就在你身上补回来,怎么,你觉得委屈?用你的牺牲换取你母亲的幸福,似乎还是很合算,毕竟你也会很享受啊!”
  享受你个大头鬼!这么白烂的剧情,怎么会让我碰到?我会乖乖让你玩弄才有鬼!
  我放软身子,不再挣扎,摆出最楚楚可怜的表情,抽泣着说:“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受了这样的伤害,呜……如果真的要我的身体才能让你心里好过一点,我……我愿意……”
  他的表情有点迷惑:“呵,收起你的爪子了?女孩子,总以为自己是拯救世人的天使吗?好吧,”他微笑,一手揉弄我的花瓣,一手松开我的手腕改而覆上我的小巧浑圆乳房,“不管怎么样,我现在无法放开你身体,你乖一点,我也会温柔一点。”
  我眯眼,得到自由的右手握拳,狠狠打在他的脸颊上,趁他吃痛,猛力推开他,一边把礼服的裙子拉下来一边往门口跑,好不容易跑到门口,却被身后一股大力撞击,狠狠地压在门板上。
  惨了!同样的伎俩不可能再使一次,这次真是完蛋了!
  “小野猫,”他把我的手双手反剪牢牢压在我的身后,在我的耳边吐着气,他的声音本是那种极好听的充满优雅的磁性的嗓音,此时我听起来却浑身冰凉,“我太小看你了,没想到你那弱不禁风的母亲有这样一个泼辣的女儿,这样也好,免得我担心一不小心弄坏了你。”
  “你这变态!”我被他压得肺里的空气都跑出来,说话气喘吁吁的,“你妈妈自己没勇气活下去,你怎么能迁怒到别人头上?”
  “说得对!的确是她自己太懦弱。”他居然附和我,“但是我就是要迁怒你,你们母女平白得到幸福,总要付出点代价吧?”
  “你!”又变态又无赖,禽兽不如,我急了,“你这是强奸你知不知道?!”
  他以一声冷笑回应我,然后一只手撩起我的裙子,搂住我的腰,将我的臀提起来,我感觉到一个灼热的坚硬又有柔软表皮的东西抵在我的花瓣之间,正在左右分开花瓣想要进入我的身体。
  “不!”我绝望地叫了一声,开始歇斯底里,“不!救命!救……啊!”
  我的声音猛然停止了。完了。已经晚了。被他进入了。
  他灼热的粗大的分身毫不留情地直插入我没有分泌的甬道中去,撕裂般的疼痛和屈辱令我发出一声惨叫,然后我就闭紧了嘴巴,拒绝再用声音为他添加乐趣。

 


  快感

  双脚只有脚尖勉强挨着地,乳房被紧紧地挤压在门板上,跟我的脸颊一起随着他来回抽送的动作在门板上揉来揉去,下身的蜜道中传来疼痛和酸涨的感觉,翘起的臀部在他每一次插入时能够感觉到碰到他皮带扣的凉意,他是直接拉开裤子的拉链,就这样站在这里,把我顶在门板上夺去了我的第一次。从来没有想到我的身体第一次被男人占有是在这样仓促和不情愿的情况下,我恨他,比起身体的被强占,更让我愤怒的是这种被强迫的失败者的屈辱。我恨这个男人!
  “怎么了?”他俯身在我耳边说话,带着淡淡漱口水香味的热气喷到我的脸上,“怎么不说话了?恩?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失去兴趣么?”
  他故意地挺身重重撞击我的甬道深处,疼痛与酸麻差点让我叫出声来,我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只盼望他早点发泄完,能早点结束。
  “呵呵,还挺倔,”他搂住我腰部的大手往下探去,轻轻抚摸我覆盖着茸毛的小丘,这轻柔的触感使我的身体忍不住轻颤起来。而那手更加放肆地向下伸去,去触摸我花瓣上方的小小珍珠。
  “嗯……”我拚命压抑,还是从喉咙中发出了轻轻的的声音,我的那里分外敏感,这我在自己抚摸自己的时候就知道,但是由别人来碰触的冲击比起自己抚摸的感觉何止强烈千百倍!我的小腹不能控制地持续轻颤着。
  他似乎很开心,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明明没有处女膜,但是却这么紧,又这么敏感,真是个奇特的小东西,有多久没和男人做了?”
  我咬紧牙,全力对抗敏感的珍珠传来的所带来的呻吟的冲动,没有力气也不想告诉他,我没有和男人做过,我的处女膜是初中的时候刚知道有处女膜这东西的存在的时候,一时好奇想用手指摸摸自己的,结果不小心戳破了。我并不在乎这东西,它破掉了更方便我以后自己给自己带来快乐,至于男人,自从那个忧郁的诗人让我失望之后,我发现找一个顺眼的男人真难。
  “不说话么?”他轻哼一声,抽送动作突然加快,同时手指快速地来回摩挲我敏感的小珍珠,我闷哼一声,腰部一麻,几乎能感觉到蜜道之中忽地涌出一股蜜液来,润滑了甬道,疼痛减轻而灼热的感觉突然上升,身体深处传来一种奇异的麻痒感觉。
  他的分身抽出的时候带出了水液,湿润了我的整个花瓣,小珍珠变得更加敏感,他每次碰到它我都几乎要弹跳起来,蜜穴中的灼热感觉越来越强烈,慢慢蔓延我的全身,我的脸开始发烫,连脑子都有点晕沉沉的,身体深处空虚的叫嚣,已经懂得身体的乐趣但是第一次经历这样巨大的我那里抵抗得了?我努力抓紧最后一丝理智不被欲望征服,仍是忍不住嘤咛一声,轻轻扭动臀部,想摆脱那灼热和空虚。
  “哦,别动!”我听到他呻吟了一声,然后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的分身猛然停在我的蜜道中不动了,“真是要命,”他喘息着,“你的身体真令人着迷,聂绿苏,这么快就迫不及待想要了?你想让我射在你的身体里吗?”
  我自欲望中清醒出来,狠狠地瞪住他,终于开口:“你敢射在我身体里,我会阉了你!”
  他沉沉地笑起来,正想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我听到妈妈在说:“明明看到他们走到这边来了。”
  然后是聂文涵的声音:“没关系,阿阮,只是几个老朋友想见见孩子们,绿苏累了让她休息,以后也有的是机会。”
  我的心瞬间提到喉咙,天哪,我怎么能这个样子被妈妈看到?我自己的仇自己会报,要是被妈妈看见了,她肯定会放弃她的幸福带我离开。我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身体里的灼热分身却突然动起来,敏感的小珍珠也被快速拨弄,一波快感冲向全身,紧贴在门板上的乳房也涨的疼痛起来,我倒吸一口气,要死死咬住下唇才忍住了即将冲口而出的呻吟,我回头狠狠地瞪着他,看到他脸上是了然而恶劣的笑,我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聂唯阳,这个恶魔!

 


  高潮

  我该庆幸的是这豪华酒店的门都作了厚厚的包门装饰,使得它不会像单薄的门板那样容易晃动,否则的话从外边肯定会看到异样的。
  妈妈和聂文涵的脚步声越走越近,聂唯阳抽送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快感迅速地在我的身体中累积,我觉得自己要紧张的晕倒了,一面担心妈妈走过来打开门,一面被身后的侵犯折磨着,汗珠顺着我的鬓角流下来。
  门突然被敲了两下。我的心跳霎时停止了,听见妈妈在轻轻地问:“苏苏,你在里面吗?”
  我连气都不敢喘了。聂唯阳却突然急速地动作起来,拨弄我的小珍珠的手也更加卖力,双重的巨大刺激令我的小腹一阵痉挛,一股白光一样的快感直冲脑际,蜜道剧烈地有节奏地收缩起来,在妈妈的敲门声中,我被聂唯阳送上了。
  “大概不在这里,走吧。”妈妈没听见回音,和聂文涵走远了。
  我虚脱一般趴在门上喘着气,身体如同洗过桑拿一样湿热,聂唯阳捉住我的臀,猛力抽送几下,然后迅速拔出,接着我感觉到温热的液体喷射在我的臀缝里。
  恶心!
  他放开我,我像断线的木偶一样滑到地毯上,浑身无力,只是狠狠地瞪着他,一个字一个字恶狠狠地对他说:“今天的一切,我会讨回来的!”
  聂唯阳从矮几上抽了纸巾擦拭自己的分身,将衣服整理好,立刻又变成道貌岸然的样子,他对着我耸耸肩:“随时欢迎你来。”
  又蹲在我身边,看着我狼狈喘息的样子,把手伸向我的身后,长指沾了他的体液在我的浑圆臀部游移,目光中露出着迷的神色来:“真是美味的身体……苏苏,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咬牙,努力撑起身子躲开他的碰触:“聂唯阳,你休想再碰我!”
  他笑:“为什么?你不是也乐在其中?别那么保守,这可不像你,小野猫。”
  我气得几乎要笑出来,这个禽兽,强暴了别人,还要跟人说,来,我们约好时间下次再来,你看不开可是你的错。
  我低头:“你说得对,能扶我起来吗?”
  他笑:“小野猫,又想耍什么花招?不过你似乎真的站不起来了。”
  他拉住我的胳膊把我从地毯上拽起来,我回手揩了臀部的液体,一把抹到他的裤子前面去,白色的浊液在黑色的衣料上分外明显,我说:“你的东西,还给你。”
  他明显地愣住了,我若是抹到他的上衣上他还好说,外套可以脱下来。但是抹到裤子上他就没办法了,总不能脱了裤子出去吧。这小小的报复完全不能抚慰我内心巨大的愤怒,我在心里想,等着吧,聂唯阳,你会付出代价的。
  趁走廊没人,我迅速地闪到洗手间去整理自己,镜子里看到自己满面红潮,急忙用冷水敷了半天,双腿间的酸痛在提醒着我被这个甚至还算是陌生人的哥哥非礼的事实,我觉得一阵委屈,双手捂着脸压抑地抽泣起来,片刻后,我停下来洗了脸补了妆,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回大厅去。一直到天黑要散场,才看到聂唯阳走出来,他换了一条裤子,不知道是找谁给他送过去的。

 


  谎言

  第二天一觉醒来,浑身酸痛的要命,我眯着眼睛晕沉沉地往浴室摸去,却撞到一个移动矮桌,免强睁开眼睛打量四周,哦,对了,这已经不是我跟妈妈住的公寓了,这里是聂文涵的家,一栋位于本市东区的三层花园洋房,昨天我们的行李已经都搬过来,我是在我的新房间醒过来。
  新房间比我原来的房间大多了,最大的好处就是自带有一个宽敞的浴室,我早晨的淋浴方便多了。温水打在我疲惫的身体上,有一种疼痛又舒服的感觉,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哼,东区,一向被人们戏称为富人区,没想到我能住进来,不知道,昨天的失身算不算代价?想起来就火大,我恨恨地一拳打在洗脸台上,聂唯阳,你这个变态,你妈要死又不是我的错,你却硬加到我身上,好,这笔帐,我们一定会算!
  下楼梯走到一楼,餐厅里有阵阵香气,我听见聂唯阳在说:“阮姨真是好手艺,以后我跟爸爸都有口福了!”
  这假惺惺的无赖!
  我走过去,在妈妈旁边拉开椅子坐下,对大家露出笑颜:“聂叔叔早,唯阳哥早!”
  天知道我要多艰难才叫出“唯阳哥”这三个字。但是我越恨他,就越不能在长辈面前表露我的不满,否则以后有什么争执爆发,大家都会以为我是耍小孩子脾气,没人站在我这边的。
  聂唯阳似是颇感有趣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慢吞吞地说:“早啊,苏苏。”
  他的尾音拖得很长,用他那种独特的嗓音念出来,没来由的令我起了鸡皮疙瘩。
  聂文涵很是欣慰:“苏苏真懂事,阿阮,谢谢你给家里带来这么可爱的女儿。”
  妈妈说:“唯阳也是好孩子。”
  聂文涵点头:“唉,唯阳的妈妈在他还那么小的时候就得了病撒手了,我又没时间带他,让他吃了不少苦,现在阿阮你来了……”
  我一口牛奶都喷到桌子上,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妈妈吓一跳:“苏苏?”
  聂文涵叫:“唯阳!赶紧拿杯水来!”
  我一面猛咳一面抬眼看聂唯阳,他神色自若自起身拿了一杯水递给我,微笑:“小心点。”
  如果目光能杀人,他身上已经多了好几个透明窟窿了,我恶狠狠地瞪他,这混蛋,骗我!
  吃完早餐,聂文涵说:“唯阳,你们学校跟苏苏的学校正好顺路,载她去上课吧!”
  我没反对,我有话要问他。
  一坐上车,我狠狠丢出一句:“为什么?”
  聂唯阳看我一眼,发动车子:“是啊,为什么呢?”他停顿一下,微笑,“因为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给你也是给我自己的理由。”
  我大怒,被愚弄的感觉非常糟糕:“禽兽!骗子!败类!”
  前方红灯,他将车子停下来,伸手捏住我的下巴,有些不耐烦的表情:“小野猫,我高兴怎样就怎样,我想要你就要了,那对你而言,没什么差别。”
  我一时哑口无言,他就那样强要了我,至于他嘴上怎么说的确是跟我无关,被骗也是被骗得莫名其妙。我只得说:“你竟然咒你的母亲是自杀!你这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他挑眉,满不在乎:“我跟保姆长大,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不满一年,有什么感情可言?死都死了,怎么死又有什么分别。”
  他是变态,是神经病,是疯子,是随心所欲的魔鬼,他说他母亲因我妈妈而死是假的,他强要我没有任何理由,他高兴就做了。禽兽。我恨恨地咬牙,闭上嘴不再跟他说话。

 


  朋友

  车子在N 大附中前面的拐角找了车位停下来,我打开车门要下车,聂唯阳却伸手按了锁车按钮,锁上了车门,我瞪着他,伸手去按按钮要把车子打开。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黑眼中有欲望慢慢升起:“不化妆的你,比起昨天的样子,更让人想一口咬下去啊……苏苏,你知不知道,早晨男人的欲望特别强烈?”
  我不说话,只是防备地瞪着他。
  他一手拉着我的手腕,一手环住我的肩,将我拉到他的怀里去,把我的乳房紧紧压在他的胸膛上,低头狠狠吻住了我的唇。咦,上都被他上了,这倒是头一次接吻呢。人都说接吻是最容易引爆欲望的,这话果然不假,我贴在聂唯阳身上的小腹很快感觉到了他苏醒过来的坚硬。
  让他这样把脸贴在我的脸上可不行啊。
  我嘤咛一声,抬起头,把我曲线优美的颈项展现给他,聂唯阳发出一下模糊的呻吟:“哦……苏苏……”然后顺着我的脖颈辗转吻了下去,直到我的胸前。
  就是现在。
  我放在身后的手从包包里摸出一小瓶喷雾,对着他的脸没命地猛喷下去。
  他猝然受袭,惊叫一声身子向后弹去,我赶快伸手按下按钮,打开车门跳下车去。这混蛋,别想每次都得逞!
  走进校园就被人抱个满怀,童苗苗丰满的前胸跟我的胸撞在一起,我差点被撞吐血。
  “苏苏苏苏!”她的脸在我的肩上蹭来蹭去,“周末过得好不好?我想死你啦!”
  “苏苏苏,你吸口水啊?”我笑骂,把她从身上拉开去,两个人牵着手去教室,“过得一点也不好,参加妈妈的婚礼,累得半死。”还被一个变态强要了。
  我眼神黯了黯,重又打起精神笑起来,这件事谁也不能告诉,只有我自己去抗争。
  “可怜的宝宝,”走进教室,童苗苗把我按在座位上,一双小手开始在我肩上捏捏捏,笑着说,“让我来服侍你吧!”
  我舒服地眯上眼睛。童苗苗跟我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女生,她穿淑女鞋,我穿休闲鞋;她有一头长发每天绑出不同的精巧发型,我有一头半长不短的阳光下是红色的头发;她温柔,我倔强;她总是对我娇滴滴的撒娇,我总是凶巴巴的笑骂她。如此大相径庭的我们却做了6 年的好,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嗨,苏苏,”船长跟阿木走过来,两个人脸上贼贼的笑,“我们弄到了新光盘!”
  船长叫王浩,是个高瘦的戴眼镜的男生,最崇拜《加勒比海盗》里面的杰克船长,因此我们就叫他船长。阿木略胖,圆圆脸长得很讨喜,全名林森,名字里全是木头,因此被我们叫做阿木。
  “要看?”我有点犹豫,“我现在刚跟妈妈搬到她老公那里去住……”
  “不是吧?”阿木惨叫,“据说这个顶刺激的!”
  我想一下:“嗯,没关系,去吧,我的新房间挺大的,也有电视机,别人也不会来打扰。”
  船长跟阿木欢呼一声,船长回头去通知碟友,阿木突然说:“苏苏,你的脖子怎么了?”
  “我的脖子?怎么了?”我一脸茫然。
  童苗苗凑过来一看,脸色变得怪怪的,不说话从抽屉里拿了一面小镜子给我。
  我拿起来一看,顿时心头火起,脖颈处有一个明显的玫瑰色吻痕,那显然是聂唯阳的杰作。
  我将领子扯了扯,勉强能遮住,对他们强笑:“没想到新家居然有蚊子。”
  童苗苗看着我的脸色,问我:“苏苏……你是不是有男了?”
  我失笑,这个词离我好遥远:“你说呢?神经。”
  童苗苗似是松口气:“也对,苏苏对男人向来看不上眼。”她转开话题去,“对了,今天有音乐课呢!”
  “音乐课?”我奇怪,“我们是高三啊,怎么还有音乐课?”
  “好像是上头来检查素质教育之类的,学校做做样子,从隔壁N 大音乐学院请了个研究生来给上两节课,就今天下午。”童苗苗的消息还挺全面。
  旁边的梅子也插嘴:“是啊是啊,据说那老师是个很优雅的帅哥呢!”
  我跟苗苗对视,同时翻个白眼,梅子是无可救药的花痴一族。

 


  老师

  到了下午,全班人都被通知到阶梯教室去上音乐课。梅子早早地拉着我们去占前排的位子,说,好把帅哥看得清楚点。
  讲台上的讲桌被搬开了,摆上了一台钢琴,教室的后排坐满了学校来听课的领导。同学们有点好奇有点兴奋,教室里响着低低的嗡嗡的交谈声。
  突然一下子,整间教室安静下来,鸦雀无声。我跟其他人一起朝教室门口看过去,然后跟其他人一样呆呆地看着进来的那个人。
  那人身材颀长,上边穿了一件今年流行的白色时尚版宫廷式衬衣,下身穿黑色长裤,一手拿了一根教鞭,一手插着兜,从从容容地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讲台上来。
  那不是聂唯阳是谁!
  我呆了一下,这才发现我对聂唯阳几乎一无所知,原来他竟是隔壁N 大的音乐研究生么?
  梅子在我旁边扯着我的袖子,神经质地不断压着声音低喊:“天,他好帅他好帅他好帅!你看他那眉毛,那眼睛!那鼻子!哦!天!我为什么没带相机来?”
  我说:“有那么夸张吗?眉毛有点浓,眼睛太深。”而且还红红的。那是那瓶防狼喷雾的功劳,我突然觉得好笑,一下没撑住,噗哧笑了出声。
  聂唯阳正站定在讲台上,这小小的笑声在安静的教室里异常明显,他的眸光扫过来,看见了我,眼睛眯起来,挑了挑眉毛,嘴角勾起一丝兴味的笑来。
  “……学声乐最重要的是气息的训练和口腔打开的练习。”聂唯阳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他独特的嗓音似有魔力,偌的大阶梯教室静悄悄的,只听他一个人的声音,“呼吸有三种方式,一种是胸前呼吸,第二种是依靠软肋扩张的腹式呼吸,最后一种是胸腹联合呼吸,这种呼吸是一种运用胸腔、横膈膜与两肋、腹部肌肉共同控制的呼吸法,这种呼吸法是近代中外声乐界公认的普遍使用的科学方法,现在我找个同学给大家示范一下这种呼吸方法。嗯……前排这位穿白衬衫系着领巾的同学,请你上台来配合一下。”
  我差点跳起来,就知道他不会放过我。
  硬着头皮,我在梅子羡慕的目光中走到讲台上去,站在聂唯阳的身边。
  “很好,”他握拳在嘴边轻咳一下,“现在慢呼慢吐,将嘴张开,象打哈欠一样,缓缓将气呼出,发” S“声音。”
  整我啊?叫我在一教室的人面前张大嘴做出打哈欠的样子?我不动,拿眼睛瞪他。
  “同学,不要不好意思,声乐的学习是一件很严肃的事,”聂唯阳一本正经地说,“来,大家给点掌声鼓励她一下。”
  掌声轰轰的响起来,连后排的领导都在鼓掌。我不得已,只好照做。
  “不要耸肩,要放平。”聂唯阳站在我身后,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我的声音猛地一颤,因为那混蛋的拇指在我背上缓缓地画着圈子,很慢很慢地,揉着,压着,转着圈子,这摸法让我觉的……非常色情。这变态。不能发作,不能发作,我在心里默念,否则就别想在这学校混了。
  “很好。”他叫我停止,“你的吐气很均匀,这能证明你的身体很好,能够……”他看着我,眼中别有深意,“承受很多事。”
  我翻白眼。承受个屁。你想都别想。

 


  声音

  “好,现在我们来示范一下发声练习,同学,你跟着我做。”他还没玩够。
  “让你的腹腔控制呼吸,在喉咙里发出来,跟着我做。A ——I ——”他示范发声。
  我心不在焉地跟着念。
  聂唯阳停了一下,说:“同学,是”啊‘和“衣’的音,不是”爱你‘的音。“
  教室哄堂大笑。
  他得寸进尺,靠近我,眼睛深深地看着我,手中的教鞭在我胸前指点:“你刚才的发音不对,要从你的胸腔发音,从这里……”
  不是我疑心,我真的听见了他咽口水的。
  他拿着那根教鞭打量我的神情,让我觉得他似乎是想拿那根教鞭玩弄我的身体,没有理由,就是有那种强烈的直觉。他的教鞭在我的胸前晃来晃去,我知道这个变态随心所欲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生怕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止,他不要脸我还是要的,于是赶紧配合微笑:“老师我知道了,别拿教鞭体罚学生啊。”
  聂唯阳沉默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同学,这不是教鞭,这是指挥棒。”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我气到咬牙切齿,在这场合却对他无可奈何。他终于放过我叫我回到座位,自己坐到钢琴前:“我现在配合键盘来为大家演示一下正确的发声方法。”
  一阵流水一样的前奏过去,他唱起来。
  梅子小声说:“哇!”
  即使我满腹怒火,仍然被他的吸引。他似乎唱的是俄语,简单的两段发音反复地吟唱,我听不懂他在唱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发音好坏,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在高的时候清远悠然,似乎是旷野上高高的一抹风;低的时候婉转优美,像是绽开了一丛花。
  看着他修长双手行云流水般在键盘上滑过,他的唇吐出动人的声音,我不禁有点迷惑,无法把这个人跟昨天婚礼上恶劣地强要了我的人联系起来。
  第一节下了课,梅子仍然沉浸在兴奋中:“天!他好帅!他的声音好好听!
  他弹钢琴的样子好迷人啊!而且他好幽默!苏苏,我真羡慕你!啊,他的眼睛,苏苏,你有没有发现,他的眼睛好魅惑哦!“
  我心想,如果她知道聂唯阳是个会强迫女人的色情狂,不知道还会不会这样迷他?
  苗苗问我:“苏苏,你跟那个老师是不是认识啊?我总觉得他看着你有点怪怪的。”
  “不认识啊!”我下意识地否认,撇清一切嫌疑,不想让自己被强迫的事情有被人知道的可能,为了我的骄傲,也为了妈妈的幸福。
  “是吗?她偏偏挑中你上去。”苗苗似乎还有点怀疑。
  梅子说:“那当然,苏苏这么漂亮出挑,要是我也会挑她啊!”
  苗苗不说话了,梅子仍然在那里不断的“他他他”,我心里一阵烦乱,挥手招呼旁边的船长:“不想上课了,走不走?”
  于是跟苗苗,船长,阿木等几个人逃课,杀回家去看新的A 片。梅子没有来,因为聂唯阳还有一节课,她舍不得不看。
  一个漂亮的东方女人穿着空姐的服装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她的裙子被拉到腰上,两条腿大大地分开,分别绑在两边的扶手上,没有内裤,深色的丝袜在两腿之间撕了一个洞,露出雪白饱满的小丘和鲜红的花蕊。性器的特写我们都见得多了,有点麻木,但是让我们感到新奇的是这张光碟中使用了一个我们原来没见过的新工具——金属探棒。一个男人站在她身后,双手自她打开的领口间伸进去揉捏她硕大的双乳,而另一个男人则跪在她大张的双腿间,用一根手指粗细的圆头金属探棒伸进她的花瓣中去。
  那女人的身体深深地吞吐着那根探棒,口中断断续续地发出即似痛苦又以愉悦的呻吟来,我想象着那金属探棒在身体里的感觉,嫌恶地皱了皱眉。
  苗苗说:“会不会很凉?”
  我们都忍不住笑出来,阿木说:“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苗苗抓起旁边的纸巾盒丢到他头上去。
  正笑着,传来敲门声。大家吓了一跳,一齐望住我,我说:“没事,大概是我妈妈,她不会进来的。”
  走过去开门,刚开了一条小缝,就看见聂唯阳阴沉的脸。我吓得急忙把门关上,他怎么跑回家来了?我刚才还跟他们说我不认识他呢!

 


  激烈

  苗苗问:“谁呀?”
  我说:“我妈妈找我,我出去一下,你们慢慢玩吧,游戏机在电视下边的抽屉里。”
  那几个人顶机敏,立刻关掉DVD ,拿出游戏机来打游戏。
  我快速闪出门去,把门在背后关好,没好气地问他:“你干什么?”
  聂唯阳脸色沉沉的,站在那里给我一种压力,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沉默片刻,抓着我的手往对面他的房间走去。我不敢挣扎,怕把房间里的同学引出来,一进到他的房间,我就甩开他的手,背贴在门上,手伸到后边去抓住门把手,准备他一有什么不轨的举动,立刻夺门而逃。
  他看着我的举动,嘴角勾起来,声音却冷冷的:“小野猫,你胆子到不小,居然带着男生来家里看A 片。”
  他怎么知道?我一惊,嘴上却强硬着:“关你什么事?那是我的自由!”
  “唔,”他好整以暇地点头,“那我似乎也应该让你妈妈也知道你有这个自由。”
  “你!”又被他要挟,我是妈妈眼里的阳光女孩,怎么能让她看到这样的阴暗面?
  他见我不说话,又说:“或者,我跟你一起去欣赏你的自由,顺便告诉你的同学,你的身体很美味?我猜,你应该是跟他们讲不认识我吧?”
  我咬着牙,这混蛋,他想完全毁了我的生活吗?
  他等了片刻,见我不说话,径自往门口走来,把我拨开,要打开门出去,我死死地抓着门把手不放开,脚蹬着地把身子堵在门上。他扳住我的肩头一拉,我一个趔趄离开了门,他伸手去握门把手,我终于屈服,轻声说:“不要。”
  下一秒我已经被他攫住,一同滚倒在厚厚的地毯上。他的唇几乎是立刻就饥渴狂野地吻上来,用一种要把我吞吃入腹的吻法肆虐我口腔的每一处,大手也用一种要把我揉烂的力量捏揉着我浑圆的胸,柔软的腰,修长的大腿,以及,还在隐隐作痛的花瓣。
  我被他压在身下,承受着他的重量和爆炸般的激情,只有努力呼吸的力气了。
  内裤被扒下来,他的长指探进来:“咦?居然这么湿?看来刚才看得很兴奋啊!”
  我难堪地别过脸,感觉他的长腿欺进我的双腿间,随即他灼热巨大的分身狠狠冲进我的身体,由于有充足的润滑,他进入得如此之深,我蹙起眉,呻吟了一声,混蛋,要插死我吗?
  他似是急于发泄,长裤半褪已经在我身体中快速地驰骋起来,我的双手无力地摊在头侧,身体随着他抽送的动作摇晃着,这次他每次都能狠狠地撞入我的甬道最深处,这刺激和余痛一起扯动我的神经,我咬紧牙关,仍然阻止不了时不时发出的声声难忍的呻吟。
  “真要命,”他直跪起身子,双手捏住我的臀,一下下迎向他的撞击。
  “啊……”我哀叫起来,“太深了!好痛!”
  他不理我,愈发快速地抽送起来。
  “啊!啊……啊!不!啊……!”好痛!全身的激肉痛的紧绷,我难以克制地断续呻吟。
  “要命!”他低咒一声,蓦然飞快地用力抽插几下,然后捏着我的臀,将分身牢牢抵在我的身体深处,我睁大眼睛:“不要射在我里面!”扭动挣扎起来。
  “呃啊……!”他那独特的嗓音低低地嘶吼一声,分身剧烈一跳,我感觉一股热烫扑射在我最娇嫩的身体深处,那里蓦然一麻,一团白光爆炸开来,我哆嗦着在疼痛中感受到快感。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眉目间尽是舒畅。分身自我身体中拔出,带出一团白浊,沿着我的臀沟流到地毯上。
  我无力地说:“混蛋。”
  他挑眉:“还这么有精神?要不要再来一次?”
  我看着他依然昂扬的分身,想起房间里的同学还没送走,识相地闭上嘴,从地上爬起来。
  一站起来,白色液体点点滴滴从花瓣中滑出来,我不敢在他的面前多作处理,生怕又引起他的兽欲,匆忙套上内裤,整理一下自己,回到房间把朋友们送走。
  回到房间一看,一条白液沿着大腿蜿蜒画出一条痕迹,我又气又怕,从包包里翻出下午回来时偷偷买的事后避孕药,按照说明吃了。本来是担心昨天虽然射到体外但是不能完全排除受孕的可能而买的,现在看来还真他妈的有先见之明。
  拖着疲惫的身子冲洗干净,我挣扎下楼摸了几片土司吃了,在桌子上给妈妈留了字条,说我昨晚没睡好回去补觉,晚饭不用叫我。
  回到房间把自己扔进大床里,很快昏睡过去了。

 


  捆绑

  不知道睡了多久,下身异样的冰凉感觉让我醒过来,我迷迷糊糊地想翻个身,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粘住了一样动不了。
  聂唯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来:“醒了?小野猫?睡得还真香啊。”
  我一激灵,登时清醒过来,挣动手脚,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四肢大张仰面躺在床上,手脚被绳索牢牢固定住,我扯了扯,纹丝不动。
  这姿势太脆弱,我又惊又怕:“聂唯阳,你这禽兽,快点放开我!”
  床头的壁灯啪地一声被打开,微红的柔光照亮了房间,我看见上身赤裸下身套着黑色长裤的聂唯阳站在我的床边,红色微光下,他邪恶的笑颜令我胆战心惊。
  “你这变态!快放开……啊!那是什么!”花瓣传来异样的凉意,似有蛇滑过,我惊叫起来。
  “这个。”床边被他的重量压得陷下去,他坐在我的腰侧,缓缓将手中那用来拨弄我下体的东西展示在我眼前。
  我顿时起了鸡皮疙瘩,是白天的那根被我误认为是教鞭的指挥棒。四十厘米左右的棒身是黑色的合金,细的一头只有火柴头那样粗,粗的一头有大拇指粗,还缠着大约二十厘米的银质花纹。
  “这根指挥棒,”他轻抚着棒身,状似悠闲,可是不断在我的身体和那根棒间来回移转的眸光里却有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是我前年在奥地利拍卖会买回来的,据说是大音乐家德布玛曾用过的,我非常喜欢,还给它包上了银丝的花纹。”
  他的眼神从我的脸上慢慢下滑,滑过我的胸乳,小腹,停在花瓣那里。
  我看出他的意图,惊怕使我的声音干哑:“不,不要!别那样做!”
  他对我微笑,笑容温柔却让我浑身发冷:“别担心,我已经把它清洗得干干净净了,我不会舍得让你生病的。”
  我的两条腿被拉得笔直大大的张开着,让我感到自己无比脆弱,大腿徒劳地紧绷抽动着,做着无谓的挣扎。我感觉到他的两只手指大大地撑开了我的花瓣,先是空气的凉意,然后,冰凉的金属钻入我的蜜道中来。
  好恐怖的感觉!我倒抽一口凉气,就好像是有爬虫类钻入身体的感觉一样,冰凉的,扭动着,不断向身体深处钻进去。
  他的魔魅声音从我的花瓣上方传过来:“真可爱,苏苏,我可以看到你漂亮的粉红色不断地抽动呢。”
  我顾不上理他,双手紧握,死死盯着原木吊顶装饰着水晶小天使雕刻的天花板,努力去忽略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的让人战栗不适的冰冷感觉。
  “呃!”我的喉咙里猛然逸出抽气声,天,那东西伸到哪里了?它在顶着我的什么地方?那感觉,好像在触动我身体的最中心,我全身所有的感觉神经都集中到那冰冷的指挥棒盯着的地方去了。
  聂唯阳有趣地笑了一声,另一只手覆在我的小腹上:“嗯,这里,应该是子宫口吧?感觉如何?苏苏?”
  我咬住嘴唇不吭声,他却开始用手慢慢捻动那指挥棒,凹凸不平的银质花纹摩擦着我柔嫩的内壁,圆圆的冰冷棒头撞击着我的最深处,我的小腹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我想听你的声音呵……苏苏……”他的声音似轻叹,一手拿着指挥棒在我的身体中推拉转动,一手轻轻抚过我的胸,摩挲我的柔软小腹,又下滑,最后捏住了我敏感的珍珠,轻捻慢揉。
  “啊……”小小的低低的呻吟声从我的齿缝里逸出,接着又是一声。我压抑不住,这混蛋,他知道我的弱点在那里!
  敏感的珍珠在他的玩弄下扩散出一波波热潮,我渐渐混乱,觉得蜜道中的指挥棒一下冰冷一下火热,终于,在它又一次撞击我身体最深处的中心时,引爆了我的快感。

 


  逼供

  “呜……!”紧闭着嘴也止不住呻吟,我感觉蜜道中热流涌出,溢出花瓣,柔嫩的甬道在一下一下咬着那冰冷的金属。聂唯阳撑开了我的身体,着迷地看着那里的蠕动:“多漂亮!柔软的,却能要人命的小东西!”
  他抽出了那指挥棒,将它伸到我的眼前来,粗端的银丝花纹水淋淋的,全是我晶莹的液体。我尴尬地偏开头,想起那A 片中的情节来,为自己在这东西下达到高潮而感到难堪。
  他在我耳边低语,声音中有莫名的不满:“看看你,淫荡的小东西,一根冰冷的金属也能满足你,那我呢?”
  身体还在因余韵而微微颤抖,我看见他褪下长裤,露出昂然待发的坚硬来,无助地闭上了眼睛,知道今晚才刚刚开始。
  他赤裸的身躯俯上来。说起来,这是第一次完整看到他的身体,紧绷的结实皮肤包裹着均匀的肌肉,线条优美,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会赏给他一个口哨的。
  我不抱希望地阻止他:“你疯了,妈妈和聂叔叔都在家!”
  他笑:“他们的房间在另一头,就算你大声叫起来他们也不一定听到,况且,害怕被他们看到的,是你,不是我。”
  这魔鬼。我不甘:“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既然我跟你无怨无仇,为什么偏偏找上我?”
  他停下来,微侧头思索一下,忽然冲我露出一个无赖的笑容来:“我不告诉你!”
  我差点背过气去,哭笑不得。
  “那你至少解开我,”我跟他商量,“我这样很不舒服。”
  他沉默一下,居然点头:“行,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好好!”我一迭声答应,一百个都行。
  他看了我一眼,又把视线移到深绿色的天鹅绒窗帘上,慢吞吞地说:“你的处女膜,是被谁弄破的?”
  我傻眼了,怎么他偏偏问这个?男人的处女情节么?可是叫我怎么告诉他,我的薄膜是自己弄破的?没错,我喜欢身体的快乐,我会跟好友一起看A 片,我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偷偷抚慰自己,追求快乐,我自己觉得这没有什么可羞耻的,可是让我把这个讲给别人听?天,杀了我我也说不出口!
  我闭上嘴,沉默。
  聂唯阳突然毫无预警地凶猛击入我的身体,直接撞到我的小腹深处,痛!我想蜷起身子减缓疼痛,奈何身体被扯得平平的,忍不住出声请求:“慢一点,啊……肚子要被撞坏了!”
  他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我,不但不减轻力道反而更加迅猛地动作起来,我哀叫:“不是我不配合……啊……你换个——啊!痛……换个……问题好不好?”
  他不语,惩罚似地加大动作。求告无用,我亦紧紧地咬着牙不再示弱。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觉得自己要因疼痛而晕倒的时候,他闷闷地呻吟一声,猛然抽离我的身体,莹白色的液体喷落在我的胸腹上。
  我仰着头,大口地喘息,大腿不停地颤抖,小腹深处闷闷地痛。
  花瓣又感觉到凉意,这混蛋,有完没完?我奋力抬起头向下看去,却惊叫起来:“不要!住手!”
  他手上拿的还是那根指挥棒,但是,这次却换了细的那一头,那尖端只有火柴棍那样粗细,这跟一根针有什么区别?若是刺入我的身体搅动两下,我那里就变成筛子了。
  他不理会我的阻止,垂着眼睛,压抑地沉默着,慢慢将指挥棒伸向我身体去,我看着他那在脸颊上投下阴影的浓密眼睫,慌乱地叫着:“住手!停下!聂唯阳,你要杀了我吗?”
  他沉默,冰凉纤细的尖端已经通过了入口,我叫:“不要!我……真的没办法说出来啊!”
  冰冷继续推进,我紧张到顾不上呼吸,终于闭紧眼睛,妥协:“我说啦!我说!我说!”

 


  画布

  “真的?”他问。
  废话。我沉着脸,狠狠白他一眼,被人强迫说出隐私使我愤怒。
  他毫不顾忌地大笑起来,然后问:“那么想要,干嘛不找个男人?”
  我瞪他,虽然心里的想法没有跟别人说过,但是豁出去了,反正也被他知道了,再说清楚点也没什么。
  我说:“我不是很想要,我只是喜欢快乐,就像一部好电影能让我快乐一样,当我有心情去看电影我就去看,当我想要快乐一点我就让自己快乐,跟男人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我的眼睛:“让我来告诉你男人的身体给你带来的是你自己做不到的。”
  我瞪他:“滚!我不需要!快点,我已经告诉你了,解开我!”况且你老大已经做得够多的了!
  他嘴角勾起笑来,颀长的身体压在我身上,温热的赤裸肉体相接触有奇特的舒适感,我忠于自己的感觉,尽管聂唯阳很可恨,但是不能影响我体味美好的感觉。
  他的手撑在我的头两侧,呼吸喷在我的耳边,复苏的欲望又埋入我身体里去,他模糊地说:“我是答应了,但是,没说是现在。”
  王八蛋!我侧头,狠狠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死死地不松口,直到感觉到咸味。
  “苏苏!你怎么了?快醒醒?”朦胧中传来妈妈的声音。
  唔,身体好沉,我在哪里?我猛然清醒,糟糕!我被聂唯阳赤裸裸地绑在床上,这样子被妈妈看到就全完了!
  我猛地弹坐起来,坐在床边的妈妈被我吓一跳。
  我环顾四周,又看看自己,小熊睡衣好好地穿在身上,扣子规矩地系到领口,没有绳索,没有那该死的指挥棒,甚至——没有气味。
  我垂下眼睛,要不是床单不是我昨天入睡时的那条,还真以为被聂唯阳那个变态玩弄一夜是一个梦,我不知道在他第几次的索求中昏睡过去,看来是他收拾好这一切的。
  “苏苏,你怎么回事,妈妈叫你半天你都没反应,吓死我了。”妈妈用手来探我的额头,“有没有发烧?”
  “没事。这两天认床没睡好。”我无力地躺回床上去,刚才起得太猛,血压跟不上,头晕。我又爬起来,“我去冲个澡。”
  妈妈放下心:“苏苏,下来喝杯牛奶吧,早餐不能不吃。”
  我挥手:“好好好,等我冲完澡。”
  妈妈出去了,我下得床来,刚迈开脚,立刻扑通一下摔在地上,幸亏床边铺着加厚的小地毯,要不然非得摔个实在。两腿酸软无力,腿间乃至整个小腹都在隐隐作痛。我一边在心里骂聂唯阳一边挣扎着进到浴室,解下睡衣,从镜子里看见自己,忍不住出声诅咒:“妈的!”
  胸前全是斑斑点点深深浅浅的红色吻痕,在白皙的肌肤上触目惊心,连肩头和小腹上都是,整个一幅印象派绘画作品,只是那倒霉的就是我的身体。
  可怜我七月天只得穿一件高领半袖衫下楼去吃饭。
  聂唯阳看见我,故作惊讶:“咦?穿这个,不热吗?”
  如果我手里有刀,如果旁边没有别人,如果我能打得过他,如果杀人不会坐牢……我一定会毫不犹豫把刀捅进他的心脏去,还要拿锤子在刀柄上敲敲敲,连刀柄也敲进去,还要贴张字条在他脸上,写上“恶灵退散”,最后踩在他的尸体上大笑三声。
  可惜条件不成立,我只能微笑:“不会。”然后坐下来咬着汤匙泄愤。
  聂文涵说:“唯阳,苏苏,有件事要告诉你们。”他看了妈妈一眼,微笑,“我一个人这么多年,终于找了伴,心里很欣慰。我想带阿阮回北方老家去,给老祖宗们上柱香,顺便,带阿阮到处转转,我也休息一下。”
  聂唯阳说:“应该的,爸爸,你也该好好休息下。”
  我看见妈妈脸上浮着淡淡的幸福红晕,亦同意:“嗯,你们去玩吧,难得有机会……”
  眼角扫到聂唯阳用杯子遮住唇,垂下眼睛嘴角勾起,我突然醒悟,家里只剩我跟他,这,这岂不是要与狼共舞?
  我又咳起来,被汤呛到了。
  我跟聂家的餐桌不合,两顿早餐,每次我都喷到桌子上。

 


  迷药

  束手待毙是不行的,会被那混蛋吃的连根骨头都不剩。
  妈妈跟聂文涵一走,我立刻收拾包包跑到童苗苗家去住了两天,身上的吻痕还没褪尽,怕苗苗看到,连睡觉也捂着睡衣睡裤,让习惯了裸睡的我难受得要死。
  到第三天聂唯阳打我手机:“你是要自己回来还是要我去你同学家接你回来?”
  我算算邮购的东西应该到了,于是说:“不劳你驾,我自己回去。”
  放了学一个人往回走,路过N 大的校门口,看见一群人哄哄跑过去,有人在说:“快快,聂唯阳他们就在二号礼堂彩排呢!”
  我摸摸鼻子,终究好奇心占了上风,跟着他们过去了。
  N 大不愧是名校,学校的礼堂气势恢宏宛如演唱会音乐厅,门口上方拉着一条红色条幅:贺一百周年校庆暨音乐学院XX届研究生班毕业演唱会走进去跟着一群女人绕到台前,听着她们一直吱吱喳喳:“唉呀,每次听他的声音我都喘不过气来!”、“怎么还不开始?好想看!”、“聂学长!你看,聂学长他在那边!”
  ……
  咦,这个变态还挺有人气,果然人是一种容易被表象蒙蔽的生物。
  舞台上有人来来往往忙着放置乐器,接好电源,有人拉着小提琴在试音,有人在一开一关地检查灯光。一团忙乱中,聂唯阳静静站在舞台一角,正盯着手里的几张乐谱看着,另一手捏着指挥棒轻轻地打着节奏。
  那指挥棒让我涌上难堪的回忆,我决定不看了,正想走,聂唯阳忽然抬头,直直对上我的视线。
  我扭头就走,正撞上身后一架支着三角架的相机,相机的主人惊叫一声扶住歪下去的相机,我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
  那人抬起头来,高高大大的身架,亚麻色头发,蓝眼睛,竟然是个外国人。
  他说:“没关系,我也……咦?”他看清了我的脸,突然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我什么?我正想问,一只手从后边拍拍他的肩,是聂唯阳,他对亚麻头发说:“菲力,你的相机倒了。”
  亚麻头发扭头一看,惨叫一声:“啊!我的相机!”急忙蹲下去抢救。
  我转身要走,聂唯阳按住我的肩,俯身低声对我说:“怎么?迫不及待想要我,找到这里来了?”
  这变态,色情狂,满脑子都是淫秽思想,我翻白眼:“你做梦。”
  “是吗?”他轻笑,盯着我的眼睛,居然将手里的指挥棒放到唇边,薄唇在银丝花纹上摩挲过去,“我还以为,两天不见,你想念我……跟它。”
  那曾在我身体里的银丝花纹……妈的,我居然克制不住地脸红了,不能跟这个变态在一起,比脸皮我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甩开他的手,没骨气地逃掉了,听到他在我身后沉沉地笑。
  我刚回到家,就听见门铃响,走出去一看,邮递员隔着雕花铁门递了一个大包裹进来,抱着大包裹回到房间打开,看着那琳琅满目的各式东西,我微笑,聂唯阳,报仇的时刻很快就会来。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然后有人走进来,然后是咔嚓咔嚓咔嚓连响三声,从里面锁死了。我坐在餐厅里,有点紧张地继续吃自己的番茄蛋炒饭,脚步声过来,聂唯阳的气息喷在我耳背:“小野猫,这么乖在等我?真是让我……心痒难耐啊。”
  我放软声音:“我,我帮你叫了饭。”
  “这么好心?”他拉椅子在我旁边坐下,桌子上是外卖的鳗鱼饭和配汤,他打量着,“没下毒吧?”
  我差点又喷出来,聂家的餐桌果然是不祥之地。
  我急忙说:“没有,我,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谈谈,我,我会对你好一点,你也不能总这样……这样强迫我。”
  他看了我一会儿:“小野猫,每次你收起爪子,我就觉得你在转什么念头,不过——我没办法拒绝你。”他低头喝汤。
  我紧张地捏着勺柄,偷偷看着他,他突然晃了一下,我在心里默数,1 ,2 ,3.他从椅子上滑下去,砰地倒在地上。

 


  挑逗

  看着他修长的身子倒在地下,我才傻了眼:我要怎么把他弄到楼上去,然后把他绑到床上?试着拖了拖他,才刚两步就气喘呼呼,要把他弄到楼上?除非我有吃菠菜就能长力气的特殊体质。
  我打量客厅,目光落在装饰壁炉旁边的白色面包沙发上,两个扶手与沙发面连接的地方是黑色的金属架,可以把他的手绑在那里。恩,决定了,就委屈他一下,用这个沙发吧!
  拖,拽,拉,推,总算是把他从餐厅移动到沙发那里,让他坐在地毯上,身子在沙发上靠好。他的头无力地垂在松软的沙发上,半长的黑发扑在脸颊上,扇子般的眼睫静静地闭着,沉沉地昏睡。我拍拍他的脸,对这效果非常满意,急忙奔上楼去抱那只箱子下来。
  这一箱子,包括给聂唯阳加在汤里的迷药,是我从网上订购的情趣用品。我要用这些东西在聂唯阳身上好好地报仇雪恨。
  从箱子里翻出两只情趣手铐,给他两只手腕一边一只,然后分别铐在沙发两边扶手的铁架上,正好将他的双臂大大地拉开。咦,不对,上衣还没脱,我又急忙把手铐解开,把他的上衣脱下来,又把手铐重新铐好。
  然后是双脚,这次有经验了,先把他的长裤扒下来,然后是……内裤。
  毕竟是长这么大头一次去扒异性的内裤,多少有点窘,我双手抓住那白色布料,迅速往下一拉,一个温热的物体“啪”地打在我的手上,我吓一跳,聂唯阳的分身居然高高挺立着,难道他醒了?我拍拍他的脸,没反应,还好。没准这变态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处于兴奋状态呢。
  怕他醒来,不敢再耽搁,赶紧把他的双脚用直铐铐起来,那是一个两端有铐环中间是一根一米长的金属直棍的工具,这样他顶多只能屈屈腿,没办法合拢双脚,也没有攻击力。
  一切就绪,我来回看了看,非常满意,确定他已经没有反抗我的可能,拿了一杯冷水冲他的脸上泼了下去。
  “唔!”他猛一甩头,慢慢睁开了眼睛,有点无神的眼睛对上我的,我冲他灿烂的一笑:“Hello !!Game time !”
  他蹙起眉,往自己的双手双脚看去,又看看自己光裸的身子,最后把视线停在我的脸上,挑起眉:“小野猫,你还真敢玩。”
  我微笑,跪在他的腿间,猛然伸手狠狠捏住他的脸,从牙缝里说:“聂唯阳,你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你准备好为你所做的一切混蛋事付出代价吧!还有,”
  我松开他泛红的脸颊,拍了拍,“不准你再叫我小野猫。”
  他的视线落在那一箱打开的器具上,眼睛眯起来:“你还挺下血本。嗯,”
  他居然放松地把身体向后靠在沙发上,露出一副闲适的姿态来,对我微笑,“来吧,让我看看,你要怎么玩弄我的身体?不用客气,请随便使用。”
  我咬着牙笑:“就让你嘴硬一会儿。”
  双手从他的双肩开始,蛇一样地向下蜿蜒滑动,软软的手掌摩擦他的胸乳,然后,是紧致的细腰,结实的小腹,当手指抚上他的小腹时,他那里的肌肉明显地一颤,我微笑,再向下,柔软手指绕过他的分身,轻轻搔弄他的大腿内侧。
  他原本放松向后靠的身体随着我的手指慢慢前倾,肌肉也渐渐紧绷起来。
  我再来一次。
  当我的手指又一次要绕过他的分身的时候,他低低呻吟:“苏苏……”
  我对他笑:“别急。”
  柔嫩的十指握住了他的昂扬,我听见他细微的抽气声,以及喉咙里滚动的欲望。
  这精虫上脑的变态,平时看到我眼睛里都赤裸裸地写着欲望,如今我这样蓄意他,就不信他能忍住。

 


  玩弄

  手指在他的男性骄傲上跳舞,他紧抿着嘴唇,眼睛微眯,胸口的起伏渐渐变快。
  还不够。我倾身向前,用粉色的舌尖去描绘他的唇型,当他要吻住我的时候又快速地离开,他的唇立刻如影随形般追上来,却被拉直了他双臂的锁铐阻止了。
  聂唯阳看着我,水润薄唇不满足地开启着,深邃的黑眼里波涛汹涌,他的声音微微懊恼:“小妖精。”
  我看着他,微笑,伸出舌尖诱惑地在自己唇上舔了一周,他的目光随着我动,喉结明显地上下滑动,吞咽着欲望。当我再次凑上去的时候,他几乎是用咬的来狠狠吸吮我的双唇。
  如此反复几次,他已经气喘吁吁,我双手舞动的速度加快,唇齿也改而贴上他光洁方正的下巴,轻轻地啃咬。他喘息,低吟,低下头来索求我的吻,我的唇却如一方绸缎一般,在他光滑紧绷的肌肤上滑落下去,吻过他的喉结,他的锁骨,他坚实胸肌上的小小突起,他形状完美的小腹……直到他的昂扬之处。
  挺拔的男性骄傲在我舞蹈的手指间脉脉跳动,我的唇停在它的上方,轻轻地,呵了一口热气在他的顶端。
  聂唯阳的喉咙中蓦然发出了急促的呻吟,铐练猛地撞击而发出声响,他颀长的双腿在我的身侧无助地屈起又放下,他喘息:“苏苏,小东西,快……”
  快什么?指望我用嘴巴去碰你那里?就算为了报复我也不会做这么大牺牲的,我低头翻个白眼,俯身去细吻他的小腹,双手更快地揉弄,突然,他粗粗地呻吟出声,胸口快速起伏,硬挺的分身突突地跳动两下,我眯眼,就是现在!
  双手迅速把一个小东西套上他顷刻间就要爆发的昂扬,立即,头一次听见聂唯阳那优美磁性的声音走音了一般低吼:“小野猫,你做什么?”
  我站起来,轻松地拍拍手,对他微笑:“做什么?当然是……你。”
  小心地从他腿间离开,急忙去洗手间洗手漱口,呜,嘴唇和手指都有点酸,调戏人还真是个力气活,想起聂唯阳整夜的索取和我满身的吻痕,不由地佩服他的体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从洗手间出来,看到聂唯阳俊美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细小的汗珠,修长手指死死地抓着柔软的沙发面,长腿无意识地屈起又放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结实的小腹上似有青筋暴起,勃发的昂扬徒劳地突突跳动着,却被根部那绿色的小环卡住,不得抒解。
  薄汗给他的光滑肌肤染上了诱人的光泽,灯光下,充满力与美的男性裸体十分赏心悦目,这次我是有心情吹个口哨的,于是我就吹了。
  他抬眸看着我,欲火和怒火使他的双瞳似燃烧一般璀璨,他喘息,低哑地说:“把它拿开!”
  “好啊!”我大方地耸耸肩,盘腿坐在他面前,神清气爽地说:“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居然还能“嗤”地笑出来:“你以为就凭这就能要挟我?”
  逞强?好啊!我伸手握住他灼热的昂扬,恩,摇一摇。在临界点徘徊的欲望一经撩拨立即就要爆发出来,然而,就在攀上顶峰的前一刻硬生生刹车。不知道聂唯阳的感觉如何?反正若是我,在这种情况下八九是要投降的。
  聂唯阳的头高高仰起来,修长的脖颈拉得笔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吼来,双拳紧握,整个身子也绷起来,又无力地落回去。
  我掏掏耳朵,啧,真是动听的声音。
  聂唯阳喘息半晌,抬头来盯着我,黑瞳深不见底,嘴角勾起一个狠狠的笑来:“你有种,小野猫,把你的条件说来看看!”
  我把一张写满字的纸抖开在他眼前。上面写着,聂唯阳如果再强迫我,就要把他应得的聂家财产全部转到我的名下。我的目的自然不是财产,只是想借此约束他。
  我说:“只要你签个字,怎么样?”
  聂唯阳沉默片刻,突然说:“小野猫,你犯了两个错误。”
  我把纸拿开,盯着他的脸:“你什么意思?”
  他说:“第一,你没有做足功课,不知道我真正在乎的是什么。聂家的财产,对我没那么重要。即使我今天真的被你制住了,签了这协议,我事后也会毫不在乎地去违反它。”
  那即是说,用财产来要挟他没有用了?咦?他刚才说,“即使他今天真的被制住”,那是什么意思?难道……
  我惊恐地看着他将双臂举高,铐在支架上的铐环一碰到沙发扶手,那两块方抱枕一样的扶手就松松地歪落下去,露出光秃秃的两根支架来,铐环脱出,他的长臂获得自由。
  聂唯阳笑得如同魔鬼:“第二,你不该在没有好好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昏迷的情况下,就放下我独自离开去取东西。”
  我霎那间浑身冰凉。

 


  初吻

  我直觉想爬起来逃跑,但是腿居然是软的。
  聂唯阳轻轻掐住我的脖颈:“钥匙。”
  我乖乖掏出钥匙给他。
  他站起来活动手脚,一只手去揉后颈,脖子左右动动,舒了口气:“有趣,小野猫,你还挺会玩,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的……兴奋。”
  他的样子活像一只将猎物玩弄够了,懒洋洋又胸有成竹地去扑杀猎物的狮子,而我,就是他的猎物。
  我在一旁缩在地毯上发抖,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不敢想。
  跑是不可能跑掉,只会激发他的原始征服欲望,不如乖乖承受,他可能还会早点收手。
  眼前灯光被遮住,聂唯阳在我面前蹲下来,伸手托起我的下巴:“吆,还要不要来玩弄我?”
  我拍开他的手,转个方向,把自己团成一小团,把脸埋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发抖,我怕。
  他又绕到我面前,再度托起我的脸,微笑:“Game time ?”
  我狠狠推他一把,上就上,干吗还要戏弄我?委屈恐慌,热流直往眼睛里冲,我又缩起来发抖。
  他拉过旁边的箱子来,翻动两下,拿出一件东西:“嗯,这个看起来好像很好玩的样子,苏苏,我们玩这个好不好?”
  我一看,是浣肠器。天,我怎么会订这么变态的东西?我揪着衣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对着他死命摇头。
  “不行?”他又翻出一件,“那这个呢?”
  是一根鞭尾钉满金属倒刺的鞭子。
  泪花冲上眼眶,我几乎要把头摇掉。
  “唔,难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摇摇头,又翻出来一件,“那就这个吧!”
  是一包金属环附带打孔器。
  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聂唯阳也愣了一下,过来拍我的手臂:“喂……”
  我不抬头,抱着双肩放声大哭,为什么哭?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羞惭,也许是因为绝望,或者是因为失败。总之胸中如同梗住了一般酸闷,非要用泉涌而出的泪水才能宣泄。
  聂唯阳说:“喂,小野猫,你哭什么?被凌虐了半天的可是我啊,况且我第一次强要你你也只不过是装哭两下,现在怎么反而哭成这样?”
  我依旧大哭,他伸手来拉我的两只胳膊,我跌到他怀里去,拼命地捶打他,一面大哭一面模糊不清地骂他:“混蛋……哇……你是变态……呜呜……为什么欺负我……呜呜……你不是人……”一面把眼泪鼻水往他身上抹。
  他说:“小野猫……”
  我哇哇地打断他:“呜呜……你……呜……还想怎么样?……哇哇……我不怕你……呜呜呜呜……有种……呜……种你就杀了我……”
  他说:“我……”
  我根本不听,哭到打颤:“哇哇……反正……呃……呜呜呜……你把那些东西……呜呜……那些东西用在我身上……哇哇……我也活不成了!呜呜呜……你杀了我吧……呜呜……”
  我听到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身子一轻,他把我抱了起来。我心想,完了完了,这回死定了,我刚才对他那样,他不知道要用多么可怕的手段报复回来。一害怕,埋着头愈发大声哭起来。
  感觉被他放下来,然后他起身,接着有温水打在我身上,我抽噎着抬起头,原来自己坐在浴缸里,聂唯阳放好莲蓬头也跨了进来,开始剥我身上的衣服。
  我颤巍巍地问他:“你……你是要在浴缸淹死我?”
  聂唯阳看着我,突然“扑”地笑出来,大掌接了水抹我的脸,边洗边笑:“天哪,哭成这样,我居然还对你有欲望。”
  就知道他决不会放过我!衣服已经被剥光,我恐惧地尖叫挣扎起来。
  “喂喂喂!冷静点!”他俯身过来,把我的脸压在他的胸口,“小姐,我被你玩弄一个晚上,你好歹让我抒解一下,否则会死人的。我明天还有演出,不会很晚,ok?”
  我顿时止了哭叫,迅速抬起头,睁大哭得红红的眼睛望着他:“真的?就一次?不折磨我?”
  他笑,眼里有一丝无奈和温柔:“真的,一次就好,不折磨你。”
  我重新找回生命的希望,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他英俊非凡。一股莫名的冲动,我居然抬头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亲完了又在心里骂自己,人家还是要上你,你还这么开心,有病阿?
  然而看见聂唯阳的黑眸倏然一亮,眼神里异彩流转,我又觉得自己似乎没做错。

 


  脱逃

  事实证明,相信聂唯阳的话,绝对是愚蠢的。
  虽然他的确没有报复我,没有把那些可怕的东西用到我的身上,甚至今晚比之前每次都要温柔一些,但是……床边的闹钟已经指向凌晨三点,聂唯阳依然伏在我的身上,灼热坚挺的欲望缓慢有力地一下下与我结合在一起。
  我又累又困,在他的身下喘息:“你……你不是说……只要一次就好?”
  “唔……”他的头俯在我的脸旁,说话的时候热气呵在我得耳朵上,痒痒的,他的声音也带着轻喘,“小野猫,我是说,让我满足一次,我现在还没满足啊…
  …“
  唉,我会记得,以后聂唯阳答应的每一句话,我都要让他写下详细的说明,还要签字盖章,宣誓保证。
  “想什么?嗯?”他抬起头,就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银蓝色清澈月光看着我,故意地重重深入我的身体。
  “呜……”他带来的快感席卷我的全身,我仰起头,微张着双唇细细喘息,他的唇覆上来,在我的唇齿间喃喃地说:“就是这样……小野猫……从那么早以前,我就想看你这个样子……”
  他的律动加快,我攀紧了他的肩膀,在欲望爆炸的瞬间和他一起到达了愉悦的顶峰。
  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窗帘缝隙中的月光已经被微微的晨光所代替,我睡了多久?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
  聂唯阳的手臂伸在我的颈下,他呼吸均匀,沉沉地睡着。
  夜晚的迷蒙渐渐散去,我的脑中逐渐清明。昨天的事实充分证明,不论体力还是心计,我都远远不是聂唯阳的对手,如果什么也不做,我就只能这样子一直任他予取予求。我不是保守的性子,也喜爱身体的欢愉,所以在被他强要之后,没有哭哭啼啼觅死觅活,也会为了昨天他难得的宽容和温柔而愿意给他我的身体,但是,这不表示我愿意永远待在一个我无法掌握的人身边,被他控制我的生活。
  我要离开。我要离开家,去在学校旁边租间公寓,或者会叫苗苗跟我一起住吧……就说我要静心来备考,妈妈可能不同意,但是她一个月以后回来时我已经要进考场了。然后呢,找一所远远的大学,也许干脆去国外的大学比较好——远远地离开聂唯阳的势力范围,过我没有威胁的自由生活。说不定几年后我回来,聂唯阳已经结了婚呢。
  就这样吧!我慢慢地起身,最后看一眼聂唯阳那熟睡中依然充满魅力的脸,再见,虽然你昨晚的温柔让我小小的心动,但是还没让我心动到付出自由的地步。
  我起身,下床。
  “哐啷”一声响。
  我目瞪口呆。这是什么?这一端铐在我的手腕上一端铐在聂唯阳手腕上的是什么?
  聂唯阳睁开漂亮的黑瞳,看着我,得意地笑:“小野猫,我就知道你要跑!”
  我满脸沮丧:“哪里,我只是要去撒尿。”
  他大笑,晃晃连着我的左腕和他的右腕的白色情趣手铐:“那,我跟你一起去。”
  我颓然坐回床沿,无精打采:“不用了,又没了。”
  他笑不可抑,扯动铐链拉我进他怀里,捏住我的脸:“不坦白的小东西。”
  我不甘心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跑?”
  他慵懒地伸伸腰:“很简单,当动物受到威胁时,它有两种反应,第一种,当它觉得自己可以和对方一较高下时,它就会奋起进攻,以打倒敌人来消除威胁感,第二种,当它觉得自己完全不是对方对手的时候,它就会选择逃跑来逃离威胁。”
  有道理,我点头,悲哀地想,昨天我以为我是第一种,今天我知道自己是第二种。
  他拿出钥匙,解开我的手铐:“来,给你半个小时去洗脸刷牙换衣服,然后跟我去学校演出。”
  我抗议:“我今天还要上课。”
  他眉也不抬:“逃课。”
  我洗脸刷牙,慢吞吞地找出内衣裤来换上,又随便抓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身裙套上,看见聂唯阳赤裸裸地进了浴室,抓起枕边的小手包就往外跑。
  我的银行卡零钱还有手机都装在这个手包里,有钱还怕什么?聂唯阳总不能光着屁股出来追我吧?我这次一跑可就海阔天空了。

 


  显灵

  转过走廊,冲下楼梯,我正要穿过大厅奔向自由之门,突然听见身后楼上传来了熟悉的和弦音乐声——“都说你打错了/ 我要欺骗你干甚么/ 你们多久没见/ 连我跟她的声音你都不认得/ 你怎么样过甚么样的生活是否难耐寂寞……”
  我紧急刹车,手指有些发颤的去抓我的小包,不是吧?不会吧?不会真是我想的那样吧?小包明明鼓囊囊的呀?
  音乐声更加清晰,然后聂唯阳带笑的声音传了过来:“苏苏,有你的电话!”
  “啊——!”我打开小包,大叫起来,看起来鼓鼓的小包里面,没有手机,没有钱包,只有——一条男式内裤?
  “聂唯阳!”我咬牙,转身,那混蛋正恬不知耻地赤身露体站在楼梯口,一手拿着我那正在不断地响铃的手机,一手捏着我的印有万圣节南瓜头图案的钱包,带着狐狸一般的微笑看着我。
  我怒气冲冲地把小包和内裤往楼上丢去:“还给我!”
  “好啊!”他摊开手,“你过来拿。”
  “我……”我噎住,我怎么敢过去拿?
  “不想过来拿?”他一副宽容的口气,但是眼睛里却闪着恶劣的捉弄,“真是小懒猫,那我给你拿下去好了。”说着迈开长腿往下走。
  可恶!每次都要挟我!我咬牙,以一种宁折不弯的气势转身就往门外跑。聂唯阳,别想我会受你控制!
  两手空空走在街上,连打电话的零钱都没有,只好跑到学校去投奔好友。
  刚走到大门口,就碰见苗苗跟梅子俩人溜出来,一看见我,苗苗立刻冲过来,抓着我大呼小叫:“天哪,苏苏!我给你打了一早晨的电话!你干吗不接?害得我担心的要死!”
  我倒是想接,也得接得到才行啊!我问:“怎么啦?这么着急找我?”
  苗苗朝梅子努努嘴:“她啦!说上次给咱们上过音乐课的那个N 大音乐研究生在他们学校开毕业演出,死活非拉着我要去看,我就顺便要拉你下水了。怎么样,要不要去?”
  打死也不去,好不容易跑出来,怎么可能再去自投罗网?
  我说:“我不想去,要去你们自己去吧。还有,苗苗,你要收留我几天。”
  “没问题!”苗苗立刻答应,又奇怪,“怎么啦?”
  “一言难尽。”我叹气,“以后再讲给你听吧。”
  最终苗苗也没有去看演出,陪着我翘课去玩,我不敢去学校上课,N 大与N大附中只有一墙之隔,我生怕聂唯阳那根筋不对劲了会去学校找我。的确很没种,我在心里叹气,但我连一个能跟聂唯阳斗的筹码都没有,还能怎么样?斗不过,只好躲。
  苗苗的父亲是做物流生意的,经常忙得不在家,她的妈妈在生下她之后不久就去世了,她的父亲一个人把她带大,因此偌大的房子里经常是只有苗苗一个人在,空空荡荡,所以我来她家住她很是开心。
  晚上两个人趴在苗苗粉色的大床上,一边吃零食看漫画一边嘻嘻哈哈地笑闹,苗苗的电话响起来,来电显示是梅子。
  梅子肯定正处在亢奋状态,苗苗一接听,我就听见梅子兴奋到语无伦次的声音在嚷嚷:“我的天!太好听了!你知道吗?歌剧魅影!我的天!他的嗓音真是有魔力一样!他演的魅影!太迷人了!我的天!”
  苗苗唔唔啊啊地心不在焉地应着声,对着我做个鬼脸,梅子犹自沉浸在兴奋之中,仍然滔滔不绝地说着:“你知道吗?还有很多外国人来看噢!据说是布、那个布鲁塞尔皇家音乐学院的人,他们请他去演出啊!还说要聘他去学校!我的天,他简直是太厉害了!据说他答应了,马上就要去那里了!”
  我一愣,一把将手机抓过来,问:“你说什么?他马上就要出国走了?”
  梅子嚷嚷:“是呀是呀!天,他很厉害吧!”
  上帝观音,佛祖安拉,难道真神终于了?

 


  道别

  第二天跟苗苗没去学校,打电话给梅子确认昨天的消息,梅子很肯定地说,他确实是要走了,就在这两天。
  放下电话,苗苗在旁边拿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没想到你对那种类型的男人感兴趣。”
  “哪里哪里,”我急忙否认,“我只是好奇啦!”
  聂唯阳居然要走了,哈,我真是大喜过望,跟苗苗借了零钱,跑出去主动打电话给聂唯阳。
  “喂?”电话被接起却没有声音。
  “喂喂?”奇怪,不会已经走了吧?
  过了一会儿,话筒里才传来了聂唯阳的声音,带着懒洋洋的性感:“小野猫,想不想我?”
  我哈哈大笑:“想,想得不得了,我好想你赶紧走人啊!”
  话筒里传来他低沉的笑声:“真是没良心……我可是很想念你……你身体的滋味啊……”
  他低沉魅惑的声音如有形的触摸,自话筒的震动中传入我的耳朵,游遍我的全身,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妈的,这死性不该的色狼。
  我说:“我打电话是来祝贺你一路顺风前程似锦,聂叔叔我会帮你照顾,你尽管放心地去吧!”最好永远也不要回来!
  他说:“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就走了,你不来送我?”
  送什么?送羊入虎口啊?
  我作出一副哀戚的口吻:“不了,我怕……我会太过伤心,承受不了离别的痛苦,我怕我会抱着你哀求不让你走……哦,我怎么能让自己耽误你的前程?所以我不会去送你,就让我自己默默地伤心吧!”
  聂唯阳的笑声传来:“既然你这么不舍得我走,那我就不去了。”
  “别别别!”我连忙说,“耽误了一个伟大音乐家的前途,我岂不是千古罪人?你一定要去!”
  “真是谢谢你哪。”他的声音仍带笑,但是我总觉得听起来他似乎在咬牙,然后他挂了电话。
  到了第二天傍晚,忍不住跑回家里去,身上的吻痕旧的没去新的又来,在苗苗家两天都不敢洗澡,我已经忍无可忍。
  按密码打开邮箱,取出备用钥匙开了门。家里面静悄悄的,我回到自己房间,在我的大浴缸放了满满的热水,把自己泡到里面去,立即舒服地叹了口气,唉,没有聂唯阳,处处是天堂阿!
  心情好极,我一面拍水一面唱起歌来:“白云飘呀绿水摇,世界多逍遥,自由的风呀自在的鸟,今朝的欢笑……多么的快乐,多么的美妙,多么的不得了…
  …“
  浴室的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我抬头,歌声嘎然而止,脸色大变。有一个人正静静倚在门口,看着我。
  我结巴:“聂聂聂聂唯阳?”
  他沉着脸走过来,蹲在浴缸旁边,捏起我的下巴:“挺开心,嗯?”
  我惊慌:“你不是,你应该,你不在,你怎么……”
  他勾勾嘴角:“你是想说,我不是应该今天上午走是不是?”
  我傻傻地点头。
  他的手松开我的下巴,往下滑,伸进水里,抚摸我的脖颈,胸乳,暗沉的欲望迅速在他眼中燃烧起来:“因为我猜,有一只小野猫会在今天傻傻地跑回来,所以我决定明天再走,好跟她,叫她今天有时间记住我……的身体。”
  柔软的胸房被他的手用力捏了一下,我惊叫,但是立即被他炙热的唇舌堵住了嘴,他倾身搂住了水中的我,完全不顾自己的衣衫被弄湿。

 


  和谐

  他的眸光里有一些不同的东西,使我被吸引,使我的心突然觉得柔软,然而那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也没机会思考。
  温热的水波如同轻柔又暧昧的抚摸,随着我们的的动作荡漾着,抚慰着我的肌肤。
  彼此赤裸的双腿在水下互相吸引交缠,他未来得及除下的白衬衫下摆飘在水面上,层叠舒展,似盛开的白花。而贴在他身上的浸了水,透明的白色下隐约露出他健康的蜜色肌肤来,让人感觉……干净而诱惑。他的大掌托着我的纤细腰背,俯身细吻我胸前的细小水珠,墨丝般的发微湿,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搔弄在我的颈项上。
  “唔……”我模糊地低吟,胸前的碰触让我开始感到不安和躁动,胸腹中有什么感觉渐渐升上来,似空虚又似刺痛,我攀着他结实的肩颈,轻轻扭动身子,不知道是想要退离他还是要更加贴近他。
  水汽在我们周围氤氲,柔黄色的灯光给一切都染上了迷离的色彩。湿热的空气使我们的身体更敏感,爱欲快速的滋生。
  他的唇沿着我的脖颈蜿蜒,含住了我的耳垂,呵,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耳垂是那么敏感的地方,热气,湿意,被轻轻含咬的触感,以及他唇齿间那再清晰不过的暧昧声音,引起我的颤栗,电流从耳朵蔓延开去,让我整个身体都紧缩起来,而他的劲瘦腰腹顺着水流滑入我的双腿间,在热水中愈发挺拔的骄傲,就在我震动的瞬间,充满我的身体。
  “哈……”我深深地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抚摩他的肩背,啊,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仿佛我们在世界的尽头,是宇宙的唯一,身体每一寸皮肤都在为这致命的吸引而躁动不安地呐喊。
  他的身体以一种优美而蕴含力量的姿态节奏地律动,每一次都带来令人颤栗的满足感。
  我仰起头,无意识地低喃:“聂……唯阳……”
  他抬头看我,深邃的黑眸温润迷蒙,带着深深的沉醉,他的湿热大掌抚在我的脸上,修长的手指描过我的眉,低哑地轻唤:“苏苏……我的……苏苏……”
  我想我是真的醉了。头脑中完全不能思考,只剩一片波动汹涌的幽黑,不时有灿烂的星子在这幽黑之中爆炸开来,一个一个,逐渐将黑暗照亮,终于,在他粗重起来的喘息和突然迅猛的推送下,所有的光一起迸射开来,将幽黑变为灼目的白亮,愉悦圆满地释放到全身,身体激动地颤抖。
  我们同时仰起头为那无与伦比的快感大声呻吟出来,又抱紧了彼此的身体,在余韵过去之后,同时在对方的耳边颤抖着吁出一口气来。
  聂唯阳抬起头,捏捏我的脸,笑出来,声音低低哑哑:“漂亮的红色。”
  我看看他,他俊美的脸庞上也因为快乐而染上了迷人红晕,我拿手指戳戳他的脸:“你也是。”声音居然也是哑的。
  他笑,用直挺的鼻梁亲昵地顶顶我的小鼻头,叹息:“真是不想走了。”
  我嘿嘿干笑:“那不太好吧?”
  “嗯。”他环抱着我,将脸埋在我的颈窝里,闷闷的说,“做个一流的声乐家一直是我的方向。布鲁塞尔皇家音乐学院是全世界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影响力最广的音乐学院,我不能拒绝这次机会。”
  我干笑,老大,你不用跟我解释吧?而且,你的那个……那个啥,还一直在我身体里,你能不能先拿出去再跟我说话啊?
  本来以为他明天要走,今天会被他索求一整夜,然而在浴室清洗好两个人的身体后,他就抱着我一起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动作也不说话。
  我渐渐安心,放松地倚靠着他温暖结实的胸膛,惊讶地发现,有一个暖和的身体来抱着入睡,感觉居然是不可思议的美妙。
  倦意上来,我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悉悉索索的声响令我微微醒转,朦胧中想到,聂唯阳要去赶飞机了吧?
  有手细细描绘我的脸庞轮廓,我勉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他的脸俯在我的面前,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低头在我耳边说:“小野猫,不要乱跑,我会尽快回来的。”
  我“唔”了一声,睡意极浓,翻了个身接着睡去。
  直到急促的门铃声吵醒了我。

 


  照片

  穿上睡衣,我打着哈欠下去开门,会是谁呢?
  在客厅打开监视器,屏幕上站在雕花铁门外的是童苗苗。这丫头,一大早跑过来干什么?
  苗苗一进屋,就呆愣愣地盯着我看了半天,也不说话。
  我莫名其妙:“苗苗,怎么了?”
  不问还好,我这一问,苗苗立时扑过来抱着我大哭起来。
  我一下子睡意全消,抓着她的胳膊,着急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摇头只是哭,娇小的身体剧烈地抽噎。
  我无奈,只能扶她坐到沙发上,任她抱着我哭。
  好不容易等她抽抽噎噎停了下来,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哭得红红肿肿,她看着我,抓着我的胳膊,急切地说:“苏苏,你会不会离开我?你会不会扔下我不管?”
  我安慰她:“怎么会?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么?就算等到七老八十的时候,我们两个还是最好的朋友啊!”
  她又抱住我:“苏苏!你对我最好了!”
  又起身看着我的眼睛:“跟我一起去申请国外的学校好不好?”
  太突然,我愣了:“啊?”
  之前虽然自己也有过跑得远远的打算,但是那是为了躲聂唯阳,现在聂唯阳走了,我这懒懒散散的性子倒是更想要在离家近的地方上学还方便一点。
  苗苗见我犹疑,泪水迅速又凝在眼眶里:“苏苏,你……”
  她突然住口不言,眼睛死死盯着我的胸前。
  我低头一看,坏了!原来刚才被她又抱又揉,没系好的睡衣扣子松开了,露出我胸前大片肌肤和大半胸房来。这倒没什么,都是女孩子不怕她看,问题是,我的胸前,斑斑点点全是聂唯阳昨天种的草莓!
  这次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解释成是蚊子咬的了。
  我看着苗苗阴晴不定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呃……苗苗,你听我解释,我不是不告诉你……”
  “够了!”她突然爆发,我吓一跳,跟她认识六年,她总是一幅小鸟依人的甜蜜模样,从未见她这样激动。
  我试图安抚她:“苗苗……”
  她却猛地站起来,用力把我一推,对着我大吼:“我恨你!”然后就跑了出去。
  我被她推到在沙发上,愣了半天,难道我隐瞒有男朋友——她应该是这样认为——这件事竟令她如此在意?
  无论如何要赶紧去找她,她情绪那样激动,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在外边跑?我跳起来,跑到楼上换衣服,这才发现床头小几上放着我的手机和钱包,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我拿起来,上边龙飞凤舞写了几行字:爸爸他们很快就会回来。我又放了些零钱在你钱夹。照顾自己。等我。
  底下落款是阳。
  噫,好肉麻,搞得跟情侣一样。我搓搓胳膊,压下心中泛起的奇异感觉,切,谁会跟一个头一次见面就强要人家的色情狂做情侣?
  锁好门,我决定先去学校找苗苗。
  不在。梅子说:“她早晨一来就要找你,一看你没来,立刻就走了。”
  我一直等到上午最后一堂课要上了,苗苗还是没来,我又溜出学校来,去她家找她。
  意外的,苗苗不在家,她的父亲在。
  苗苗的好容貌遗传自她的母亲,她的父亲相貌平凡,倒也不失温和方正。
  “这丫头一早就跑出去了。”她父亲笑,似乎不怎么担心,“没事,她很乖的,晚上一定会回家的。”
  我无奈,担心着苗苗,叫我呆着我是呆不住的,只好一个人去漫无目的地乱逛。
  唉,不知道苗苗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我找到了她又该怎么跟她解释?
  越想越烦,不知不觉走到会展中心来,看见偌大的牌子打着“著名摄影师菲利克赛。扬摄影作品展”的字样。我心烦意乱,索性买了票进去看展览。
  人还真不少,旷阔的会展大厅人头攒动。
  一进门,我就被迎面一张放得很大的横版吸引了。上,半轮巨大的橘色落日压在棕黄色的辽阔草原上,尽显大自然的绝美,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在那落日之中,正站着一只羚羊,那羚羊背对镜头,却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回头看过来,那是一双多么无邪的眼睛!漆黑的,温润的,无邪的,似是什么也不懂,又似是有千言万语要对你讲,这照片简直绝了!
  怀着惊叹的心情一张张看过去,即使以我这个外行来看,仍然知道这些作品是极出色的。
  走到一个角落,我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那里挂着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身子正对着镜头,而她正一面奔跑一面回头向后看过去,那面容活力张扬,眉也飞扬,眼也飞扬,嘴角含着笑意,几分调皮几分骄傲几分不屑。因为她的奔跑,单薄的制服夏装贴到身上去,更凸显那正发育的身体修长苗条,上衣与裙子之间露出一截纤细柔白的腰腹来,竟是分外惹人遐思。那女孩子的手上,却出人意料地握着一根球棒,而模糊的背景中,隐约能看到似乎有几个人影在追赶她。摄影师这一瞬间抓得完美之极,连那女孩子微红的黑发飘拂的形状都充满美感,更巧的是,那女孩子制服的两片宽大后领飞扬起来,在那一瞬在被定格成一双翅膀,洁白的翅膀,精致的面容,天使般的女孩子拎着球棒骄傲地看着追赶者,这一切组合起来,这张照片令人移不开眼睛。
  我长大了嘴,虽然很怀疑自己有照片中这么完美,但是这,这我确实是我啊!?

 


  阳光

  那是我跟苗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的事。
  因为看漫画而迷上棒球的我,缠着妈妈给我报了课外棒球辅导班。那一天放了学,我拎着运动衣,扛着球棒,懒洋洋地走路去上课去。
  走过一条小巷的时候,我听到了女孩子被压抑的呜咽,我于是又退回两步,探头往小巷中望过去,只见小巷深处昏暗的角落里,有几个人的身影在纠缠,仔细看去,原来是几个穿着我们学校初中部制服的高大男生在欺凌一个同样穿着我们学校制服的被他们围堵着压在墙上的长发女生。
  男生们不怀好意的笑和女孩子被捂住的嘴中发出的无助呜咽在小巷里回荡。
  一个女孩子那里能抵抗得了好几个大男生?她的长发零乱,上衣破损,歪斜地敞开,露出雪白的刚发育的小巧胸乳来,不知道是谁的手立即覆了上去,还有手掀开了她的裙子,摸向她的腿间去。
  那女孩子的脸我看不清,她巴掌大的娇小脸庞被捂着她嘴的大手遮去半个,只看见那双眼睛,惊恐绝望,泪如泉涌。
  我悄悄走进小巷去,握紧了球棒,不吭不响,猛然加速冲过去,抡圆了胳膊,藉着加速度,狠狠一棒砸在一个正低头伸舌舔那女孩胸前颤抖的蓓蕾的男生腰上去。
  那家伙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地上了。
  其余人大惊,看了倒在地上的同伴一眼,都怒气冲冲地叫骂着向我扑过来,我将手里的运动服扔给那跌坐在地上衣不蔽体的女孩子,自己转身向小巷外奔去,哈,想抓住我,有种就来!
  跑到大街上,行人渐多,那几个人只好咒骂着放弃了追赶。
  第二天,有个漂亮娇弱的女孩子怯生生来找我,还给我运动服,并感谢我救了她。
  “这个,”她举起手里的袋子,“衣服上边有你的名字和学校,所以我就…
  …啊,我已经洗干净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柔弱的她激发我的保护欲,我们很快成了朋友,一转眼,就是六年。
  工作人员告诉我,摄影师菲利克赛先生正在偏厅接受采访。大概也是看到我与照片中的女孩相似,工作人员破例让我进休息室去等摄影师。
  片刻后,休息室外传来嘈杂的说话声,有人在说:“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下次再接受采访,对,就这样,大家请回吧,对不起,现在有事,请下次……”
  然后休息室的门打开,一个人走进来,看见了我,惊喜地说:“果然是你!”
  我也惊讶地站起来:“原来是你!”
  走进来的这个人身材高大,亚麻色头发,蓝眼睛,赫然就是那天在N 大见过的那个被聂唯阳叫做“菲力”的人。
  他坐在我面前,似有点紧张,对我笑笑:“我叫菲利克赛。扬,妈妈是奥地利人,爸爸是中国人,朋友们都叫我菲力。”
  我说:“你叫我绿苏就好了。”
  我一肚子疑问还没出口,他倒先问我:“你跟聂,是怎么认识的?”
  我简单地说:“我妈妈嫁给了她爸爸。”
  菲利克赛一拳敲在腿上,忿忿地说:“过分!他居然不告诉我!算什么朋友嘛!”
  我不由得笑起来,这个菲利克赛先生是个直率的人,喜怒哀乐都明显地写在脸上,跟聂唯阳那狐狸完全相反,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的朋友。
  他和善的蓝眼睛看着我,专注而喜悦:“天哪!终于能见到你了!自从洗出那张照片后,我就一直都想找到你,你知道吗?我被你那张照片迷得荤荤素素!”
  我忍不住笑出来:“你是不是想说七荤八素?”
  “对对对!”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上次我刚见到你,想跟你说话,就被聂那家伙打断了,后来你走掉了,我怎么问他,他也不肯告诉我怎么找到你。
  真过分!他明明知道我找你很久!“
  我还没顾上答话,他又自顾热切地滔滔不绝起来:“你想知道那张照片的事对不对?那时候我刚上N 大,已经很迷摄影,走到哪里都带着相机,有一次跟聂一起出去,路上堵车,我无聊打开车窗向外一望,正好看见路对面一条小巷里,一个女孩子——就是你啦——就那样跑出来,哎呀,我当时真以为自己看见了持剑的天使,正义的精灵,立即掏出相机拍下来,后来洗出照片,我拿珍宝一样给聂去看,他居然说……”
  他突然打住,我问:“说什么?”
  “没什么啦!”菲利克赛年轻的脸有点红,又去抓自己的后脑,“就是很漂亮之类的……”
  我失笑,这人,什么心思都表露在般的脸上,怎么能活到今天的?
  我说:“他是不是说,那照片的女孩令他很……”本来打算说“想上”,看看菲利克赛还微红的脸,我改口,含蓄地说,“很有欲望?”
  菲利克赛露出一个明显的惊讶表情:“你,你怎么知道。”
  那色狼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菲利克赛般的笑脸突然暗淡下来,他看着我:“呃……绿苏,你是不是跟聂……住在一起?”
  我说:“我当然跟着我妈妈住到他们家了,这家伙,讨厌的要死,总算现在走了。”
  菲利克赛的阳光又灿烂起来,我奇怪,他跟聂唯阳有仇么?怎么听到他走了也这么开心?

 


  圈套

  晚上往苗苗家里打电话,她果然在家,只是声音冰冰冷冷,我只说了两句话,她就说要睡了,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早早就去了学校,苗苗倒是来上课了,可是对我不理不睬,能躲就躲。
  我万分沮丧,不知道该怎么挽回我们的友谊。
  梅子说:“哎?你们两个友情模范人物也会吵架啊?难道是世界末日来了?”
  我把脸贴在课桌上,垂头丧气,连起来回她一句的精神都没有。我们通常在面对外来的伤害和灾难时,能够鼓起勇气,坚强以对,受到打击也能百折不挠,但是当伤害来自于我们心中所珍视的事物,我们往往没有还手之力。
  一连一星期,苗苗都在跟我冷战,我试图跟她微笑讲话她一概不理,我很想冲过去抱着她请求她不要这样,但是性格里固有的骄傲仍然使我很难去这样做。
  另一边,跟菲力的友谊却迅速地发展,我们经常打电话聊聊天,还会一起出去吃个饭。我想,任何人应该都很容易跟菲力做朋友,他人如同阳光般开朗,水晶般剔透,谁跟他在一起,都会觉得轻松自然,不会有猜疑和欺骗。
  时间飞快过去,升学考试已经迫在眉睫,大家开始考虑报考志愿。旅游回来的妈妈和聂文涵也在问我想上什么学校,聂文涵对我,有种因为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反而要更加宠溺一点以示自己心里不存芥蒂的态度,拍着我的肩膀笑眯眯跟我说,不要太累,只要我想要上的学校,他就一定能让我进去。
  我于是又一次在路上等苗苗,这次她倒是没有看见我扭头就走,我拦住她,她就低着头站在我面前。
  我有点讨好地笑着说:“苗苗,那个,你说要跟我一起去上的学校,叫什么来着?我报考总得知道名字吧?”
  苗苗抬起头来看着我,妩媚漂亮的丹凤大眼里有奇异的光流过,她沉默片刻,说:“晚上你到我家来吧,我们研究一下报考志愿的事。”说完就绕过我径自走了。
  我几乎要跳起来三呼万岁,冷战结束了!
  给妈妈打电话,说我晚上要去童苗苗家,有可能不回去了,妈妈也是知道苗苗的,没多问就同意了。
  刚挂掉电话铃声又响起来,我接起,菲力快活热情的声音传过来:“嗨!苏苏!我发现了一个地方有很棒的锅仔,晚上一起去吃?”
  我本想拒绝他,因为晚上要去苗苗家,转念一想,对,可以叫上苗苗一起出去嘛!让她认识一下我的新朋友,而且人多一热闹,我跟苗苗之间的不愉快就烟消云散了。于是把苗苗家的地址说给菲力,叫他晚上来接我们。我笑呵呵地跟他说:“我跟我好朋友有点误会,到时候能不能和好可要看你表现了!”菲力爽快地应承下来。
  放了学跟苗苗去她家。
  一进门,宽敞的大客厅黑沉沉的,没有一丝灯光。
  我问:“苗苗,你爸爸今天又不回来哦?”
  苗苗“嗯”了一声,去打开灯。我看着她娇小的背影,心里面愧疚起来,苗苗她爸爸长期不在家,她经常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回这间大房子,她又性子娇弱,不像我满世界都可以去疯跑交朋友,统共只得我一个好友,而我什么事也不告诉她,也难怪她会生气。
  我说:“苗苗,我……”
  她打断我,回头对我扯出一个微笑:“你先坐,我去倒杯果汁给你喝,还是桃子汁,对么?”
  我在沙发坐下,心中满是感动,呵,苗苗她,永远记得我每一个小小的喜好。
  苗苗坐在我面前,低着头不说话,我默默地喝着桃子汁,考虑着到底该怎么跟她解释。
  “你知道吗?”苗苗突然开口,“要不是因为有你,我肯定早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我一愣,这说法让我受宠若惊,又隐约觉得有点怪异,我说:“苗苗……”
  她猛然抬起头,亮得出奇的大眼紧紧盯着我,神情激动地对我说:“苏苏,我爱你!”
  我大骇:“苗苗!你说什么傻话!我们都是女人!”
  她肯定脑子不清楚了。我想抬手去摇醒她,过了半天,发现自己的手仍垂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身体中有不知名的感觉蔓延,似冰又似火,四肢麻痹不听使唤,就像不是自己的。
  头晕一波一波袭上来,我惊骇地瞪住正用哀伤的眼神看着我的苗苗:“苗苗!
  你做了什么?“

 


  骑士

  苗苗缓缓走到我面前来,倾身捧住我的脸,眼神疯狂而哀伤:“苏苏,你知道吗?从你救我的那天起,我就爱上了你。你就像是我黑暗的世界里的一道光,让我有了活下去的理由……我爱了你这么久这么久,只要一直能够看着你,陪在你身边,我就很满足了……你是知道的,你一直是知道的,是不是?所以你才一直没有交男朋友,你是为了我,是不是?”
  我觉得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我说:“苗苗,你在开玩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虽然一直没遇到看顺眼的男生,但是也不能说我喜欢女生阿!
  “就算你不爱我,只要让我一直守着你我也就开心了……可是……”童苗苗的眼神狂乱,指着我,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我无力地靠在沙发上,身体里奇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似有火烘烤我的肢体,我困难地舔舔干燥的嘴唇:“苗苗,你冷静一点,你现在太激动,你冷静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童苗苗诡异地笑了:“不,什么都不用说了,苏苏,我会让你明白,只有女人最了解女人,只有女人能让女人最快乐,过了今晚,你就会爱上我的。”
  她的手抚摸我的脖颈,手指所到之处燥热减退,泛起小小清凉的愉悦。
  我心里有点明了,仍不能置信地瞪着童苗苗:“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还不明白么?”她笑得极其妩媚,“药水,能让苏苏你乖乖享受快乐的药水。”说着竟低下头,红唇向我吻下来。
  我的后背冒出冷汗,天,童苗苗她一定是疯了!她是女人,我不爱她,她居然想对我……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自己偏过头去,童苗苗的嘴唇落在我的颊畔,那湿濡的感觉令我涌起强烈的抗拒感,我的胃抽搐,一股恶心感泛上来,我干呕起来。
  我不想被多年的好友,而且还同为女人的人强迫做那种事!
  怎么办?全身软绵绵的,手机就在我裤子后面的口袋,可是我连按键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抬手去把手机拿出来了。我开始感到恐慌,愤怒恐慌,悲伤愤怒恶心恐慌。谁来停止这一切?
  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我心头一喜,谁打来了电话?我只消努力去摁下接听键就可以了,随便是谁,叫他来救我吧!
  喜悦很快变成巨大的失望,我发现药效越来越强烈,我连一个手指都动不了!
  童苗苗的手开始解我的衬衫扣子,我几乎要哭出来,强忍恐惧劝她:“苗苗,你别让我恨你!”
  童苗苗停了一下,却又无限温柔地看着我,继续动作下去:“相信我,你会喜欢我带给你的感觉的!”
  手机依然在徒劳地震动着,近在咫尺的拯救,我却无能为力。我的衬衫被解开,米色的文胸露了出来,童苗苗的手覆在我柔软的胸上,我的声音都抖了:“住手住手!童苗苗!你疯了!我一定会恨你的!”
  突然“嘀”的一声,手机自动接通了,我跟童苗苗都是一愣,随即聂唯阳带笑的声音响了起来:“小野猫,我就知道你会故意不接我电话,所以把我的来电设置了自动接听,你……”
  童苗苗反应过来,伸手去掏我的口袋,我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找菲力,救我!”
  手机被童苗苗掏出来,狠狠甩在墙角,四分五裂。
  童苗苗带着痴狂的神色抚摸我的肩颈:“苏苏,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跟我在一起,我真的会让你恨快乐的!”说着竟然狠狠一口咬在我的肩膀上。
  我咬牙忍痛,努力拖延时间:“苗苗,你记不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
  童苗苗的眼神有丝迷蒙,她轻轻地说:“我记得……当时的你,就像我的,我的天使,那么的风采盎然,我一下子就爱上了你……”
  我说:“那你就要这样来对待我吗?你不想的,苗苗,你别做傻事。”
  “不,不是傻事,”她摇头,带着梦幻般的微笑看着我,“是快乐的事,是能让你爱上我的事。”
  她把身躯都贴在我身上,扭动着:“你看,这会让你很舒服。”
  药效渐渐上来,浑身如似火焚,她的肌肤所接触的地方带来一片快意,我一声不吭,努力咬牙对抗这感觉,老天保佑聂唯阳听清了我说什么,保佑菲力快来吧,我从来都不是意志坚定的人啊!
  大落地窗突然爆裂开来,房间的警报刺耳地嚎叫起来,一个人从破损的窗口走了进来,是菲力!

 


  挣扎

  我想吐。
  车子每次转弯摇晃都像是要把我胃里的东西摇出来。四肢麻痹的感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难耐的燥热。
  我不断跟菲力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嗯……聂唯阳给你打的电话?”
  “嗯,”菲力一边开车一边不住转头看我,“我本来在附近等你给我打电话去接你们,接到聂的电话就急忙过来了。”
  “唔……”我头晕眼花,口干舌燥,就好像发高烧一样,肌肤热烫,脑筋混沌,只想要什么来碰触我才好。
  我说:“菲力,我不能回家……妈妈会担心,唔……带我去酒店,我要冲冷水。”
  菲力说:“好。苏苏,你别拽我的胳膊,我在开车,很危险的。”
  咦?我什么时候靠过去抱着他的胳膊了?我急忙退开,可是坐直了身子,手却像有意志一样死死地抓着菲力的衣袖不松开,如果过去抱住他……不,我不能。
  我低着头,开始大口喘气,在推开他和靠过去之间。
  菲力的声音满是焦虑和担忧:“苏苏,很难过吗?”
  “唔……还好……”我晕沉沉地抬头看着他,说起来,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菲力很好看呢?他有西方人的立体轮廓和粉白面色,又有东方人的紧滑皮肤,蓝眼睛像六月的晴空,漂亮得让人心动。
  我晕乎乎地笑:“菲力,你很漂亮。”
  菲力的脸上浮起红晕来:“苏苏,在我眼里,你是最漂亮的。”
  “嗯……谢谢……”火苗一簇簇在我身体里烧起来,我在座椅上不适地扭动,把脸贴到冰凉的车窗玻璃上。
  菲力说:“不行,你这样子,我们还是去看医生吧!”
  我摇头:“不行……嗯……传出去聂叔叔会很难作……没关系,我泡冷水就好了……”
  静默片刻,我又听见菲力说:“苏苏……我……我可以帮你。”
  我胡乱点头,帮我,好啊,我真的很需要人帮。咦?不对,菲力说帮我?怎么帮……我清醒一点,连忙又摇头:“不不不不不……我很好,我没事。”
  菲力还要说话,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喂,聂,嗯,她还好,我去的及时,啊,好的。”
  他把手机递给我,我接过,差点拿不稳,唔,凉凉的机身贴在脸上好舒服。
  聂唯阳的声音听起来紧绷绷的:“苏苏,你还好吗?”
  我突然有想哭的感觉,吸吸鼻子:“不好,一点也不好,我被好朋友骗,被下药,我好热,好难过……我要撑不住了……”
  那头静了片刻,我听到聂唯阳似乎在咬牙,然后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小野猫,你给我记着,我不管你怎样也好,给我先撑着,你要是敢让别人动你的身子,你要么就立刻自杀,要么就来给我收尸吧!”
  我扁扁嘴:“我这么难过……嗯……你还这么凶……”头好沉,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模模糊糊的,聂唯阳似乎又说了些什么,我说:“我听不清了……不说了……”挂掉了电话。
  偏偏正是下班高峰,车子几乎寸步难行,等我们终于到了酒店,我的后背衣服已经全被冷汗浸透了。
  倚着菲力的胳膊,我努力作出正常的样子跟他去开房间,好不容易进了屋子,我立刻冲到浴室去,翻躺在冰凉的浴缸里,打开凉水冲在身体上。
  菲力着急地跟进来:“不行,苏苏,这样你会生病的!”
  生病就生吧,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凉水压制了燥热,身体的欲望稍稍减退,舒服了一点,我吁了一口气。
  菲力抓住我的胳膊,把我从浴缸拉起来:“来,好点了就赶紧出来,泡冷水会得肺炎的!”
  我被他拉起来,刚走了两步,立即惊叫一声,蜷起身子来,天,就好像冬天玩过冰冷的雪之后,手掌会特别燥热一样,离开了冷水的身体,如同被点燃一样燃烧起来,欲望来势汹汹,我忍不住抱紧了自己,轻声呻吟。
  “苏苏!”菲力焦急地蹲下身子,扶住我的肩,“怎么样?”
  啊,肩膀上这双手,我想让它向下,再向下,抚摸我的全身,爱抚我燃烧的欲望所在,熄灭我的火焰……
  我咬紧牙关,双手狠狠捏拧自己的胳膊,对菲力说:“把我放回浴缸里,然后你不要进来,快……”
  菲力把我放回冷水里去,站在旁边不知所措,我喘息:“菲力,你出去吧,我没什么自制力,你不要进来,否则我会恨你的。”
  菲力无言,片刻后他走出去,关上了浴室的门。
  原来被下春药是这么痛苦的事。我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张大嘴喘息,浑身的肌肤被欲望灼烧,先痒后麻,最后狠狠地刺痛起来,就好像有极大的力量在身体里膨胀,皮肤变得薄而且敏感,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破裂开一样。身体里的火在烧,胸乳和私处胀痛难忍,我是着自己去抚慰自己,然而不得抒解,反而令欲望燃烧得更烈,只好乖乖地一动不动冲冷水。
  度秒如年。
  不知道昏沉沉地忍耐了多久,菲力将门打开一条缝,露出脸来:“苏苏,你好点没有?”
  我无力地轻轻摇头。
  菲力迟疑一下,说:“苏苏,我可以……用手……帮你……”
  要不是身子太过难受我几乎要笑出来。菲力是好人,但是,尽管欲望已经烧得我神志模糊,我的心底深处还是抗拒其他人来碰我。
  我微弱地说:“谢谢你菲力,你出去吧。”
  时间慢慢过去,冷水的效力似乎减退,而药效却丝毫不减,反而有越来越厉害的趋势。我无力地靠着浴缸,痛苦地扭动身子,难受得几乎要哭出来。
  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有人走进来,抱住了我。

 


  满足

  我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胳膊已经要自动缠到那人身上去,啊,爱抚我,我吧!
  “不,不……”我的右手抓回我的左手,虚弱地抵抗诱惑,“菲力,你出去,别叫我恨你……”
  那人沉默一下,然后说:“苏苏,是我,我是聂唯阳。”
  听声音的确不是菲力的声音,菲力的声音总是很热情,像是野地里的阳光,而这声音,雍雅而动听,有迷人的磁性,的确很像聂唯阳的声音。我努力睁开烧得迷蒙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人,头发……那是黑的还是亚麻色的?眼睛……看不清阿!
  我挫败地呜咽:“我看不清……你真的是聂唯阳?”
  那人叹口气,似怜惜似无奈,他捧住我的脸,凑近来:“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我的脸颊不自觉地去摩挲他的手掌,他的十指尖有薄薄的茧,蹭在肌肤上异常舒服,是练琴的茧么?我努力睁大眼,面前的人有健康的浅蜜色肌肤,深邃的黑眸,真的是他?
  他伸手要抱我,我说:“等一下……聂唯阳明明在国外……菲力,你不要趁我看不清东西骗我,我会恨死你的……”
  “小傻瓜,”他的声音怜惜温柔,“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已经下飞机了。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真的是他?椅匮室簧ё∷牟弊印?
  他把我从冷水里抱出来,轻轻地哄我:“乖,很快就不会难受了。”
  我闭着眼睛点头,突然又摇头,去推他的手:“不……我现在迷迷糊糊的,又看不清,说不定你不是聂唯阳……是我幻视又幻听……不要了……你还是让我泡冷水吧……明天就好了……”
  他的动作停下来,沉默,然后问:“聂唯阳就可以,别人就不行?”声音里竟隐隐有丝期待。
  我晕沉沉地点头:“嗯。”
  他又问:“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的头昏昏沉沉哪里还能思考,我摇摇头:“不知道…
  …“
  我听到他回过头去,对谁说:“你听到了?”
  然后我听见菲力闷闷哼了一声,随后房间的门发出声响,然后有脚步声急促远去,离开了房间。
  “呵,我的苏苏。”抱着我的人低叹,声音似十分快慰。然后我感觉他靠近来,热气呼在我的颊畔,然后他的唇齿轻咬我的耳垂。
  “啊……”欲望一触即发,我浑身战栗,呻吟出来,紧紧揪住他胸前的衣服,是他,是他!在他走的前一天,我们在一起,他这样轻轻的咬法我至今印象深刻。
  他在我耳边呢喃:“小野猫,这下确定了吗?”
  得救了!我死死地抱住他,呜咽着,仰头在他下巴上乱亲乱拱。他一边轻轻回应我,一边把我身上湿透的衣物剥下来,拿一条大浴巾裹住我,把我抱到卧室去。
  把我放在床上,他俯在我的上方,一只胳膊支撑着自己的体重,一只手拿毛巾擦我的头发。我双手搂紧他的脖子,不肯离开他的身体,两条腿左抬右挪想攀到他的身上,嘴巴也在他的下巴脖颈没头没脑地乱亲一气。
  他低低呻吟一声,轻笑:“慢点,别急,小东西,我先把你的头发擦干……
  哦!要命!“
  我拱来拱去,扯开他的衬衫,吮吸住他胸前的小突起。
  他丢开毛巾,迅速褪去已经被我扯得七零八落的衣服,狠狠抱住我,轻咬我的脸,笑:“小野猫,你热情起来还真让人吃不消!”
  “呜……”哪里顾得了他在说什么,身体的欲望急欲宣泄,他灼热的昂扬蹭着我的大腿,我挺起腰去迎合他,左右扭动寻找与他结合的角度。
  “别动。”他扶住我的腰臀,昂扬顶端划过我湿润得几乎要融化的蜜处,然后结结实实地充满了我。
  “啊——”从巨大的空虚到巨大的,甘美的颤栗传遍全身,我挺起身子,手指在他结实的背上用力划过,嘴里无意识地喊着:“聂唯阳聂唯阳……”
  他的手肘撑在我的头两侧,大手抚摸着我的头顶,细碎的吻不断落在我的额头颊面,他好闻的男性气息充满我的鼻间,他的喘息随着律动的节奏一下一下在我耳旁响起。
  我的双手从他腋下绕到他的背上,在愉悦的时候用力抚摸他,纤细双腿纠缠在他有力地动作着的腰上,细嫩敏感的腿侧与他结实的肌肉摩擦引发颤栗的快感,只是这里的感觉,就让我忍不住发出嘤咛的呻吟来。
  快感堆积,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光芒就在不远处,就要到了!我难耐焦急地扭动身子:“唯……唯阳……快……!”
  这称呼似乎取悦了他,他低头狠狠吻住我的唇,迅猛地律动。
  “唔……!”我的叫喊被他吞在嘴里,我蓦然睁大眼睛,光芒扑面而至,身体愉悦而舒畅地颤抖,四肢百骸都因极乐而轻快满足。太美妙了!
  我忍不住轻轻抽泣起来,满足地抱紧了他。

 


  迷惑

  意识聚拢回身体来,我转动眼珠,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看见的是我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金红色的阳光从半开的窗帘射进来,我看看床头的闹钟,四点半。是下午了。
  我慢慢坐起来,嘶,腰疼。
  身子像被车辗过一样,头也疼得厉害,发生什么事了?
  我晃晃头,记忆慢慢浮上脑海,啊,苗苗。
  眉头皱起来,心里空空的疼。六年的友情,原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么?你一直是怀着那样的心情跟我在一起吗?你竟忍心,那样对我吗?
  身体被洗得很干净,但残留的感觉和胸前的痕迹都证明了一夜的欢爱。我的后背发凉,我跟谁在一起了?我记得昨天,菲力救了我出来,然后呢?冰凉的冷水,痛苦的辗转,然后有人来了,温柔的抱住我,然后——聂唯阳?
  我慢慢爬起来,刷牙洗脸,心里忐忑不安,不是幻觉吧?真的是他吧?我没有随随便便抓个男人——比如菲力——上床吧?
  想找妈妈问问我怎么回的家,从楼上转到楼下,家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不在。肚子咕咕叫,我热了一杯牛奶,一个人抱着杯子坐在空空的客厅里,呆呆地出神,莫名地落下泪来。
  屋门响,我急忙抹了眼泪,抬眼看过去,正看见聂唯阳提着两只袋子进来。
  他看见我,习惯地挑挑眉,笑:“体力果然挺好的,这么快就能爬起来了。”
  我松一口气,看来昨天真的是他。
  他晃晃袋子:“爸和阮姨去参加一个餐会,我去买了点吃的给你。”
  我说:“你怎么回来了?”这么巧?
  他坐在我旁边,把口袋里的东西打开来放在我前边,是附近餐厅的外卖,一边拆筷子给我一边说:“我回来要签一个合约,下了飞机打电话给你,正巧赶上。”
  我接过筷子,不知道是不是该对他说谢谢?谢他,毕竟他也是占够了便宜,可是要不是他,一是童苗苗不知道会对我怎样,二来昨晚上没人帮我解药性,我也肯定不会好过。
  说起来,我记得菲力也说要帮我,我为什么那么难过也不答应呢?我明明不是那么在乎的人。
  我问:“菲力呢?”
  聂唯阳帮我打开包装的手顿了一顿,眼角仍然带着淡淡的笑意,声音却有点紧:“怎么,想他了?我不在这半个月,你似乎跟他混得挺熟呢。”
  他有点不高兴?奇怪,我现在似乎能从他的表情声调里了解他的情绪,或者说,是他愿意表露出来?
  我夹起一片明太鱼放进嘴里,唔,味道真不错,又就着吸管喝了一大口粥,有点口齿不清地说:“昨天的事应该谢谢他啊。”
  “哦,”,他重重往靠背上一靠,“要是我不赶去,你是不是还要谢谢他帮你解药性啊?”
  我低头吃东西,白他一眼:“胡说八道。”
  他看着我吃,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宇间浮起笑意:“小野猫,你既不记得你昨天说过什么?”
  “什么?”我问,昨天的记忆就像是混乱的蒙太奇镜头,我那里记得住说了什么?
  他神色微恼,说:“你说你非我不嫁。”
  “咳咳!”我被饭粒呛到,急忙喝汤,恼怒地瞪他一眼,“你胡说,我只说过只要你帮我!”
  他挑眉,好整以暇跷起长腿:“看,你这不是记得么,还耍花样。”
  我气结,我耍哪门子花样了,只是他那么一说我一下子想起来了罢了。
  他又问:“为什么?”
  我耸耸肩:“哪有什么为什么,也许因为使用过感觉比较有保障?”
  他瞪着我,过了半天,突然一言不发起身蹬蹬蹬上楼去了。
  我一个人却开始戳着饭粒思考起他丢下的问题来。
  难道我是……可能么?我又没有那么欠扁,被人强要了还会跟人家看对眼?
  但是,这个人的魅力,他的言谈举止,他对自己事业的专注,他偶尔的温柔和一点点的坏,这样邪恶的魅力,呵,让人为他并不难,我也被他了吗?
  那他呢?我闭闭眼睛,始终不能抹去第一天他留给我的那种受伤害的感觉,这样一个人,放纵自己欲望为所欲为的一个人,他所作的,只不过是为了欲望罢了!他对我的欲望,也许是从六年前那时候埋下,也许是从妈妈婚礼那天开始,但是不管怎么说,那样的直接,也只能是欲望了。如果有一天,他看见另一个会让他有欲望的女孩,他八成也会不择手段,“上”了再说吧?
  我摇头自嘲地笑笑,收拾起吃剩下的垃圾,决定还是不要把他放在心上比较好。

 


  做饭

  到了11点,妈妈他们还没回来,我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于是跑去厨房翻冰箱。
  呜……全是生的……妈妈厨艺很好,最喜爱呆在厨房做东西,非常鄙视速冻食品和微波食品,冰箱里面鸡蛋蔬菜瘦肉什么食材都有,就是没有那种可以不经过烹调就能吃的东西。胃里饿的酸酸的,我无力地把头抵在冰箱门上,唉,妈妈的厨艺半点也没遗传到我身上,用电饭锅煮饭我都能煮的一半是焦炭一半是稀汤,指望我自救是不可能了。原来童苗苗来我家玩,妈妈经常开玩笑说童苗苗才是她的女儿,跟她一样,温婉娇柔,厨艺高超。
  想起苗苗,胸口发紧,我默念,不能想不能想,不要想不要想,算了吧过去吧忘了吧,要微笑要骄傲,只不过是六年的友情而已。我蹲在地上,拿头顶着冰箱门一动不动,眼泪却滑下来。
  一只手拎住我的脖领把我拉到一边,不用说,是聂唯阳。
  他老大自从跑上楼之后就没露过脸,这会儿也还是对我一脸木然,不声不响,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他打开冰箱,拿了几颗鸡蛋,又拿了平底锅,似乎要煎蛋。
  咦,还系围裙呢,煎个蛋而已,能有多少油烟?洁癖啊他?不过还真说不定,一般变态都是有洁癖的。
  不过……聂唯阳系着围裙的样子……还真诡异啊,眼眶还湿润,我还是忍不住笑了。
  他横我一眼:“想吃?”神色间大有“求我啊,来求我啊”的意思。
  我哼一声,偏过脸不理他。想吃,等你做完用抢的。
  他打开燃气,放上锅子,一只手扶住锅柄单手打蛋进去,啧,连打蛋的姿势都很优美……
  蛋落进锅里,只听得“嘶啦”一声,然后锅子里冒出奇怪的黑烟,噼噼啪啪乱响起来。我吓得跳起来,聂唯阳迅速关了火,站在那里没有动,微皱眉看着锅里面,我咽下口水,小心翼翼凑过去,往锅里一瞧,一只蛋扭曲的跟爆米花似的,混着半边蛋壳,黑乎乎地团在那里,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干巴巴的香味。
  我看看那颗死状凄惨的蛋,又看看他的脸色:“聂唯阳,你该不是没放油吧?”
  聂唯阳面无表情地看了锅子半晌,然后潇洒地扯下围裙扔在一边,神色自若地说:“走,我带你出去吃。”
  我忍不住大笑,自从认识他以来,看他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幅胸有成竹手到擒来的姿态,没想到,厨艺烂得跟我有一拼啊!
  一直到坐上车子我还在笑,连带着把刚才心里的郁卒之气都笑出来,越笑越停不下来。
  聂唯阳发动车子,平稳地驶上路面,他眯眼看看还在笑个不停的我,勾勾嘴角:“小野猫,再笑当心我吻你。”
  我几乎喘不过气,猛拍胸口:“哈哈……好……哈哈……我……我不笑了…
  …哈……唔!“
  他俯身过来,捏住我的下巴,狠狠吻住我。
  唔!这家伙不要命了?他还在开车呢!呀,舌头,出去出去好恶心!
  我用力推开他,拿袖子抹湿漉漉的嘴唇,警告他:“聂唯阳,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也不是你老婆,你最好不要来碰我了,那样我还能把你当个”大哥‘来尊重一下。“
  “咦,”他眼睛看着路面,挑眉,“昨天谁饥渴地抱着我亲个没完还说非我不可的?”
  我脸红,恼羞成怒:“那是没办法!因为我不像你一样,见着女人随便就上,一个已经很多了!”
  他沉吟一下,淡淡说:“我不是。”
  他不是?不是什么?
  聂唯阳又说:“那你做我的女朋友不就行了。”
  我不假思索:“不可能。”做你女朋友方便你想上就上,用完了再一脚踢开?
  他神色似有些黯然,紧握着方向盘,问:“为什么?”
  因为你一见面就强要了我,因为你对自己的欲望从不约束,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只有下半身思考的男人,而我要找的人,他要不只长着下半身,也要长着心才行。我看看他完美的侧脸,淡淡一笑,跟他说这个做什么呢?反正我是决意不会爱上他,也不想陪他玩性爱游戏。
  我微笑:“因为你也不会啊。”
  他看我一眼,没有说话。

 


  克制

  吃完东西回到家,车子驶进大门,就看见楼上妈妈他们房间的灯亮着,他们已经回来了。
  “唔,”车子停下,我解开安全带伸伸腰,“好累,回去睡了。”
  聂唯阳看我一眼:“跟我?”
  我对他笑笑:“做梦。”
  “没良心的小东西。”他咕哝,然后突然熄了车灯,迅速一把揽住我,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气息已扑面而来,然后是他柔软又强硬的湿热薄唇重重落在我的唇上。
  “呜!”我猛力推他,他的胳膊却铁铸一样纹丝不动。
  他的修长手指从我的衬衫下摆伸上来,顺着腰抚上了我的胸,文胸被推上去,玲珑的胸乳契合在他的手心里。我挣扎扭动,只换来他更加激烈的热吻和抚摸。
  我睁大眼睛,淡蓝的夜色给他的轮廓镀上荧蓝的边,除此之外就是一片漆黑。
  彼此唇齿的纠缠,颤抖不稳的气息,温热光滑的皮肤,辗转炙热的抚摸,被黑暗催生成身体最原始的欲望。
  该死,永远不能对这家伙掉以轻心,我本以为经过昨天,他不会这么饥渴了,所以才放松警惕跟他独处,结果证明这变态永远不能以常人度之。
  他的呼吸愈发沉重,大手终于往下探去,隔着牛仔裤按揉我双腿间的柔软。
  我终于拼力别开脸,逃脱他令人窒息的热吻,大口喘息:“聂唯阳,你住手,住手!”
  他哪里肯听,唇舌又纠缠过来,我只得一边躲闪一边说:“聂唯阳,你越是这样,我越不可能答应做你女朋友!”
  他的动作停顿,问:“你不喜欢?”
  他灼热的气息呼在我的颈边耳畔,令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我努力平稳呼吸,推开他不安分的手,把文胸拉好,正色对他说:“这跟喜不喜欢没关系!
  没有女人会要一个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发生关系的男人做男友。“
  他声音难得地微有迷惑:“我以为你喜欢身体的快乐,不是吗?小东西,每次你都显得很沉醉。”
  我翻白眼,那还要归功于你大爷太会调情啊。这人的脑子八成跟我长得不一样,听不清我讲的重点在哪里。
  我忍住撞墙的冲动,再次强调:“这跟我喜不喜欢身体的快乐没有关系,我喜欢的男人,他必须是尊重我的意愿,了解我,愿意跟我一起分享生活,而不是只知道做、做、做!”
  他伸舌舔一下我脖颈的敏感之处,我吓一跳,小小惊叫一声,他笑:“你看,我很了解你。”
  “你……!”我气得,“你你你你!”
  他又笑起来,箍着我肩颈的胳膊放开,温热手掌抚上我的脸颊,我一惊,他又要来?
  他的柔软薄唇却温柔地吻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印就离开。咦?
  他拍拍我的脸:“我知道了,小东西,我们进去吧。”
  咦咦?我愣住,心后知后觉地跳起来,跟他的激情热吻也只是让我的身体有感觉,这样温柔地轻轻地一个亲吻,却让我心跳起来。
  他看我不动,又俯身过来,捏捏我的脸:“怎么?要继续?”
  我正要骂他,驾驶座那边的车门突然被拉开,然后是妈妈的声音:“唯阳,苏苏,是你们吗?怎么看着车子停了半天也不进屋?”
  惨了!我正躺倒在坐椅上,而聂唯阳半个身子都俯在我身上,这个样子被妈妈看到……!
  妈妈低头往车里看过来,声音有些惊讶:“你们……?”
  我鸵鸟地闭紧眼睛,逃避面对现实,却听见聂唯阳不慌不忙地温和声音:“阮姨,你来得正好,我带苏苏出去吃饭,回来她倒睡了一路,我正发愁怎么把她弄进去,正好你帮我打开车门,我把她抱进屋去吧。”
  我松口气,急忙配合地做出熟睡的样子,倒是忘了,聂唯阳是撒谎也面不改色的高手呢。
  聂唯阳抱着“熟睡”的我往屋子里走去,妈妈在后边关上车门,跟上来,无比欣慰地说:“我还担心你们两个孩子合不来,唯阳你这样懂得照顾妹妹,我心里不知道多高兴。”
  我在心里翻白眼,我不知道多么希望跟他“合”不来呢。
  聂唯阳声音斯文有礼:“应该的。阮姨,开门轻点,别吵醒她。”
  装的真像。我在心里嘀咕。
  对了,还有那个,硬硬地顶着我的腰的是什么啊?我偷笑,这下子让他去冲冷水澡吧。心里微微有涟漪,这个色情狂,居然会压抑自己的欲望呢。

 


  灰云

  接下来几天聂唯阳果然收敛起来。不过也许也是因为他忙,他这次回来不知道有什么事,几乎天天跑出去忙,而我,马上就要考试,学校有数不清的表格要发要填,也是难得地天天去学校报到。
  一连几天去上课,都没有见到童苗苗。那天菲力来救我,苗苗疯了一样冲他扑打,菲力情急之下将她重重推在地上,她就伏在那里嚎啕大哭起来,之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梅子他们过来问我报什么学校,我说:“就N 大吧,离的还近,方便。”没什么好挑的,既不用躲聂唯阳,也不用为了苗苗陪她去她想去的学校,我就近就好了。
  “正好,”船长笑,“咱们还可以继续做校友呢!”
  阿木拿起一本课本来,瞪着看了半天,突然一把把它撕成了两半,对着我们呲牙笑:“我早就看这些东西不顺眼了!”
  梅子捂嘴笑:“明天就放假了,我现在倒真盼着考试,考完了,可就真的解放了!哎,对了,苏苏,”她想起什么来,拿出一张表格给我,“苗苗的考试通知单,老师叫我给她拿过去,我哪知道她家在哪里啊,你跟她那么好,你拿给她好了!”
  我说:“我不……”
  老师却正好走进来,强调考试事宜,梅子丢下单子给我就跑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我看着那单子,叹口气,我不想见到童苗苗,可是人人都知道我跟她感情最好,要推给别人,势必就要面对一堆不解的询问,没办法,我把单子放进了包里。
  放了学走出校门,听见有人叫我,抬头看过去,居然是菲力,脖子上还挂着他不离身的相机。
  我走过去,对他微笑:“菲力,你怎么过来了?”心里多少有点尴尬,那一天他离开,自然是知道后来我跟聂唯阳之间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会被他怎么看。
  菲力笑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东西给我:“你的手机卡。那天我捡回来的,手机已经摔得没法修了,这张卡我想你还有用。”
  我接过来,有点感动:“谢谢,你真细心。”
  菲力又笑,但是原来纯净的阳光笑脸似乎有点忧郁掺杂其中,清澈的蓝色眼瞳也像朗朗晴空飘了朵。他看看天,又看看我的脸,微笑:“要不要一起走走?”
  我点头,跟他一起散步往街心公园走去。
  小公园里,高大的银杏树错落有致地栽种在小广场的周围,广场空地上有老年人在悠闲地走来走去活动身体,贩卖小玩具和零食的小贩靠着售物车昏昏欲睡,傍晚的公园,给人带来闲适安详的感觉。
  广场中心有一棵巨大的马尾松,围着它安放了一圈木板长凳,我跟菲力在那里坐下来。
  菲力反常地一直没说话,我只好打破沉默,笑着说:“菲力,那天的事,还没跟你说谢谢,要是再晚一点,我可就惨了!”
  “别客气,”菲力的蓝眼睛看过来,“我应该的。”
  又沉默。
  菲力终于又开口:“苏苏……嗯……也许我这样问不合适,但是,我想知道,你跟聂他……”
  我心里叹气,就知道他会问。
  我看着他,笑:“你是要问我跟他有没有发生肉体关系?”
  菲力雪白的脸孔立刻涨得红红的:“不,不是,我不是只想……那个……”
  半天讲不出什么,他终于挫败地垮下肩膀,语气颓然:“苏苏,你知道的,我心里一直对你有一份迷恋,后来终于认识你,你的性子比我想的还要,嗯,可爱,我是想要追求你的。”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忍不住笑:“我到底哪里好?”性子随意,脾气又坏,吊儿郎当,无所事事,除了一张脸皮还能看,又有哪里值得人喜爱了?
  “嗯,我也说不好,”菲力又习惯性地去抓后脑,“怎么说呢……有时候觉得你像花园里最骄傲的那朵玫瑰,小心翼翼靠过去,你却会突然对着人做个鬼脸,哈哈大笑起来,有时候觉得你像阵风一样无拘无挂,却又看见你为了朋友奋不顾身,嗯,我说不好,但是我得说,你真的让我心动。”
  我笑一下,眼睛看着银杏树高高的树冠:“你知道,我跟聂唯阳肯定发生关系了。”
  菲力看着我,声音有点不稳:“你……你……爱的是他?”

 


  心跳

  爱他?我立刻摇头,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绝对不会!
  “那,那,那天你说,”菲力有点不好意思讲,“你说你只要他……”
  “唔。”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那是因为之前就……”
  菲力瞪大眼睛:“之前?苏苏,我知道你不是随便的女孩,难道,他强迫你?”
  我晃晃头,我跟聂唯阳,怎么算呢?他强迫过我,我也玩弄过他,他曾放过我也救过我,甚至变得对我温柔,我早已不能用简单的怨恨来对待他。
  菲力见我不说话,有点着急:“我一直知道他的脾性向来为所欲为,但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对你!”他一拳捶在凳子上,站起身来,“我要去找他!”
  我急忙拉住他:“不是那样,菲力,”嗯,没办法跟菲力解释,只是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早就扯平了,没什么了。”
  菲力眼中还有疑惑,但是坐下来,有风度地没再追问。
  我说:“对不起菲力,我也不爱你。”
  菲力深吸口气:“苏苏,我的心意没有改变,你肯给我机会,继续和我做朋友吗?”
  我对着他笑出来:“在这种情况下,被女孩子拒绝,又知道她和别人有关系,肯同她继续做朋友已经说明你足够伟大。”
  菲力又微微脸红,我看着他,由衷地笑出来,这个男人,有着水晶般纯净的心,阳光般温暖的笑,直接而单纯,温厚而善良,说不定,在将来,我真的会爱上他。
  暮色渐浓,开放式的街心公园里可以看见远处要沉入楼群里的硕大的桔红色夕阳。
  我的目光突然被不远处的一幕吸引,那是一个老婆婆,正在推着她坐在轮椅上的老伴回家去,老婆婆正轻轻地对着老公公讲了什么,老公公笑着拍了拍身后老婆婆的手。他们的神色如此安详,让人看着他们,就不由地想,他们曾一起携手走过多少风雨,走到了今天,多么圆满。
  我竟看得愣了。
  他们慢慢地走着,柔美的夕阳是他们的背景,远处喧嚣的都市车水马龙的街道在他们安详的微笑里失去声音。
  我伸手去抓菲力的相机:“快,快,菲力,告诉我怎么用,我要拍下来拍下来!”
  菲力笑起来,摘下相机给我,告诉我应该怎样调整焦距捕捉光线,两个人手忙脚乱一番,终于我按下按钮,将感动自己的瞬间记录下来。
  菲力说:“嗯,会是张好照片,等我回去洗出来拿给你!”
  “好好!”我也兴奋不已。
  跟菲力在公园门口分手,我继续往家走,刚走两步,路边一辆车缓缓跟过来,咦,这车好面熟!
  驾驶座的车玻璃摇下,露出聂唯阳沉沉的脸。
  “上车。”他老大简洁地命令。
  有车坐总比走路回去好,我乖乖上车。
  嗯,这家伙看起来有火气啊,不会要拿我灭火吧?
  果然,我还没坐稳,他已经恶虎扑羊一样抓住我,不由分说就要吻上来。啧,以后真要考虑在自家车上装上计程车里那样的防暴栏杆,免得猛兽伤人。
  我拿一根手指顶住他光洁好看的额头,瞪他:“你又来?你忘了?”
  他果然停住了动作,眯起眼睛抿抿嘴唇,乖乖回去坐好开车。
  我窃笑,嘿,六字真言,百试百灵啊!
  他面无表情地问:“你怎么跟菲力在一起?”
  我舒适地歪靠在座椅上,有问有答:“他来找我啊,还给我那天弄掉的手机卡。”
  “那还用跑到公园去?”他还不依不饶了。
  我心情好,继续交待:“他说有事情跟我说,然后走到这边来,就跟我表白。”
  聂唯阳握着方向盘,迅速扭头看我一眼,转回脸,沉默,然后问:“你怎么说的?”
  我随意地说:“我就答应喽!”
  “吱!”车子猛地斜转煞车停在路边,我被甩得扑到他身上去,惊魂未定:“你疯了!幸亏这条路人少,要不然……啊,你要勒死我啊!”
  腰身被他紧紧抱住,我抬眼看他俊美脸皮绷的死紧,黑眼里巨浪滔天几乎要淹死我,我连忙识时务地坦白:“骗你的骗你的,我跟他说我不爱他啦!”
  他瞪我半晌,脸色稍霁,薄唇勾起来:“小野猫,胆子越来越大,敢耍我了?”
  居然一口咬在我的脸上。
  “啊!”疼倒不怎么,但是自己的肉被别人的牙齿咬住的感觉太恐怖了,我挣扎,“聂唯阳,都跟你说不要用强的好不好?”
  “嗯,”他放开我,挑高眉毛,施恩似的说,“那你来吻我。”
  我被他逗笑:“凭什么?”
  他斜斜看我一眼,眼光又飘开去:“凭我为你去学做饭怎么样?”
  啊?我愣住,就因为我随意的一句话?
  我看着他有丝不自在神情的侧脸,突然不受控制地加快。

 


  爱吗

  晚饭妈妈做了甜辣虾。
  这个菜我是非常喜欢吃的,但是总是嫌剥虾会沾一手红红粘粘的汤汁,每次都是吃几个就去洗手放弃再吃。
  妈妈说:“苏苏,再吃几个,你不是喜欢吗?等下再去洗手。”
  我答应一声,却不再动手。
  聂文涵剥了只虾子放在妈妈的碗里:“阿阮,你也多吃点。”
  “好。”妈妈温柔地对着聂文涵笑,眉梢眼角都是满足的幸福。
  我咬着筷子看着他们,微笑,妈妈终于有她的幸福,多好。
  一只剥好的虾子丢进我的碗里。我抬头,有点讶异地看着聂唯阳,他那弹琴的修长手指沾着红红粘粘的汤汁。
  “呃,谢谢唯阳哥。”我反应过来,急忙扮演妹妹的角色。
  聂文涵笑:“唯阳脾气从小孤僻,不太会跟人相处,没想到跟苏苏处得这么好,看来咱们注定是一家人啊。”
  妈妈急忙夸奖自己的继子:“苏苏被我宠坏了,是唯阳懂得照顾妹妹。”
  我看看聂唯阳的手,又看看自己碗里那只剥得不太熟练的虾子,慢慢把它放到嘴里,脸上莫名地微微烧起来。
  聂唯阳却还要火上浇油。他说:“阮姨,这个虾是怎么做的?”
  我的心又猛跳起来,脸上更热,妈妈还没来得及答话,我突兀地放下筷子:“我吃饱了。”然后不理妈妈的轻声责怪,逃一样跑回楼上去。
  晚上抱着被子辗转反侧,搞不懂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我真的对他心动?不,我不应该的,我若喜欢一个人,将会对他献上我全部的爱和忠诚,也会要求对方有同等的回应。而他呢?他只是为了欲望才要追求我吧,也许我暂时被他吸引,但是没有爱的回应,肯定不会有美好的结局。万一……假如……他爱我呢?我甩甩头,笑,也许他那样的人,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爱吧。
  早上,我被隐约传来的清朗声音唤醒。
  揉揉眼睛,我下床,穿着睡衣到房间连着的小阳台去。
  从那里看下去,就可以看见房子后边漂亮的花园。
  一簇簇的红花忍冬将花园错落有致地分割开,排排翠绿的忍冬簇拥着丛丛娇艳的刺玫,弯曲的石子小径穿越其中,小径旁边匍匐着还带着露水的浅紫鸢尾。
  再往前,有一个美人鱼的喷泉,与人同大的铜塑美人鱼坐在喷泉的中央,手臂托着的蚌壳中撒下细密的水雾来。喷泉旁边种着高挑出尘的鹤望兰,聂唯阳就站在那从鹤望兰前面,闭着眼睛,专心地练声。
  我趴在阳台栏杆上看他。
  他穿着白色的休闲家居服,闭上了那双邪魅的眼睛,站在繁美的花园之中倒别有一点出尘的味道,喷泉的水雾在清晨的柔光中幻化出七彩微光,静静地为他做陪衬。
  人家不是说专心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么,现在的他,的确令我移不开视线。
  他睁开了眼睛,目光往楼上看过来,对上我的视线。
  “早!”既然被发现,我就挥挥手。
  “早。”他慢吞吞拢一下墨黑头发,对我挑挑眉,“偷看我那么久,迷上我了?”
  我笑:“假如你一直闭着嘴巴不说话的话。”
  他慢悠悠走过来,站在我的阳台下,仰头看着我。
  我把下巴搁在手臂上,笑眯眯地轻声问他:“聂唯阳,你爱我吗?”
  他挑眉,声音清朗:“这还用问?否则我为什么跟你做爱?”
  “喂!你……”我急忙左右看,差点跳下去去捂他的嘴。
  他笑:“爸爸和阮姨出去晨跑,你以为每个人都象你一样懒?”
  我放下心,想起他的回答,皱眉:“你那算什么逻辑?做跟爱又不是一定有联系!”
  没想到这下子换他眉头拧起来:“小野猫,别告诉我你会随便跟人去做。”
  我气结,跟他沟通绝对有问题!
  我气哼哼地说:“那你第一次见到我,就非要……难道说,是因为你爱我?”
  他说:“嗯哼。”
  我气得:“那我又不爱你,你勉强我算什么?”
  他弹弹手指,一点也不在意地说:“哪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最后一定会爱上我。”
  这自大狂!我不是是该气还是该笑,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低头,然后又抬头来看着我的眼,神色难得地正经:“在那之前,我已等你很久。”
  我看着他的深幽的黑色眸子,只觉得轰的一声,心猛跳,脸颊燃烧起来。

 


  回报

  如果他爱我。
  没有回应他的话,我跑回屋子里去例行的早上冲澡。
  我一边擦头发一边愣愣地想着。我会爱上他吗?
  裹着大浴巾从浴室一路发呆出来,却听见聂唯阳调侃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回头,就看见那家伙大刺刺地坐在我的床上,两只胳膊支着修长的身子,身体惬意地后仰,衬衫上边两个扣子没扣上,露出一片蜜色的胸膛,他正眯着眼睛盯着我浴巾遮不到的地方看。
  我抓紧胸前的浴巾,瞪他:“你快出去,等一下妈妈他们就回来了,你这样在我房间像什么样子?”
  他懒洋洋地歪着头,似笑非笑:“你来亲我一下我就出去。”
  我好气又好笑,自从跟他申明不可以用强,他老大就改变策略改用要挟利诱了。
  隐约听到底下铁门响,我急忙跑过去,抓紧浴巾,俯过身子在他唇上轻点一下:“这下行了……唔!”
  前倾的身子被他一拉就失去平衡,我一下子趴在他的身上,他一直手支在身后,一只手扶紧我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他的嘴里有薄荷水的味道。温热柔软的唇在我的唇上辗转摩挲,反复揉弄,他的舌在我喘息的时候钻近来,狠狠地与我的纠缠。
  他吻人的架势总像是要把人给吞了。
  已经听见底下屋门响,我着急想起来,但是趴在他身上,没有着力点,于是一边推着他一边扭动身子想从他身上下来。
  “唔!”他猝然离开我的唇,用力压住我的肩背把我贴在他的身上,然后把头埋在我颈边大口喘息:“呵,小野猫,再动你可要后果自负了。”
  我这才发现我的浴巾早已散开,赤裸的胸乳贴在他露出来的胸膛上,腰腹隔着他薄薄的衣料感觉到他再明显不过的欲望形状。
  我着急:“你快点走啦!妈妈他们进屋了!”
  他拿唇摩挲我的脖颈,含糊地说:“就让他们看到怎么了?”
  我急得:“放屁!”被他们看到,住过来还没一个月,已经跟“哥哥”发展到床上去了,这么不正常的事,妈妈不气死才怪。
  他一下笑出来,又叹口气,说:“我好想要。”
  我再着急也忍不住被他的口气逗笑:“聂唯阳,你在撒娇啊?”
  他从鼻子里哼一声,终于扶着我坐直身体,在我的腰上捏了一把,快步走出房间去。
  我穿好衣服,眼睛看到书桌上一张单子,皱起眉头来,童苗苗的考试通知单。
  不想去还是得去。
  吃完饭,我抓起外套要出门,妈妈说:“苏苏,后天就考试,你还不在家里看看书?”
  我说:“嗯,我去给同学送考试通知单,很快就回来!”
  聂唯阳说:“我送你去。”
  我急忙拒绝:“不要啦,我们同学有话说,你去干什么?”童苗苗对我肯定不会是正常的态度,恐怕他见了童苗苗也就知道她是给我下药的人了,让他跟童苗苗碰面?恐龙大战魔鬼党啊。
  他跟我到门口,低声说:“小野猫,如果晚上有礼物给你,有没有给我?”
  我说:“什么礼物?什么?”
  他说:“礼物你晚上早点回来就知道了。回报么……”他高挑的身子背对屋内遮住视线,拉我的手放到他的欲望上去,有点哀怨地说,“你忍心让一代伟大的声乐家死于欲火焚身?”
  我又被他逗笑,也许是昏头了,我居然说:“可以考虑。”
  然后他笑了。笑得真让人心动。
  快到苗苗家我又后悔,是不是叫聂唯阳一起来比较保险一点?说实话,她的疯狂,让我受的罪,真让我怕了她。
  正犹豫,手机响起来,是菲力。
  “苏苏,”他的声音很兴奋,“那张照片我洗出来了,效果非常好,我现在给你拿过去怎么样?”
  嗯,这下子找到人跟我一起去了。

 


  禽兽

  童苗苗家小院的铁门是虚掩着的,可是我摁了半天门铃,2 层的小楼仍然如同熟睡了的动物一样静静地毫无回应。
  “奇怪。”我咕哝,“大门开着家里不应该没人的啊?”
  菲力说:“会不会在睡午觉?”
  我看看手机:“才刚到中午12点,怎么会睡午觉?算了,我们去敲敲屋门。”
  跟菲力径自穿过小院,去敲屋门。
  心里不安忐忑又伤感,就在前几天,我还会毫无顾忌的把苗苗家当做自己家一样,想来想走都随意,现在突然之间巨大的隔阂出现,斩断我们曾经紧握的手,我已经需要小心翼翼的来敲她的门。
  手背敲在黄梨木门上发出“笃笃”的浑厚声响,敲了一阵,又停下来听听,还是没有声响。
  难道真的没在家?我退到院子里,狐疑地看向楼上童苗苗的房间。二楼右侧的大窗户,拉着厚厚的橘粉色的窗帘。
  菲力说:“苏苏,我知道你不愿意跟她讲话,不过,既然都过来了,你就再打个电话问问吧。”
  我点头,拿起手机拨通那拨打过无数次的号码。
  待接的蜂鸣声。我默默地数着,一声,两声……数到十五声的时候,嘟的一响之后一个甜美的声音响起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我再拨,还是没有人接听。
  我叹气:“算了,菲力,把通知单从门下边塞过去好了,下午我还要早点回家的。”
  菲力点头同意。我把通知单从门底下塞进去,心里面松口气又失落,也许,跟苗苗,将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苗苗家吧。
  走到铁门,忍不住又回头看,这一看,却叫我蓦然睁大了眼睛!
  我张嘴,发不出声音,用力拽菲力的胳膊。
  菲力正在拿钥匙开车门,不解地回过头来,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他失声低呼:“天!”
  二楼右侧的大窗户那里,橘粉色的厚厚窗帘被拉开一条缝,一只纤细的手掌求救似地抓在玻璃上,那手掌抹过的地方,留下深浓的——血迹!
  我的身体比我的大脑先一步作出反应,菲力叫:“苏苏,你等一下!”我已经冲了过去。
  客厅被菲力打破又修好的落地窗又一次被打碎,我胡乱地将客厅桌子上一把水果刀抓在手里,发足往楼上猛奔去,天,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入室行凶?还是,苗苗她做傻事?
  奔到苗苗的房间门口的时候菲力终于赶上我,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去,抢先去打开了门。
  他只看了一眼,就立时转回头来挡在门口,面色苍白对我说:“我的天,苏苏,你不要看!”
  我哪里肯听,推开他就冲进屋子去。
  我手里的刀子掉在地上。震惊。愤怒。反胃。不能置信。
  苗苗正躺在她的靠窗的粉色大床上。只是,那真的是苗苗吗?
  那是一个血人一样的躯体。
  我走近床边,看着苗苗。
  “天,”我捂住嘴,声音颤抖,我只能说,“天,天,天。”
  苗苗赤身裸体地躺着,全身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满身都是淤青,红肿,利器划的形状奇怪的伤痕,烟头烫的焦痕,手腕和脚腕都有深深的捆绑过的痕迹,那里的肌肤被勒得乌青。她的身体上狼藉地混流着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所流出的血迹,以及遍身已经干涸的白色液体。
  她的双腿无力地大张着,原本白皙的大腿上有密集的烟疤,女孩最娇嫩的私处红肿不堪,被血迹和白浊的液体糊成一片。
  她的脸孔看不到一丝原来的娇美,半个脸都被打的青黑,眼睑肿大,水盈的妖媚大眼肿成了一条缝。
  整个房间里都是血腥气,性交的味道以及排泄物混合成的难闻的味道。
  我颤抖着手轻触她的脸:“苗苗?苗苗?”
  许久,她的眼睛中慢慢溢出泪来,她干裂布满血口的嘴唇轻动,我急忙把耳朵附过去,听到她微弱地说:“痛……好痛……”
  我咬牙:“没关系,苗苗,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很快就不会痛了。”
  她听若未闻:“我好痛……好痛……痛得要死了……苏苏……为什么你不来救我?”
  我几乎落下泪来。菲力说:“我们先送她去医院吧。”
  我点头。
  菲力开车,我抱着裹着毯子苗苗在后座,攥紧了拳头,我几乎将嘴唇咬破:“天,是谁,是谁,谁这样残忍?”
  苗苗的嘴唇微动,我附耳去听,听见她说:“童震。”
  我的头嗡的一声。苗苗的爸爸!

 


  桃花

  菲力说:“苏苏,我有朋友做医生,她这个情况,还是找相熟的人,不要传扬出去比较好。”
  “嗯,”我说,“菲力,谢谢你。”
  菲力从后视镜看我一眼:“苏苏,今天,我仿佛又看见六年前的你,那样奋不顾身地冲上去,甚至这次你去救的,是一个曾经伤害过你的人。”
  我一愣,想起跟苗苗初识时候的事来,黯然叹息:“这次我应该早点来救她的。”
  菲力说:“苏苏,你是天使。”
  天使?不不不,我怎么担得起这称号,我固执任性又贪欢爱欲,岂不是糟蹋了天使那雪白的名字?在我眼中,菲力才像天使。
  车子来到本市最大的嘉和医院,菲力却不进去,绕了两个弯,从一个小小的后门进到医院去,停在嘉和主楼的后边。他下车拨了通电话,讲了几句,片刻后挂了电话,过来俯身抱起苗苗,跟我说:“跟他说好了,我们从这里上去,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嘉和大楼后边只有一条窄窄的安全楼梯,幸亏有菲力在,抱着苗苗连爬上三楼。
  菲力似是很熟悉这里,拐过两个弯,停在一扇门前,示意我敲门。
  门开了,露出来——一朵?
  我呆了一呆,那朵已经跟菲力打招呼:“小菲菲,想不想念我?”
  菲力说:“陶,你赶紧先救人。”
  那朵桃花斜他一眼:“哎呀呀,真是无情,这么久没见,连叙旧也没有,就叫人家干活?”
  这人真的是医生么?
  他是个男人——至少我看见了喉结,身架还是挺高的,比菲力还要高,只是怎么,长了那样一张女人似的柔美脸庞,还有那样一双桃花眼?
  还有那个说话腔调,让我起鸡皮疙瘩。
  他转进内室,拉开屋内一张帘子,露出后边偌大一个手术室来,各种医疗器械排得满满,这间屋子就像个小型医院。他把苗苗放在病床上,拉开毯子,夸张地叹了一声:“变态啊,小菲菲,不是你搞的吧?该不是聂唯阳那家伙干的好事,让你来给他善后吧?”
  我莫名不悦,冲口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有趣地看我一眼,又回头去看苗苗的伤,说:“当然,我开玩笑,我们都知道,那家伙虽然性格变态,但是这方面,他——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我看着那桃花脸上暧昧的笑,觉得不是自己思想邪恶想歪了,可是,聂唯阳他——哪里“不行”了?他是“太行”了好不好?
  菲力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清清喉咙给我介绍:“苏苏,这是陶意棠,跟我和聂,我们大学的时候就是好朋友,他的医术你可以放心。”
  陶意棠说:“伤口一定要先清理,你们先去外边等吧。”然后打内线叫护士来清理消毒。
  我担心地问:“她的伤严不严重?会不会留下很多疤?你要想办法让她不要太痛啊!”
  陶意棠翘着小指理一下耳边碎发,说:“到了我手里,没有什么严不严重,只有我想不想治。至于留不留疤,就要看咱们关系怎么样了——哎,小菲菲,这位小姐有点面熟,是谁?”
  菲力说:“我的朋友,她是聂的,嗯,继妹。”
  “继妹?”陶意棠看我一眼,这时候门开,两个穿着护士服的女孩子走进来,看见陶意棠,笑着说:“陶医生,又叫我们来偷偷帮忙,怎么谢我们?”
  陶意棠一边笑一边放电:“香吻一个,怎么样?”
  两个女孩子嗤嗤一笑,换上消毒服去处理苗苗的伤口,帘子拉上,我听见她们惊呼:“天,什么人这么残忍!”
  我跟菲力坐在外间的沙发上等。
  我低头把玩自己的手指,看见手上有片暗褐色血迹,拿出纸巾来,拼命用力擦,像是要把心头沉沉的阴影也一起擦去。
  菲力拿住我的手:“苏苏,已经没有了,别擦了。”
  我抬头,对菲力扯出一个笑来:“菲力,你知道吗,我原来,跟朋友们图好玩,曾经找一些虐待的光盘来看,这次,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看了。”
  菲力看着我的脸色,眉宇间流露担忧:“苏苏,你的脸色很不好,你要是难过,就哭一下吧。”
  我摇摇头,自我懂事以来,就不曾再在别人面前哭。呃,上次跟聂唯阳,那是特殊情况。
  我闭上眼睛,苗苗呵,我真是没用,还说跟苗苗是好友,连她背着这样的痛苦都全不知晓。她是怎样挣扎着度过那些痛苦的时间的?
  我在沙发上把自己缩起来,抱住自己的肩。啊,好痛心。
  窗户射进来的光,由亮白变得昏黄,终于暗沉下去,屋内的日光灯闪了两闪亮起来。
  门响动,陶意棠大步从内室跨出来,边走边对菲力嚷嚷:“小菲菲,我想起来了,她就是你照片上那个女孩是不是?”
  菲力不说话。
  “哈!”,陶意棠蓦然蹲在我面前,平行对着我的脸,桃花眼兴味地看着我,笃定地说:“你一定被聂唯阳给吃了!”
  这,这是什么跟什么?我脸微红,不理他疯言疯语,问:“苗苗……我朋友她怎么样了?”
  陶意棠挥挥手,转身坐到我们对面沙发上,大大咧咧地翘起腿:“这点小伤有什么可担心的?缺胳膊少腿肠穿肚烂的在我这不也好好地回去了?倒是你,没想到,世界上还真有机缘巧合这种事,我还担心聂唯阳那家伙会做一辈子老处男呢,哈哈哈,没想到你居然自己给聂唯阳送上门去。”
  咦?我才刚对苗苗稍为放心,又被他后半截话搞糊涂了,什么意思?
  不行
  陶意棠看我一脸茫然,转头去问菲力:“咦,小菲菲,人家都不知道啊,你们都没告诉人家?”不等菲力回答又自顾接下去:“也对,你脸皮那么薄,当然不会跟人家讲这个,聂唯阳那家伙,肯定也不会把他的人生耻辱到处宣扬,哈哈,还是让我来说吧!”
  说什么?我不解地看看菲力又看看他。
  陶意棠拍拍脑袋:“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说:“叫我绿苏好了。”
  “好,小苏苏,我告诉你,”,陶意棠伸出一根手指对我晃一晃,露出贼兮兮的笑容:“在把你吃掉之前,小聂聂可是标准的处男啊!”
  他?那充满强烈暧昧感觉的调情,那样激情的欢爱,怎么可能?
  我冲口说:“不可能!”
  菲力轻咳一声,尴尬地别过脸去,陶意棠低下头捂住嘴,虽然没有笑出声,但是肩膀剧烈地抖动。
  我说完了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这句话的含义,脸一下通红,咬住嘴唇不说话。
  陶意棠终于笑够了抬起头来,白皙的漂亮脸蛋因为忍笑而红红的:“天呐,你可太有趣了,哈哈,小苏苏,我知道你”不相信‘,哈哈哈,不过听我说完你就明白了。“
  他摇头晃脑:“话说当年,有三个身心健康,心理正常的18岁大男生在宿舍里看A 片,嗯,我们姑且叫他们T ,F ,N 好了。”
  这个活宝,T 就是他自己,F 就是菲力,N 就是聂唯阳吧?咦,聂唯阳也有过我这样的年纪的啊。
  陶意棠继续说:“片子看完了,他们青春健康的身体就发生了正常生理现象,体贴又迷人的T 就说,这样吧,老看片子也没意思,我认识几个女生,很爱玩的,不如今天我们一起去告别我们的少年时代吧!于是他们都同意了。”
  我撇嘴,哼,男人就是这种拿下半身思考的东西。
  “然后他们约了女生去玩,之后就去了酒店……后来,当T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看见N 正站在隔壁房间的门口,穿戴整齐,沉着脸不说话。于是体贴又迷人的T 就去问他怎么了,结果这时候门打开,一个女生怒气冲冲走出来,扔下一句”他根本就!‘,然后走掉了。“陶意棠停下来咧嘴笑笑,似乎这段回忆让他相当愉快。
  他接着说下去:“体贴又迷人的T 就安慰他的朋友说”没关系,平常看片子你都挺正常的,肯定因为她太丑的原因‘。后来,在体贴又迷人人缘又好的T 的安排下,N 又接触了几个女孩子,结果证明,N 就是。“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骗人的吧?又看看菲力,菲力的脸上不自在地泛红,呵,原来菲力也年少轻狂过呢!
  陶意棠笑呵呵地抖抖脚:“直到有一天,小菲菲拿来一张照片给我们看,嗯,当时我就看到小聂聂有了反应,他对着那照片,突然就说了一句话……”
  我的照片。我窘迫地打断他:“我知道他说了什么,你不要再重复了。”这家伙口无遮拦啊,而且,当时聂唯阳有反应他也看到?他这是都注意些什么地方啊!
  陶意棠眯眯笑:“就是这样了,小苏苏。”
  我迟疑地说:“他……对我的照片,一见钟情?”不可能吧?这也夸张了点。
  “对于他的情况我做过研究,怎么说呢,”陶意棠思索着说,“当我们刚认识小聂聂的时候……嗯,菲力,那时候还在中学吧?”
  菲力“嗯”了一声。
  “嗯,那时候小聂聂很孤僻,现在想起来,有点偏执症的倾向。他小时候只跟一个暴躁寡言的保姆长大,导致他不太会跟人相处,但是不得不承认,”陶意棠似是有点不忿地撇撇嘴,“他非常地聪明敏锐,他的出奇敏锐的感觉总是能指引他作出选择,就像他后来选择了学习音乐,事实证明他非常有这方面的天赋。
  而对于情爱这方面也是,他的感觉指引他的身体,只对他有感觉的人起反应。
  这也不错,是不是?“
  我努力消化他的话,呆呆地看着他。
  陶意棠拍拍手,笑:“所以我才会说你一定被他吃了,哈哈,那家伙这么多年的冲动,绝对忍不住,哈哈,小苏苏,如果你”不相信‘,就只能说他“感觉’太好了。”
  我脸红,不习惯跟陌生人谈论私事,这个陶意棠,跟菲力比起来,倒绝对像聂唯阳的朋友,一样的脸皮厚。
  菲力突然低低地说:“我做的最错的事,就是拿了那照片给他看。”
  陶意棠愣了一下,说:“小菲菲,你不是吧?朋友妻哦!”
  菲力脸涨红,声音提高:“苏苏又不喜欢他!”
  陶意棠愣住,看看菲力又看看我,摇头:“可怜的小聂聂。一笔烂帐。算了,”
  他站起来往屋内走,边走边咕哝,“不管了不管了,我自己的烂帐还算不清呢…
  …“
  过一下他又走出来:“小苏苏,你朋友醒了,找你说话。你跟她说,叫她在这里观察两天再回家。”
  我急忙走进去,看见苗苗躺在病床上,已经换上了医院的衣服,身上脸上的血迹污痕都已清洗干净,涂着红红紫紫的药水,眼角包着大片纱布。
  我坐到她身边去,轻拍她的手:“苗苗,感觉怎么样?”
  苗苗勉力将眼睛张大,看着我,还没说话,眼泪又流出来,她说:“苏苏,对不起。”
  我看着她,微笑摇头。
  苗苗抓住我的手,眼神里流露渴盼:“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我帮她掖掖被子,柔声安慰:“嗯,你安心在这里休息两天,然后去我家,咱们好好聊聊。”
  出了医院,天已经黑透,我想起出门时聂唯阳说的话来,急忙想打电话回家说一声,掏出手机却发现早已没电关机了。
  菲力说:“用我的打?”
  我说:“算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于是菲力送我回家。

 


  约定

  车子停在院子里,刚走出车子,妈妈就从屋里急急地迎出来,轻声嗔怪:“苏苏,怎么回事?这么晚才回来,打你手机又关机,妈妈快要急死了!”
  我说:“发生了点事情,嗯,这是菲力,我的朋友,也是聂……唯阳哥的朋友。”
  妈妈打量菲力一下,露出笑容:“快快,一起进来吃饭吧,大家都在等呢。”
  走进屋子,聂文涵也迎过来:“哎呀,苏苏,可算是回来了,都在等你吃饭呢。哎,这不是唯阳的同学吗?一起来吃饭,来。”
  聂文涵跟妈妈把我们拉到餐桌前,聂唯阳正静静地坐在桌旁,靠着椅背,抱着双臂,眼睛垂着似乎在看桌面,雕塑一样一动也不动,亮黄的顶灯灯光打在他的墨丝般的黑发上,一片迷朦光泽。
  咦?气氛似乎不太对劲。
  菲力跟聂唯阳打招呼:“聂。”
  他终于抬起头来,是我眼花么?总觉得他的脸色发白,更显得一双黑眸沉沉郁郁,深不见底。
  他没有回话,两片薄唇像大理石雕成的,形状完美,却静止不动,只缓缓地转头,一双黑眼沉沉地看看我,又看看菲力,眼睛极深极黑,却又静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妈妈拉我们坐下,轻声责备我:“苏苏,你唯阳哥明天就要回布鲁塞尔了,他说你马上就要考试,今天还特地亲手做饭给你祝你考得顺利,你这孩子倒好,足足等了你3 个小时,菜都凉了,还不赶紧跟你唯阳哥赔不是?”
  我一愣,为我——亲手做的饭?
  霎那间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那你做我的女朋友吧。不可能。因为你也不会做饭啊。凭我为你去学做饭怎么样?我已等你很久。今天有礼物给你……
  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几道菜,有我喜欢吃的甜辣虾,那色泽和形状跟妈妈平日做得没法比,但是,这是一个连煎蛋也做不好的人做出来的。
  我的心头满满胀胀,说不清是感动心动或是愧疚不安,我看着他:“聂……
  唯阳哥,我……“
  他忽然站起来,看也不看我,垂着眼睛,说:“我明天要赶飞机,先去收拾行李了,你们慢慢吃。”
  然后他转身离开,上楼。声音和身姿都优雅平静的不像话。
  我却被那优雅刺痛心脏,突如其来莫名其妙地痛。
  脑子来不及想清楚,身体又已擅自作出反应,我站起来追过去。
  菲力在我身后叫:“苏苏!”
  我停一下,没回头没说话。
  菲力说:“我……我先回去了。”
  我低低地说:“嗯。”然后奔上楼去。
  他房间的门紧闭,我敲门:“聂唯阳!”
  没声音,又敲。门猛然打开,我被一只铁钳一样的手掌攫住,被一把扯进屋子里去。
  门被重重关上,屋子里连灯也没开,我眼前一片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结实的身躯压在门边的墙上,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他重重吻上我的唇,吻得那么野蛮疯狂,似乎想用这吻来肯定什么,他的唇舌强悍,我却奇异的品尝到哀伤。
  痛!我含糊地呻吟,他居然咬我的舌头!
  我很快再顾不上叫痛,因为聂唯阳已经撩起我的裙子,抱起我的臀将我抬到适合的角度,将我固定在墙和他的身体之间,然后他的手伸到我们之间,去释放他的欲望。
  我慌乱,双手徒劳地推打他铁一样的胸膛,努力在唇齿的空隙里说话:“别……别……这样……”
  他喘息,额头抵住我的,黑眼极近地逼视我,即使在黑暗中,我也能看见他眼中疯狂燃烧的火焰。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嘶哑:“你说不要强迫你,好,我压抑自己,按照你说的做了!你说因为我也不会做饭所以不做我的女朋友,好,我也做了!看看你,拿什么回报给我?我为什么还要压抑?有什么意义?放开手让你去跟别人鬼混?
  给你时间去诱惑别人?小野猫,你看着,若我想让你是我的,你就是我的!
  “
  我挣扎,然而他夹杂着怒火的欲望如风暴般不可违逆,很快我就感觉到他脉动的火热欲望隔着我单薄的底裤压在我的柔软上。
  门被轻敲。
  这跟我第一天遇到他的的情况何其相似!唇舌被他堵住,我攥紧拳,心中喊着,不,不,别,别这样,妈妈他们还在外边,别让我们难堪,别让我受伤害,别让我记起那不愉快的回忆,别再犯相同的错误,别让我——刚刚对你产生的情意就这样被扼杀掉!
  聂文涵的声音传来:“唯阳?苏苏?”
  聂唯阳停下了动作。
  我努力让自己的唇获得自由,在他耳边喘息,声音低哑,脱口而出的却是:“别……别这么难过,我会心疼。”
  我一定是晕了,我为什么会这样说?
  他整个身体却明显一震,腰腹间的钳制放松,我滑下来,终于站在地面上,身子却被他紧紧紧紧地抱在怀里,紧得几乎让我窒息。
  聂文涵和妈妈敲门没有得到回应终于开门进来的时候,看见我正坐在聂唯阳书桌前的椅子上,正跟站在床边收拾行李的聂唯阳说话。
  少不得被责怪两句,然而我们的“兄妹情深”终是让他们大感欣慰的。
  床头小闹钟的夜光指针荧荧地在黑暗里指示时间。
  午夜一点。
  我披着睡袍,下了床,蹑手蹑脚溜到对面聂唯阳的房间去,这是刚才跟他的。

 


  害羞

  39聂唯阳的房里没开灯,但是窗帘半开,银蓝的月色水一样流进屋内,所至之处,全都被笼上了充满魅惑感觉的微蓝光晕。
  他正坐在宽大的窗台上,只穿了条黑色长裤包裹住他的长腿,肌理匀称的上身赤裸着沐浴月光,那感觉分外地诱惑。
  他听见门响,抬起头来看着我,伸出手:“过来。”
  我走过去,压下心中莫名的不安躁动,微笑:“你的回报来了。”
  他的黑眸闪动,下一秒,我的身子猝然被他拉入怀中,狂野湿热的吻随即覆上来,他的双手用力地抚摸我的肩背腰臀,我被那力道迫得不断向他的身子贴近再贴近,直到密密地与他的躯体揉在一起。
  当冗长的热吻结束,我们都气喘吁吁,欲望使我们的皮肤发烫脸发红,眼睛湿润又明亮。
  他微笑,沙哑地说:“来。”扶着我的腰,使我面对他,分开双腿坐在他的腿上。
  “呵!”睡袍下赤裸的身体柔软碰到了他长裤中释放出来的昂扬,我轻轻抽气,看着他满含情欲的微笑眼睛,无措地抓紧他的肩。
  他双手握着我的腰,轻吻着我,使我慢慢落到他的骄傲上去,与他结合在一起。
  啊,我伏在他的肩头,细细喘息,从未感受过的强烈的被充满的感觉!
  他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呢喃:“乖,来动一下。”
  “不要。”我扁扁嘴,摇头,身体好酸好涨,动起来岂不是更难受?
  他低笑,拍拍我的臀,然后抱着我的身体,配合他身体的动作,开始了欲望的律动。
  “啊……”我忍不住呻吟,双膝无力的落在窗台上,双手攀紧他的肩,指尖紧紧扣着他的肌肉,脑中的思维全部被结合之处传来的战栗的愉悦占据。
  快感爆炸的瞬间,我的身子紧绷,双腿夹紧了他的腰,头向后高高地仰过去,睁大的眼睛仿佛看见一片烟花绚烂。
  他抱我靠在他的身上,轻吻我微有薄汗的颊侧,慵懒性感的声音带着满足后的轻松:“怎么样,小野猫,还满意吗?”
  我的脸无力地贴在他汗湿的结实颈侧,喘息:“聂唯阳,你……唔……真的很有做爱的……天赋啊……”
  他沉默一下,一手圈着我的腰,一手捏住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菲力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我晕晕地摇头,“是陶意棠说的。”
  他皱眉:“你怎么认识他?”
  我说:“今天有个朋友生病了,菲力带我去找他的。我就是因为这个回来晚了啊。说起来,那个陶意棠长得可真够美的。”
  他猛地站起身,我手忙脚乱地攀紧他:“你干什么啊?”
  他不理我,扶住我的臀,径自往床边走去,我像树袋熊一样爬在他的身上,哇哇叫:“喂,你拿出去再走,好难受。”
  他将我放在床上,颀长身子压上来,胳膊圈住我的头,将我围在充满他的气息的小空间里,挺直的鼻梁顶着我的鼻尖,黑眼极近地看进我的眼睛里去,唇磨着我的唇,恶狠狠地说:“小野猫,自从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你就注定是我的,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也一定是最后一个,不管你看见什么样的男人,也不许再跟他有关系!”
  我忍不住又想翻白眼,“吾见,吾至,吾征服”?你是凯撒大帝啊?又想,难道他觉得陶意棠对他有威胁感?嘿嘿,那人是长得挺漂亮,可惜不是我喜欢的型。
  他捏我的脸:“答应我!”
  我撇过脸:“我才18岁,干吗绑定在你这个大叔身上?”
  他捏着我的手心,一口向我的手指咬下去,从齿缝里说:“我才25岁。别气我,我是认真的。”
  我撅嘴:“你又不爱我。”
  他轻笑,吻我的眼睫:“谁说的?”
  “还用说么?”我声音有点闷闷的,手指把弄他的耳朵,“你看,你只是因为身体会对我有反应才来追求我,如果你的身体对我没反应你会来喜欢我吗?或者,如果你又看到另一个让你身体有反应的女孩子,你是不是也一样去不择手段得到她?”
  说完了,看着他的脸,等他回答。
  他看我半晌,眼神又飘向一边,看着雕花的黄铜床柱,淡淡说:“没有如果。”
  什么意思?他老大能不能不要一到关键时刻讲话就这么莫测高深好不好?
  我困难地自己破译:“你说没有如果,是不是说,就算你身体对我没有反应,你看到我也是一样喜欢了?还有就算看到别的女孩子身体有了反应,你也不会去喜欢?”咦,不知道这么问,会不会脸皮厚了点?
  他不吭声,眼睛依然看着别处。
  我摇他:“是不是啊?”
  他还是不说话,只看着那床柱,好像那上面突然结出果子来了似的,我抓他的耳朵,突然看见他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来。
  我眼睛转两转,试探地问:“喂,聂唯阳,你是不是一就不敢看别人啊?”
  他迅速地瞪我一眼,却又立刻把眼睛飘开,脸上红晕更加明显。
  我的天,不是吧?我瞪大眼睛,捂住嘴,笑得浑身打颤:“天,你……”
  他回头瞪着我,咬牙:“小野猫,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啊?叫你笑!”
  灼热的欲望再一次主宰了我的身体,笑声变成了暧昧的喘息。
 

 

  别忘

  由性生爱,还是由爱生性?
  这个问题要是拿去问聂唯阳,他肯定会挑挑眉毛,满不在乎地反问:“那又有什么区别?”对他来说,到底是他的身体反应证明了他的感情,还是他的感情导致了他的身体反应,这是一码事。
  一家人齐齐去机场给聂唯阳送行。
  机场大厅里,他在那边跟妈妈和聂文涵道别,我在这边拿手遮着嘴巴猛打哈欠,奇怪,同样的一晚没睡,怎么他老大就那么精神,我却跟脱了水的黄瓜似的,皱巴巴的连站也要站不直了。
  他过来捏捏我的肩,黑润的眼瞳定定看进我的眼睛里:“了我说的话。”
  我刚打完个哈欠,眼里含着泪花,迷迷糊糊地看他:“说的什么?”
  他的黑眼顿时眯起来,脸皮绷紧:“你确定要我现在重复给你听?”
  我看看他的表情又看看旁边的妈妈和聂文涵,立即摇头:“不用了,我记住了,记住了。”
  聂文涵笑呵呵:“快到时间了,赶紧登机去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反正很快就回来了。”
  很快?我狐疑地看看他,他却微微一笑,俯身在我耳边低低地说:“要不要吻别?”
  我立刻跳离他三尺以外,微笑:“一路顺风,慢走不送。”
  银色的机身在蓝色天幕上越缩越小,我收回目光,开始回想,他到底说了什么叫我了呢?
  昨晚上二度欢爱之后,两个人冲了身子,他抱着我坐在宽大窗台上看月亮。
  后背在他胸膛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我歪头看着那洒了一地的银辉,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看到的一个笑话来,那笑话是把李白的诗改了的,叫做“床,钱,明月,光,衣失地上,爽!”想着想着,一下子笑出声来。
  聂唯阳在我身后轻咬我耳朵:“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我边躲边笑,刺激他:“想帅哥,十八九岁的年轻帅哥,可爱又帅气,想起来都开心。”
  他拉我转过身子,捏起我的下巴看着我,他的眸子似有吸引人的魔力,月光下的俊颜有种不真实的魅惑感。
  他勾起嘴角,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口气说:“你这辈子是没指望了,小野猫。”
  咦,是这句话吗?我摸摸鼻子,有点脸红,一辈子,他说一辈子呢。不能否认,我跟所有女生一样对浪漫充满幻想,有一个英俊的男人跟自己这样仿佛誓言般的宣告,心里头不会怦怦乱跳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我问自己,绿苏,你爱上他了吗?就算知道他的情况异于常人,可以不再为他初次的强横耿耿于怀,你真的愿意在你18岁的年纪就这样绑定在他身上,抛弃其它一切的可能?
  通宵没睡,头嗡嗡响,沉得好像随时会掉到地上,算了,不想了,还要去看苗苗。
  妈妈问:“明天就考试了,怎么还乱跑?”
  我说:“妈妈,你不知道,苗苗被她爸爸打了,很惨的,现在在医院,我要去看她。”
  妈妈吓一跳:“他爸爸?叫童震的那个?不是说他挺疼女儿么?怎么会做这种事?”又叫我等等,急急忙忙去厨房熬瘦肉燕窝汤,叫我给苗苗带去。
  聂文涵正在玄关换鞋去公司,听到我们说,回头说:“童震?作物流生意的那个?今天我们还要跟他们见面谈委托呢。”
  我吃惊,急忙说:“聂叔叔,你可千万别把苗苗的事告诉他!”
  聂文涵点头:“那是别人的家务事。”
  没好意思再叫菲力,自己坐计程车到了嘉和医院,绕到后边,凭着记忆转上楼,找到那扇门。
  陶意棠开门,看见我,桃花眼笑眯眯:“小苏苏,你朋友情况不错。”我进了门他却转身出去,嘱咐我:“我去前边了,今天有班,有人来敲门你不要开就是了。”
  我点头,这陶意棠,居然在嘉禾主楼后边开这么个黑诊所,也不知道什么来历。
  苗苗的样子比昨天好很多,淤青红肿大半消退,露出原来的肤色来,血口和烟疤几乎全部在衣服下遮着,脸上只有那块纱布还贴着,乍一看去几乎是完好的。
  苗苗一看见我,立刻撑着身子坐起来,我急忙过去给她垫了枕头叫她靠好,扬扬手里的保温桶:“我妈做的,来吃点,补身子。”
  苗苗默默地低头喝汤,喝着喝着,有水滴落在她的碗里。
  我接过碗,拿纸巾给她,笑:“怎么,我妈手艺出神入化,好吃到你流泪?”
  苗苗一手拿纸巾按住了眼睛,一手抓住我的手腕,哽咽:“苏苏,我,我对你做了那样,那样过分的事,你,你不怨我吗?”
  我拿开她遮着眼睛的纸巾,拭去她的泪痕,一本正经说:“其实,这燕窝汤里我也下了一样的药的。”
  苗苗一愣,看着我,一时搞不清我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我忍不住笑出来,苗苗明白被我骗了,脸上表情似哭似笑,抓着我的手,急急地问:“苏苏,你真的不恨我吗?不生我的气吗?”
  我拍拍她,微笑:“你还不知道我?我是最不会记仇的人,人生苦短,老念着那些不愉快的事,还怎么活下去?”
  苗苗又落泪,点头:“我知道……你一直都这样……不开心的事情总是很快就忘掉……”
  我拿眼睛看住了她的,说:“苗苗,你也是一样啊,不愉快的事,就忘了吧。”
  不提还好,这一提,她立刻伏在被子上,嚎啕大哭起来。我靠过去,用胳膊笼住了她的肩背,轻轻拍她,任她哭个痛快。
  良久之后,她渐渐抽噎着停止哭泣,攀着我的胳膊,哑着嗓子对我说:“苏苏,让我来把事情都告诉你吧,说出来,我也好受些。”

 


  遭遇

  “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那时候的事么?”苗苗手里绞着纸巾,眼睛空空地看着前方。
  我点头,自然是记得的,那时,苗苗正被几个高年级小痞子堵在小巷里欺负,我救下了她。
  苗苗深吸口气:“那时,那几个人,其实就是那混蛋……童震他指使的!”
  我瞪大了眼睛。
  苗苗惨然一笑,讲下去:“那时,我已经忍受他的凌辱许久。终于我跟他说,我已经上中学了,要去读寄宿学校,我不想再住在家里,他不肯,把我锁在家里,但是我用床单作绳子,从楼上逃出来,自己去学校办了寄宿手续。他知道后,打电话对我狂骂,说了好多不堪入耳的话,叫我回家去住,好方便他施暴。我很害怕,但是觉得,我就一直在学校里,到处都是人,他能把我怎么样?但是没想到,他居然去买通了高年级的痞子们,跟他们说只要他们把我带回家,随他们怎样都行,他们就趁我去学校附近买东西的时候……幸亏后来遇到了你。苏苏,你肯定觉得我对你的的感情不正常吧?”
  我摇摇头:“只怪那混蛋!”
  苗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你知道吗,当时,我看这你就那样冲过来救我,我……我真的,就好像在毫无希望的黑暗的地狱里,看见一片光,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得发疯。所以,我去跟童震妥协,我说我可以走读住在家里,只要他答应继续让我读那间学校。”
  天,我毫不知情,那些时候,在苗苗那快乐的笑脸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心伤。
  我说:“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虎毒不食子啊!”
  苗苗掩脸半晌,继续说下去:“为什么?从我懂事以后,我反抗他,我哭喊求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他这样对待,他不为所动,面对我的追问,他叫我去问我死了的妈妈。后来,我找到了妈妈的日记,看到妈妈那些凌乱的记录,总算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对我……我的妈妈,她是非常漂亮的人,家境也好,却死心塌地的背弃了家庭,跟了那混蛋,很老套的故事是不是?”
  我拍拍她的手,无声地安慰她。
  “妈妈的结局,却并不是从此跟着她喜爱的人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因为,她瞎了眼,她找的,是一个禽兽。”苗苗深吸口气,“童震他……他心理有问题,他创业的资金是妈妈从家里带出来的,为此,他一直觉得很没有尊严。同时,他又非常的自卑,总觉得既无家财又无相貌的他配不上妈妈,总觉得妈妈不可能爱上他,他像疯子一样怀疑监视着妈妈。妈妈一味的委曲求全,终于无法忍受,她认识了另一个男人,准备和童震离婚。”
  “童震他自然是像疯了一样,用各种手段逼妈妈离开那个男人,妈妈本来是铁了心要离开他的,却在这时候发现怀孕了。妈妈喜欢的那个男人,他说要妈妈打掉,因为孩子有可能是童震的,他说,不要生养一个有疯子的基因的孩子。妈妈拼命想保住孩子,童震就提出条件,说只要妈妈离开那个人,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他就让妈妈生下我。妈妈答应了。”
  我在心底叹息,苗苗的妈妈,多可怜的女人。
  苗苗眼神空洞:“所以,我不知道,童震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他一直骂我是妈妈跟那个男人的贱种。妈妈她在生下我后不久就去世了,小时候我不知道,后来长大了,我想,她八成是给童震折磨死的吧?”
  我觉得发冷,默默地倒了杯温水递给苗苗。
  苗苗喝了口水,十指用力地握着杯子,沉默了好久,才又说下去:“妈妈死了以后,我就变成了他发泄的对象。我还小的时候,他经常无故的打骂我,捏我拧我,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定定地看着我,那眼神……那么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我至今还印象深刻,他对我笑,说,苗苗,你长大了,你跟你妈妈真像。我本来很开心的,他几乎从来没有温和地跟我说过话,谁知道,接下来,他就扑过来,扯下我的衣服,然后……”
  苗苗的手发抖,杯子里的水几乎要泼出来,我心中酸痛,拿走杯子,抱住她:“别说了,别说了。”
  天,童震真是个畜牲。
  苗苗在发抖,过了好久,她的声音才又响起来:“我已作过三次流产,活着每一日都是煎熬……苏苏,要不是因为可你跟你在一起,我早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因此,那天,当我看到你那个样子,我知道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就疯了,我作出了那样的事,呵,我想,也许我真的是那疯子的孩子,有他一样的基因。
  “
  我抱紧她:“苗苗,我不怪你了,真的,我已经忘了。”
  苗苗抱着我,眼泪默默地沾湿我的胳膊。
  终于她平静一点,我问:“苗苗,你打算怎么办?”要用法律手段解决吗?
  可是,毕竟,童震是她的父亲,毕竟,苗苗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她受的,又是这样一种难言的伤害,怎样才能让她以后可以安静的生活下去?
  苗苗看着前方:“这次,就是因为我想要偷偷出国去念书,结果被他发现了我写的申请信,所以,他像疯了一样折磨我。要不是苏苏你又救了我,我想,我已经死了也说不定。我——我早就想清楚了,他生意做大,也有他的势力和关系在,若要告他,首先,我忍受不了在众人面前拿出证据讲出经历这样的折辱,其次,就算我豁出去了,也不一定能告得赢他。就算告赢了他,我也承受不了舆论的压力。我承认我很懦弱,我只想离开这里,离开他,这样我才能继续生活下去。”
  我说:“我尊重你的决定。那天,我是去送考试通知单给你的,可是你这个样子肯定没办法参加考试。嗯,别担心,我去问问聂叔叔,看看他有没有办法直接送你出去上学。你在这里安心住两天,这里是聂唯阳——嗯,就是聂叔叔的儿子的朋友开的,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那混蛋不会找来的。”
  苗苗定定看着我,又流泪:“苏苏,我真不知道怎样才能报答你!”
  我微笑,擦去她的泪,拥抱她:“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电话

  在N 大快开学的时候,苗苗的学校也联系好了,我在机场把她送走。
  在陶意棠的诊所观察几天,确定没有大碍之后,我把苗苗接到家里面照顾,妈妈非常怜惜苗苗,变着花样做东西给她补身子,终于让她又健健康康。考完试后的两个月,几乎都在为苗苗忙碌,只是隐瞒真实情况又要说服聂文涵帮忙就费了好大的功夫。
  广播已经在催促旅客登机,苗苗仍然抓着我的手,不肯放开。
  我说:“苗苗,你以后都要靠自己了,一个人在外边,肯定会有很多困难的,你要坚强点啊!”
  苗苗一个劲的点头,抱住我,哽咽着:“苏苏,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你。”
  我扶着她,给她整理一下领子,佯怒:“看看,这就跟我说什么一辈子不一辈子的,可见这一走,根本就没想着再见着我了。”
  苗苗猛摇头,终于笑出来。
  我说:“你别担心,我跟妈妈和聂叔叔都说好了,要是有人问起你,我们都会说不知道的。”
  苗苗点点头,她提起了皮箱,又抬眼看着我,漂亮的凤眼里有依恋有关切有哀伤。她对我说:“他若是对你不好,一定告诉我,我会给你教训他。”
  我愣了一下,才知道苗苗说的“他”是谁,哭笑不得:“不,我跟他不是那样……”
  广播已经在催促,苗苗不及再说,抱住我,在我脸上吻一下,头也不回奔向登机口去。
  我看着她因为就要摆脱噩梦而显得轻快的背影,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开学前的日子闲得发慌,想想聂唯阳在的时候,我似乎每天都很忙,忙着跟他斗,忙着躲他,或者,忙着……上床。他一走,我似乎突然有了大把时间不知如何安排。
  这天正赖在家里跟妈妈一起看下午的韩国电视剧,这种电视剧尽是家长里短,絮絮叨叨,我穷极无聊,居然跟妈妈一起看得津津有味。
  门铃响,我去开门,看见门外那穿着米色休闲衫的人,不由一愣,欣喜又有点尴尬:“菲力!好久不见了!”自从聂唯阳临走前一天他从聂家离开,我就没再见过他。
  相较于我,菲力却显得从容许多,他笑着晃晃手里一个包裹:“苏苏,我带来好消息给你。”
  “咦?”在客厅里,打开菲力拿来的包裹,看着那红色的证书,妈妈比我还要激动:“苏苏这孩子,从小懒散,什么奖状证书也不曾往家里拿过,这可是头一回!恩,我要把它挂在家里墙上,挂在哪里好?就在客厅怎么样?”
  我不好意思起来:“妈,你别夸张了,只是个荣誉奖而已,挂在外边不怕别人笑话?”
  菲力温和地笑:“父母都是这样子的,我每次得了奖,不管大小,我爸爸总是欢天喜地要挂出来摆出来才算。”
  我说:“菲力,真是多谢你,我真是没有想到,呵呵,真算是喜出望外了。”
  菲力不好意思地笑:“哪里,是你自己有天赋,我只不过是去参加展赛的时候顺便帮你报名交作品罢了,举手之劳。”
  近两个月没有消息的菲力是去香港参加了一个摄影作品展赛,真没想到,我那天在公园拍的那张照片被他送上去,居然也拿了个荣誉奖。
  妈妈的注意力转到菲力身上:“菲力,你今年多大了?父母都在哪里?你们家里几个孩子?”
  菲力一一回答:“我今年24岁,家里还有一个姐姐,爸爸和妈妈都回奥地利定居了。”
  我说:“妈,你干什么?人口调查?”
  菲力笑起来,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去整理一下片子,就不打扰了!”
  “这怎么行?”妈妈连忙站起来,“上次来,就让你饿着肚子回去了,这次你又帮了苏苏这样大的忙,一定要吃了饭再走,就算是阿姨的心意了!”
  我也劝他:“是阿,菲力,留下来吃饭吧,要不然,你走了,妈妈该把不会招呼朋友的罪名落到我身上了。”
  菲力只得妥协。
  妈妈进厨房去忙活,我跟菲力坐在客厅,突然相对无语。
  “呃,”菲力说,“那位童小姐,她还好吗?”
  我点头:“聂叔叔帮她联系了德国的学校,已经走了。她爸爸把她害成那样,似乎也没敢大张旗鼓地找她,就这样走了对她来说是最好的了。”
  菲力点点头,又沉默了。一时间找不到话题,我在心里微微叹气,我跟菲力,终究疏远了么?
  铃响,适时解救我沉默的尴尬。
  国际长途。啊,今天是周末,每个周末,聂唯阳都会照例打回来,绝对称职地扮演他乖儿子好哥哥的完美形象。
  “喂?”
  “小野猫?其他人呢?”他的声音略微低沉,仍然是好听的不像话。
  “聂叔叔还没回来,妈妈在厨房忙呢,要请菲力吃饭。”心情好的时候,我都会比较合作。
  “菲力在?”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打了个褶。
  “是啊!他送证书来给我,”忍不住把开心的消息讲给他,“菲力把我原来拍过的一张照片拿去参赛,我获奖了!”
  “嗯,”他说,“总算有点配得上我了。”
  我好气又好笑,难道我原来配不上他?呸,不对不对,我干吗要去配得上他?
  他又说:“来,赏你件礼物吧,想要什么?”
  听这口气!我气得,刁难他:“你把小于廉的雕像扛过来给我好了。”布鲁塞尔的标志,传说拯救过城市的撒尿小童于廉,我知道那里有他著名的雕像。
  “好,”他竟然一口应承,“不过,记着,离菲力远一点。”
  我不悦,不喜欢他这样霸道:“老大,我有交朋友的自由好不好?你又不是我的谁!”
  他的声音也突然紧绷起来,又冷又硬:“你把他当朋友,他可是想着怎样把你拐上床!我是谁?你身体的每一寸都被我吻过,你说我是谁?你在我身下喘息的时候知不知道我是谁?还是说我离开几天,你就寂寞难耐,迫不及待要找别的男人了?谁?菲力吗?”
  话讲得太难听,我难堪恼怒:“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说完狠狠把电话挂上,这混蛋!

 


  招贴

  菲力应该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但是他一句也没问。
  直到聂文函回来一起吃了晚饭,我送告辞的菲力出门的时候,在门口两丛贴梗海棠婆娑的树影里,他突然回身定定地看着我,说:“苏苏,你要是喜欢他,就别为难自己,直接告诉我,也好让我断了念头。”
  我微讶地抬头,看着他:“菲力,为什么这么说?我跟聂唯阳……我对他不是……”我对他是什么样的心情?看着菲力清澈的眼神,我突然觉得脑中混乱,再说不下去。
  菲力低头笑一下,说:“苏苏,我们也经常在一起说笑聊天,你从不介意表露自己的情绪,但是我从未见你生气过。我那时候就想,你总是很随和,很容易宽容别人,其实,大概是因为你不在乎,不会很容易就把别人放在心上吧,也许,只有你特别在意的人,才能让你气恼挂心。今天,我看他打电话过来,只是几句话,你就露出那样我从没见过的神情来,苏苏,其实你很在意他吧?”
  才不是。我才不是在意他把他放在心上,只是……因为没有人会像他一样恶劣,我才会生气……吧?
  菲力又说:“那天,我看你那样追着他过去,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他。这些日子,我考虑得很清楚,如果你对他无心,我愿意等下去,但是,如果你们互相都对彼此有意,我还是早点放开祝福你们比较好。”
  我叹口气,抬头看天,盛夏的微蓝夜空被城市的霓虹映得微微泛红,一片迷朦暧昧的颜色。
  我的目光看向菲力身后远远的一片城市夜景,说:“原本,我想找的另一半,是能跟我心意相通,脾性相合,执手到老的人。但是,聂唯阳他……我不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我不知道他喜爱我的人还是我的身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他那样随心所欲的性子跟他一起生活。但是菲力,我不瞒你,我确实被他吸引,虽让这吸引不足以让我奋不顾身去爱他,但是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跟聂唯阳在一起总让我感到自由尽兴,仿佛每一个懒散的毛孔都苏醒过来,去感觉去体会,人变得容易被激怒也容易被感动,恩,那感觉……很畅快,对,就是这个词。但是,这畅快的感觉还不值得我用爱情和忠诚去交换,爱情和忠诚,呵,那只能用真正的爱情和忠诚来交换。
  菲力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晚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在一片寂静里分外清晰。
  我抬头看他,他低着头,皮肤白皙,眼睛藏在阴影里。
  我抿抿唇,干脆把话说死,免得耽误他。我说:“菲力,我很喜欢你,但是,只是朋友的那种喜欢,我想我不会爱上你。如果有个女孩子给你带来幸福,我会衷心地为你高兴。”
  菲力还是不说话,我低下头,胸中一阵悲哀,我真的舍不得菲力这样一个天使般的朋友。
  菲力的手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菲力露出他招牌的阳光般微笑来,他说:“苏苏,来,为我们成为真正的朋友握手吧!”
  呵,真正的朋友!那即是说,放下爱恋的心情,菲力仍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我紧紧握了他的手,又忍不住去拥抱他:“多谢你,菲力!你真是天使!你不知道我多在意你这个朋友!”
  忍不住的笑,多舒畅的晚风,多好的朋友!
  菲力微笑。他坐上了车子,却又摇下车窗来,蓝眼睛和煦地看着我,语气恳切:“苏苏,聂他……其实他是很不会表达自己,不会和人交往的,但是我认为,实际上,他比我单纯。放开些,不要太计较,可能你会快乐些。”
  我只是点头。无论如何,菲力,我衷心感谢你。
  凭借那一纸荣誉证书,我从原来随便报的系别调到了N 大摄影系,好歹有了个自己感兴趣的专业,不如就这样读下去。
  大学果然和中学不一样,走在校园里,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这个社、那个团活动或者招人的牌和宣传桌。
  摄影系人很少,只有十四个人,课程安排的却不少,除去专业的摄影技巧,暗房技术,心理视觉等课程,还要学习表演,艺术欣赏,构图采光等等等等。忙碌中,不知不觉,开学后一个月已经过去,我已经完全适应了大学的生活,嗯,没有最懒散,只有更懒散。
  梅子继续跟我做校友,在我隔壁的导演系。
  这天她又跑来找我。
  “苏苏,下午你也没课吧?出去逛逛?”梅子爱逛街,逛街的目的是为了发现美色,这个爱好自从她进了导演系之后甚至有了正当上去搭讪的理由——说是找演员拍练习片。
  我说:“又去找演员?你们一学期能拍几个片子?”
  “即使现在用不了,记录下来以后也可能会用到。”她推推细黑边的眼镜,振振有词。
  站在N 市最繁华的街头,两个人猜拳决定往哪边走。
  “我赢了,走这边。”我记得这边有个窗口买好吃的鸡柳。
  “好嘛。”梅子跟在我后边走了两步,突然一把扯住我,指着不远处一块高高的广告牌,声音都抖了,“天!不是吧?苏苏,你看,那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跟她一样瞪大了眼睛。
  那广告牌上是一张大大的画,上面写着:万皇力推魔魅男声那上边,光影下侧面半身的人,那立体的轮廓和微眯的魅惑眼睛如此熟悉,是聂唯阳?!

 


  心疼

  即使像我这样对娱乐新闻兴趣缺缺的人,也是知道万皇音乐的。
  万皇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最初只是法国一家演唱会售票代卖中心,后来在吞并了一家唱片公司之后开始涉足音乐制作,几十年发展下来,万皇已经是全球屈指可数的音乐公司,不论是流行乐领域还是古典声乐领域,都有一批名号如雷贯耳的名家与它签约。去年新设的万皇亚洲分部,总部就在N 市。
  下午回家去,妈妈看见我,说:“怎么,今天不在宿舍住?”神色却很欢喜,又忙着要去厨房做东西给我吃。
  我说:“妈,聂唯阳他没回来?”
  “没有啊,他没回国啊。”妈妈说,又嗔怪地看我一眼,“怎么叫人家名字?
  没大没小,要叫哥哥。“
  咦?他没回来,那,那张招贴画是怎么回事?
  我又追到厨房去问:“妈妈,你知道聂……唯阳哥跟万皇有联系吗?”
  妈妈说:“万皇?那是什么?”
  我无语,挥挥手走开了。
  聂文涵从公司回来,我又去问他。
  “啊,似乎是跟我提过,”聂文涵拍拍头,“上次他回来,好像就是因为有个公司要跟他签约,大概就是苏苏说的那个地方吧?”
  似乎。好像。我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我说:“聂叔叔,这些事,您都没过问吗?”
  聂文涵在沙发上坐下来,温和方正的脸上流露一丝无奈:“唯阳这孩子,小时候没怎么带他在身边,他的事情,一向都是自己安排的妥妥贴贴的,到现在我也插不上什么话,也没什么好过问的了。”
  妈妈在餐厅招呼我们去吃饭,我应了声,仍是愣愣地坐着,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是了,我们算是聂唯阳的家人,与他关系最亲密的人,居然没有人去了解去关心他在做什么!
  爱抱不平的天性又蠢蠢欲动,突然有冲动,想打电话给聂唯阳。手指放到电话上,又想起来,自从上次我摔了他电话之后,一直都是只在他每周的例行电话里跟爸妈一起同他敷衍两句,突然这么打电话给他,是不是有点没面子?
  电话终究没打,心里却总像搁着件事儿似的。
  第二天刚回到学校,还没进教室,就被旁边教室的梅子叫过去。
  “你看你看!”梅子献宝似的捧上一叠纸。
  “什么东西?”我拿起来一看,不禁啼笑皆非,那居然是聂唯阳的资料照片。
  梅子兴高采烈地嚷嚷:“怎么样?我厉害吧?我可是千方百计才从那些老生那里打探来的资料啊!哎呀呀了,真是好帅!你看这张照片,是不是?”
  我扫那堆资料一眼,随口附和,眼光却突然被一行字吸引。
  那行字是他的出生日期。
  咦?不就是二十五年前的今天么?
  于是这天下午没了课又跑回家去。
  今天,是聂唯阳的生日啊,昨天聂文涵怎么都没提?
  我等着聂文涵说一声,嗯,今天是唯阳生日,打个电话给他吧!然后我也跟着一起说声生日快乐,心里头的事也就搁下了。
  可是一直到吃完晚饭,他们要回房间休息了,聂文涵也没有提。
  我终于忍不住:“聂叔叔,今天是不是唯阳哥生日?”
  聂文涵看看手表上的日期,叫一声:“哎呀,真是的!太久没给这孩子过生日了,我都忘了呢!”
  我莫名不忿,妈妈再怎么样,也从未忘记过我的生日!
  晚上睡得不踏实,反反覆覆。迷蒙中,好像感觉到有人用手指轻轻描绘我的脸庞轮廓,低柔的说:“等我回来。”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睁大眼,空空的屋子里只有微蓝的夜光。
  呵,我怎么会想起那么久以前的事情?
  再无睡意,我甩甩头,拨电话给聂唯阳。
  电话很快被接起,却没声音,我问:“聂唯阳?”
  “苏苏?”他的声音有微微的迟疑,但是清清雅雅的很悦耳,似乎还带着他早晨常喝的薄荷水的味道。
  “嗯……那个,”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急忙找话题,“我昨天看到了万皇的招贴画,你的。”
  “哦,”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不以为意,“你半夜打电话就为说这?”
  我趴在床上,揪着被子,夜色在我身边流淌,似乎要将我溶化。
  “嗯,还有,”我说,“生日快乐。”
  他没有说话,话筒里只传来他的呼吸声。
  很久之后,听到他低低的声音:“我自己都要忘了。”
  我莫名觉得心痛。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继续跟他聊:“我……嗯,我都不知道你去跟他们签约,你现在有没有空?我想知道你的事,要不要跟我说说?”
  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我听到他很快地说:“我没事。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他那稍稍变快的语气里竟似有隐隐的渴望。
  我说:“嗯,你什么时候跟万皇签约的?”
  他说:“就在上次回去的时候。我不是说回去有合约要签吗?就是那个。”
  “啊,”我轻笑,“你能联系到他们,挺厉害啊!”
  “不,”他的声音也微带了笑意,“是他们找的我。我的毕业演出结束后他们就找我了,只是我接受了这边的邀请,所以拖到后来才去跟他们签约。”
  哦,原来是这样。
  “说起来,前两个月应该还在暑假吧?你怎么那么早就跑回去了?”我前后想想又发现问题。
  “因为那边的合约,我要提早结束这边的学习才行。我的导师同意我利用假期的时间研习通过考核。”他的声音难得地温和平缓。
  我低喃:“我从来没有问过你。”
  他没有听清:“什么?”
  我又叹气:“聂叔叔也没有问过你。你的生日,都没有人记得。你什么事总是自己拿主意。”
  他的声音淡淡的:“我早就习惯了。那些事情我不在意。”
  习惯?这种事情会习惯么?明明是一家人,说起话来都很亲切,实际上却无法沟通。
  他却说习惯。
  我蓦然觉得鼻酸,冲口说:“聂唯阳,我觉得好……为什么?”
  那边安静了,然后我听到他粗重起来的呼吸声,终于他低低哑哑地开口:“小野猫,我想要你。”
  我瞪圆眼睛,伤感的气氛消失殆尽,又羞又恼:“你!你!你脑子里不能想点别的?”
  他低低沉沉的笑声传过来,似要震动到我的心里去。

 


  梦见

  昨晚因为给聂唯阳打电话没有睡好,今天精神不济,天刚擦黑我就早早地回到宿舍去补觉。
  睡梦中发现自己走在一条铺着方砖的细窄街道,两旁是温和闲适的欧式房屋店铺,路灯有优雅的花形铁枝装饰。路的前方有一扇白色有花纹的门,有谁告诉我,我正在布鲁塞尔,打开那扇门就能看见聂唯阳。
  朦胧中听见有人喊叫,身子又被摇来摇去,我睁开眼睛,梦境远离,看见一张脸极近地贴在我面前,吓了一跳,努力凝聚焦距,终于看清是同宿舍的小丁。
  “苏苏,楼下有人找你!巨优雅巨有魅力的一个帅哥!”小丁兴奋得脸红红的。
  唔,是谁?猝然被吵醒,头沉沉的,我皱着眉头起来穿衣。窗外,二楼的窗口已经是漆黑一片,只能看见被路灯染上昏黄色泽的梧桐树冠。
  裹上外套下楼去。
  宿舍楼的前面是一条直直的甬道,两旁种满了高大挺拔的法国梧桐,已经是深秋,只消有轻轻的一阵风吹过,大片大片漂亮的手掌状的黄绿色叶子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谁来找我?四周黑黑沉沉,只有跟梧桐树并列站立着的路灯发出一笼黄暖的光来。我再往前走两步,走到甬道上去,略一张望,就看见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站在路灯下。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直式短风衣,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风衣的口子没有扣上,露出里面驼色的V 领薄衫和雪白的衬衫领子来。
  一阵轻风,拂动他黑色的发丝,几片叶子落下,在光影里翻飞着从他面前飘落,我愣愣地走到他面前去,愣愣地看着他不羁的眉黑沉的眼高挺的鼻梁和优雅的唇线。
  他温暖的修长手指抚上我的脸颊,深邃的眼睛里几分笑意几分魅惑,还有小簇的火焰。
  他的声音低低的,又带点挑逗:“小野猫,想不想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呆呆的说:“我刚才还梦到你。”
  他的眸子倏然变得暗沉,像有什么爆发出来又扩散开去,我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被他一把拉进怀里去紧紧抱住。
  楼上有口哨声响起来,我连忙推他:“聂唯阳,放开啦,这里是学校啊!”
  他充耳不闻,温热的唇吻上我的耳廓。
  我忍不住呻吟一声,双手攀到他背上去,全身的感官似乎被打开了开关,身体颤抖起来。
  他似乎被鼓励,一只手居然丛我腰间滑进我的上衣里,去抚摸我的胸乳。
  凉意使我清醒,我脸红,拍开他的手:“你疯啦!在校园里就……”天,居然就这样在外边……只希望天够黑,没人看得清。
  “好,”他低哑地说,鼻尖触着我的,凝望着我的黑眼里情欲澎湃,“那我们换个地方。”
  我竟无法拒绝。
  坐在计程车上,他拥着我热吻,惹得司机频频侧目,我推不开他,只希望外套和黑暗能够挡住司机的视线,使他那不安分地伸进我衣服里的手不被看见。空气微凉,他唇舌间的气息如火。
  下了车,他拉着我进到一间高层公寓,坐电梯直上十八楼。
  他拿出钥匙,打开B 号房间,拉我进去。刚关好门,他就像是饿了三天的人看见美味佳肴一般,将我抱在怀里,急躁地拉扯开我的衣服,唇舌并用,上下其手。
  “唔……”身子几乎被他揉散,气都喘不过来,我呻吟,“不舒服……”
  他在我耳边低低地笑,一把将我抱起来,往里走去,耳边听到他沙哑地挑逗:“那么,我来让你”舒服‘。“
  我已经被情欲点燃,眼前所见只是他的燃烧的黑眸,耳边所听的只有他撩人的火热喘息,唇齿间尽是充满强烈的他特有的好闻味道的深吻,身体感觉到的全是他或轻柔或激烈的抚摩。
  当他的火热终于充满我时,我闭紧眼睛,咬住他的肩,仍然不能阻止自己忘情的呻吟。
  他的手抚过我汗湿的额头,沙哑地说:“看着我,小东西。”
  我睁开眼睛,看见上方他混合着欲望和怜惜的俊颜,他的黑瞳深深望着我,薄唇勾起微笑来:“小东西,告诉我,为我心疼,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不知道……啊……”他的深深进入引发的电流使我轻颤,我喘息:“那感觉……让我想拥抱你……想吻你……想让你笑……”
  “苏苏……苏苏……”他的面容震动,眼中异彩流转,喟叹似的反复轻喊我的名字,肌肤与肌肤厮磨,气息与气息胶缠,他伏在我身上的修长身躯狂野地律动,每次深深的结合都令我婉转呻吟。
  我们一起在欲望的顶峰得到圆满的释放,犹如置身灿烂的星河。
  激情渐渐平静下来,我终于能跟他正经地说话。
  “你怎么突然跑回来?”我靠在他肩上,手指无意识地沿着他胸前漂亮的肌肉线条游走。
  他抓住我的手,放到唇边去咬一下,黑眼眯起来看着我,说:“我怕你饥渴难耐,回来满足你。”
  我气结,到底是谁饥渴难耐啊?
  给他个白眼,我没好气地说:“那还真是谢主隆恩啊!”
  他笑,从旁边散落的衣服里摸出一件东西递给我:“给你的。”
  “什么?”我接过来,两个拳头高的长方形盒子,打开盒子,“咦?!”
  微凉的合金质地,一个两拳高的光屁股小孩,头发卷卷,脸蛋儿鼓鼓,鼻子翘翘,正腆着肚子,炫耀般展示着他的小小鸟。
  “好可爱!”我双手握着,忍不住在那小小的圆肚皮上亲一下。
  聂唯阳一把从我手里把小雕塑拿走,面容微有不悦:“别乱亲,你该亲的是我吧?”
  “嗯,”心情很好,我笑开来,拍拍他的脸,“别生气,他的——比你的小多了。”
  他的眼中光芒掠过,随即迅猛地翻身覆住我,长指抚摸我的唇,眉毛挑起来,嘴边露出兴味的笑:“难得你对我认可——不好好为你服务一下未免说不过去。”
  我对着他长长密密的眼睫,干笑:“不,不用,呜……”
  声音都被他吞没,我被他的阴影完全笼罩住,面对他完全不可违抗的汹涌情潮,暗自后悔不该开这么擦边的玩笑。

 


  礼物

  “你喜欢不如我喜欢/ 你的不满成全我的美满……”
  一大早,有歌声扰人清梦。
  我闭着眼睛,摸到枕边的手机,按了接听键,歌声嘎然而止,我把手机放到耳边,口齿不清地说:“喂?”
  “苏苏!你在哪里呢?我们都在等你啊!”小丁急急火火的叫声传过来。
  我猛然清醒,糟!今天要集体去N 市郊外摄影采风,我居然忘得一干二净!
  “Sorry ,sorry ,我马上到!”挂了电话,我急忙要起身。
  “怎么了?”身后传来聂唯阳慵懒磁性的声音,他的修长手臂环上我的腰。
  咦,昨晚上真的不是做梦啊?
  我推开他的手,下床去团团转满地捡衣服,着急地嘟囔:“晚了晚了,十几个人都等着我一个呢,这下去了还不被他们给吃了!”
  抬眼看他慢条斯理地坐起来,神清气爽,容光焕发,我却浑身酸软,忍不住不平衡地抱怨:“都怪你!你小心纵欲过度,体力衰竭!”
  他不为所动地挑挑眉,说:“这点你放心,没有好体力是没办法做声乐的,尤其是——腰,只有腰有力,才能完美地发声。”说着别有深意瞅我一眼。
  色狼!我白他一眼,没功夫跟他逗嘴,套好衣服,急急冲进浴室去洗脸。
  他套上长裤,跟过来,靠在门口:“镜子后边的小橱里有新的牙刷。”
  “哦。”我拿了牙刷出来,挤上牙膏,看他一眼,“你的房子?”
  他点头:“爸给我的私人空间。你们学校有活动?”
  “嗯。我们摄影系去郊外采风。三天两夜,还要宿营呢。”我把漱口水吐出来,在洗脸台上找洗面乳,他走过来,打开一只瓶子,倒了乳液在我手上。
  刚把泡泡搓在脸上,他又问:“都有谁去?男的还是女的?只有你们同学?”
  啊?他问这么清楚干嘛?人身监控?我啼笑皆非,没功夫跟他掰,老老实实的回答:“都是我们同学,当然有男有女。没有别人了。”
  我低头洗脸,他沉默半天,突然说:“苏苏,大学里的男孩子都太年轻。”
  我抬起水淋淋的脸看着他,他抱着胳膊垂着眼睛靠在那里,面无表情,仿佛说的是再正经不过的话。
  实在忍不住,我“扑哧”笑出来:“聂唯阳,你不会是在吃这种干醋吧?”
  他瞪我一眼,目光又移开去盯着浴室地板。
  我笑着说:“嗯,不过说实话,我的确不太喜欢太年轻的男孩子,而且,”
  我走过他身边,戳戳他赤裸的胸膛,“像我跟你的这种关系,如果我喜欢上了谁,肯定会来跟你讲的,别担心。”
  我的安抚显然没什么效果,他的脸似乎更沉了。
  “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我一边穿鞋子一边问他。
  “我今天就得回去。”他也拎了衣服套上,又去刷牙洗脸:“我送你去学校,然后就去机场。”
  “这么紧张?”我讶异,就为了回来跟我……是该感动一下还是该说他老大欲望太强烈?
  我说:“你不用去送我了,不如多休息一下,要不然身体吃不消。”
  他完全不领情,从鼻子里哼一声,对我扬扬眉:“需要我跟你证明一下我的体力吗?”
  呸,满脑子情色思想!我咬牙,随便他去,最好累死他!
  话虽这样说,坐在计程车上,我还是忍不住又劝他:“聂唯阳,要不然你回家去休息一下啊!真的不用送我。”
  他摇头:“回家还要解释,麻烦。”又看我一眼,哼一声,“老叫我不要去送你,难道跟谁有约怕我看见?”
  “都说只有我同学了。”这人,狗咬吕洞宾外加猜忌妄想症。我瞪他,不再劝说,自己把玩手里的小于廉雕塑。
  越看越喜欢,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抬头跟他说:“聂唯阳,我都没有准备你的生日。”
  “没关系。”他淡淡地说,不甚在意的样子。
  我又莫名心痛,又冲动了:“这样,随便你提,只要我做得到就答应你,当作你的生日,好不好?”说完了又有点后悔,自己送上门,他不会想一些很变态的事情让我做吧?
  他的黑眸亮一下,看着我,清清冷冷的表情像被融化掉,浅浅微笑爬上他的嘴角。
  他说:“既然这样……接下来,到明年学习结束,我会比较忙,大概没时间回来,不如你放了寒假去布鲁塞尔,怎么样?”
  咦,不是什么很变态的事情啊!既然是答应他的生日礼物,我一口应承下来:“好!”
  集合地点在北侧门,远远就看见一群人站在门口,旁边停着我们租来的中巴车。
  车子驶近他们停下来,我一面打开车门下车一面回头对聂唯阳说:“好了,我走了,你要赶飞机也好休息也好,赶紧走吧!”生怕会被小丁他们看到我跟他一起出现,昨天他来学校找我,然后两个人一起走了,今天又一起出现,真是要想多歪就能想多歪了,呃,虽然确实是事实,我也不好意思这样明目张胆现给人看啊。
  聂唯阳的目光望车窗外扫了一圈,突然定住,他的脸冷冰冰地沉下来,黑眸冷冷地看着我一眼,然后,径自打开车门下车。
  我被他弄懵了,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啊?在那边站在小丁身边脖子挂着相机的人,有高高的身架和亚麻色的头发,是菲力?!
  小丁已经在嚷嚷:“苏苏!你快点啊!唉,居然叫菲利克赛先生等你!”
  菲力看见聂唯阳,愣一下,很快上前两步露出笑容来:“聂,好久不见!”
  聂唯阳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一下,声音平静,却紧绷得像琴弦:“真是好久。”
  又盯着我,“你们约好的?苏苏,告诉我怕什么?还是你想两边都瞒着?”
  什么意思?他是在暗示我脚踏两条船?!
  我瞪大眼,看着他面孔上的嘲讽,只觉得心头火起。

 


  记号

  我咬牙:“你说什么?”
  我的确对聂唯阳说过这里只有我们同学,菲力突然出现在这里,我事先也不知道。现在有两种可能,或者我事先也不知道,或者我是在瞒他,而他居然问也不问一句,直接认定我在瞒他。就算他不相信我的感情——我确实没对他表白过——他也不能这样怀疑我的为人,我两边都在瞒?我怎么会做这种事?这种话他怎么问得出口?
  菲力莫名其妙,问:“怎么了?”
  我愤愤地说:“有人在发神经。”
  小丁凑过来:“苏苏,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摄影师菲力克赛先生,我们这次采风的课外辅导,呃,你们好像认识?”
  聂唯阳微愣一下,目光迅速往我面上看过来,我假装看不见,对着小丁灿烂一笑:“哪里,不是我跟菲力克赛先生约好的么?”
  小丁一副受惊的表情:“苏苏,你没事吧?睡迷糊了?我们去请菲力克赛先生你根本不知道啊!”
  菲力看看我们的表情,终于大约猜到事情缘由,拍拍聂唯阳的肩,笑:“聂,你太紧张。”
  我哼一声,推着一头雾水的小丁一起往中巴车那边走:“走了,小丁,不是要晚了么。”
  刚走了两步,身子又被拉回去,聂唯阳捉着我的手臂,看着我:“苏苏……”
  我打断他,对着他笑得甜蜜蜜:“唯阳哥,我跟菲力约好了一起去玩,瞒着你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以后不会瞒你了,因为跟你没什么关系了。你放手,我要走了,再见。”
  菲力在一边苦笑:“苏苏,别陷害我。”
  我甩胳膊,聂唯阳的手铁铸一样纹丝不动,远处的同学们都好奇地看过来。
  好吧,我吸口气,回身面对他站好,扬高下巴用鼻孔看着他,嗯,我本不是那么小性的人,若他道歉,也就算了。
  聂唯阳低下头,深深的黑眼里波光流转,突然,他的嘴边浮上一丝诡异的笑来。
  我惊觉不对为时已晚,下巴被他捏住,下一秒,他温热的唇落在我的唇上。
  我睁大眼,从他的肩膀上方看见他身后有红黄相间的落叶飘过,听到周围有口哨声响起来。
  我只觉得脸轰一下烧起来,天,这是在N 大门口,菲力在旁边,小丁在旁边,我们系的同学都在不远处,来来往往还有许多路人,现在又不像昨天晚上那样黑,大上午的,没雪没雾,能见度极好,这这这,毫无遮掩的当众表演啊!
  他的吻辗转加深,我死命推开他,拿手背抹去唇上的濡湿,满面通红,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我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你你你……”叫我以后在学校怎么混啊?!
  身后传来系里同学的鼓掌唿哨,还有小丁的抽气声:“天,好浪漫啊!”
  “这个吻作为道歉。”他眯着眼睛看着我,微笑着,手插进裤袋里,高挑的身姿悠闲起来,仿佛在他的所有物上打好了烙印做上了,不再担心丢失。
  凭……凭什么?明明是我被占了便宜,还说得好像收了他的礼似的!
  他见我瞪着他,挑挑眉,俯低身子看着我:“怎么?我的歉意表达得不够?”
  绝不会傻到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比脸皮的厚度,我转头就跑,撞上了正看得开心的小丁,一把拉住她往车上走去。好奸诈!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下就算我真的想用这三天两夜勾引菲力也不行了。
  听见身后菲力在调侃:“聂,虽然我已经放弃,但是,总要给我点时间适应一下再刺激我。”
  聂唯阳回答说:“相信我,菲力,你会有很多机会来锻炼你的适应能力。”
  走得远了,隐约听到他又对菲力说:“你说得对,我太紧张……”
  托聂唯阳的福,三天两夜的野营采风简直是煎熬。
  每个人走过我面前都会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不断提醒我那天当众热吻的尴尬,小丁和几个女生更是缠着我问个不停,几乎让我抓狂。
  终究是菲力好心解围,叫她们去问他,不知道菲力是怎么跟她们说的,小丁回来后就抓着我的衣袖,盯着我,说:“苏苏,你们最后一定要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这年头浪漫已经太稀少了,你一定要给我们完成这个梦。”
  我哭笑不得,什么跟什么啊!

 


  番外

  静夜的声音
  当我看见她的时候,我听见了轻盈的声音。
  我一直独自站在寂静的夜里,除了我自己的歌声,我不曾听见其他声音。
  现在,透过车窗,看着那样轻快恣意地奔跑着的她,我却第一次听到有美妙的声音轻盈地跳跃着穿透黑暗,穿透寂静,流进我的耳朵,流进我的心底,在我的身体中缠绕流转,汇聚成莫名的强烈渴望。
  我不动声色,心底却惊讶。
  寂静不再,黑暗动摇。
  没想到这么快又看见她,尽管只是照片。
  菲力在一边聒噪:“聂,你那天没看见这个女孩子太可惜了,她太有感觉了!
  我简直被她迷住了,你有什么感觉没?“
  感觉,没错。
  那感觉再一次出现,伴我终年的寂静和黑暗瞬间龟裂,异样的陌生的激情从我身体深处奔涌而出,太强烈,太灼热,我竟微微颤抖。
  身体的热潮仍在在澎湃,我要轻呼口气才能将突然快起来的心跳平复下去。
  我喃喃地回答:“她……让我有做的欲望。”
  陶意棠在旁边哄笑起来,菲力愤愤地把照片抢回去:“别开这样无聊的玩笑。”
  那样子仿佛我亵渎了他的女神。
  我微勾嘴角,我自己知道,不是玩笑,是我身体和直觉最直接的反映。当我在静夜里第一次听见声音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摩当酒庄限量的82年葡萄酒从我的手中滑落到地上,在雪白的磨石地板上溅开一朵红色的花。
  帮办婚礼的助理在我身后抽气:“啊!这么贵的酒!董事长在等着要,怎么办?”
  我不动声色说:“没关系,还有一瓶,你再去拿来。”
  助理匆匆离去,我从经过的侍者盘子里拿了一杯酒,仰头全都喝下去。
  酒精并没有缓解我急促的心跳。
  父亲的婚礼热闹非凡,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我避开人群,把身子靠在冰冷的白色罗马柱上,牢牢地盯住了那站在窗边的女孩子。
  她手里端着杯子,歪着头眯着眼看着宴会中的众人,几分闲适,几分自在,眉目间的恣意风流一如我七年前初见她的样子。
  她的举手投足都碰撞出音符,汇成华丽又急促的乐声扑面而来,排山倒海涌入我寂静的世界中来,多年未曾再感受过的那奇异的激情再次在身体深处爆发,这激情在长久的蛰伏之后再次醒来变得更加凶猛,迅速控制了我整个身体。
  我深深吐吸,体会激情在身体里疯狂奔流的感觉,嘴边不由自主勾起笑来,她居然是我未来的妹妹呵。如果有上天的话,那就是上天也注定,她是属于我的,因此才把她送到我身边。我的目光紧紧捆绑在她身上,不急,我对自己说,不急在这一时,她迟早是我的。
  我的目光肯定令她有所察觉,她转过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我一眼。
  我的身子僵住。
  她又把头回过去之后,我才低头,把礼服的扣子系好,遮挡迅速苏醒的明显的欲望形状。
  看着她悠闲的姿态,我心里微微恼怒,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这样随意看一眼,我居然就会有反应。
  于是冲动使我朝她走过去,她回身,看见了我,似乎要微笑,那礼貌的姿态使我更加着恼,我跟她之间,绝对不会是这种陌生的礼貌关系,而应该是更亲密,更令人颤栗,更疯狂深沉的一种联系。
  我凑上去,带点恶意的报复心态,俯身在她耳边,说:“真想知道插入你的身体是什么滋味。”
  我转身离去,听见身后传来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呵,是只有爪子的小野猫呢。
  我看着裤子前面的白浊,在房间里微微发楞。
  我要了她。
  我真的就这样要了她,无法顾及她的意愿,甚至等不及回到家里。
  我不该去抓她的手的,手指下的柔软肌肤触感使我的欲望全面爆发,无法克制。
  也好,我本来也不想克制。
  她在我身下时,楚楚可怜地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她是我静夜中唯一的声音,她唤醒我的欲望,让我不能自已。
  这话说出来,她会用看疯子的眼光看着我吧?
  我恶劣地笑,随口编一个烂俗的故事给她。
  然后,我发现,我被她骗了,她也不是那么柔弱的女孩。
  如果让她这样走掉了,以后她必定会对我退避三舍,深恶痛极吧?
  幸好我抓住了她。
  然后……
  我把手掌覆在面孔上,脸庞后知后觉地微微发热,思及刚才在她身体里的销魂感受,我张开唇,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呻吟。
  我真是疯了。
  差点死在她刻意的诱惑下。
  我打开铐镣,看着她可怜兮兮地在地上缩成一团。现在知道害怕了?呵,小东西,跟我斗,你差的太远。
  我看着那箱东西,想着把这些东西用在她身上是什么样的景象?那肯定很令人兴奋。不必可怜她,她本来就是要把这些用到我身上的。
  她却突然哭泣起来。小小的身子剧烈地抽搐,哭得似乎有天大的委屈。
  我抬起她的脸,看见她的眼睛里惶恐无助绝望畏缩。
  泪痕满面。
  我突然觉得另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里滋生。
  无法解释自己的心情,我决定放过她。
  带她去浴室洗去她和我一身的狼狈,她惶恐的水汪汪的大眼和通红的小鼻头令我失笑。
  我对她说,我不会折磨她。
  她的眼睛突然发光,仿佛被判了死刑又突获大赦一样。
  接下来她的举动令我彻底呆住,她突然倾身吻在我的唇上。
  这个吻轻浅又短促,跟我和她激情时候的热吻完全不能比,更比不上她之前的挑逗来的煽情,可是这个吻却使我的心思被狠狠撞了一下,然后前所未有的狂跳起来,居然连呼吸都急促了。
  我一直以为她是唤醒我欲望的人。
  可是如果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未免白活二十多年。
  她低下头去,我忍不住轻触自己的唇。
  呵,原来我爱她。
  心中的荆棘
  。
  那颗种子是什么时候埋下的?
  那颗荆棘的种子。
  也许在我的心因为初次体会那前所未有的激情而缓缓歌唱的同时,那种子也在其中悄悄生根。
  那时,我发现,我不是她第一个男人。
  当我在她房间外听到他们的嬉笑声和音响里传来的暧昧声音的时候,我面无表情,却咬紧了牙。
  是那跟她一起的男生吗?是谁采撷过她?
  荆棘开始生长,在我的心脏上伸出第一根枝蔓,狠狠刺痛我。
  我想吻她。我想咬她。我想要把她紧紧困在怀里。我想要狠狠地贯穿她。
  于是我要挟她,急躁地占有了她。
  身体的欲望得到宣泄,可是心上的荆棘依然缓缓蔓延,顽固地刺痛我。
  还不够。
  我到她的房间去,将她在月色下如妖精般迷人的身体禁固起来,用冰冷的金属玩弄她。
  可是即使这样也不能抑制那荆棘的生长,心脏疼痛依旧。
  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很想,以至于我忍不住问出来。
  当她终于说出答案的时候,我忍不住笑。
  奇异地,荆棘停止生长……
  菲力看见了她。
  我知道他自很早以前就对她有兴趣。
  胸中微痛,我为微微皱眉,那荆棘又复苏过来了么?
  我弄倒了菲力的相机,把他的注意引开去。
  当菲力收拾好的时候,她已经走了。菲力焦急地追问我关于她的事,我垂下眼睛,感受到荆棘的尖刺缓缓刺进心脏去。
  我抬眼,对他说,我不知道……
  菲力打电话跟我抱怨:“聂,你太不够意思,她明明是你妹妹,跟你住同一所房子,你居然跟我说你不知道她是谁!”
  他们终究是认识了。接下来会怎么样呢?接触,交流,约会?
  远在布鲁塞尔,我甚至看也看不到。
  无法掌控的无力感。
  我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情,而她却会因为我要离开而兴高采烈。
  她的心不在我这里,即使不是菲力,会不会有其他人?那性子随意的小东西会不会跟人拥抱,亲吻,甚至——作爱?
  毫无道理的猜测,却越来越多地涌现,我无法控制。
  荆棘迅速生长起来,我能听见它的尖刺刺入血肉中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静静靠在窗边,直到暮色降临。然后我弹弹手指,做了决定。
  我决定接受万皇的合约。尽管这意味着我必须用加倍的时间与精力来提前结束课程。
  这无所谓。
  我只要早点回去。我必须早点回去。
  属于我的,谁也别想拿走……
  当我进酒店的时候,我的心里是焦灼不安的。
  为什么这个时候,在她身边的不是我,却是菲力?
  倘若他们发生了什么……
  我闭眼,阻止自己想下去。不不,我深知菲力是怎样的人,我不应该怀疑自己的朋友。
  可是那荆棘在我心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痛如火焚,我无法阻止脑中负面的念头。
  她的一句话却使那躁动的荆棘平息下来,火热与疼痛消退,莫名的喜悦与期待勃发。
  她说,她只要我。
  她只要我。
  抚摸她累极睡去的脸庞,我微笑,小东西,等你醒来,告诉我,为什么。
  第二天,却没想到她满不在乎地说:“哪有什么为什么,也许因为使用过感觉比较有保障?”
  隐隐的期待破碎,我着恼,咬牙转身离去……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在追求女孩子?
  我皱着眉,盯着眼前菜板上那块肉,它看上去粘粘腻腻非常恶心,我要努力地克制爱洁的心态才能让自己的手去碰触它。呃,脏死了。
  与万皇签订合约,研讨计划,拍摄前期宣传资料已经很忙,我还是抽时间来这里学做菜。
  因为我不只要她的身体,也要她的心。这样,我才能安心的离开……

 


  等待。

  我一生之中还从未等待过别人。
  我静静坐在椅上,面沉如水,胸中的不安气恼担忧随着时间的流逝增长,几乎让我坐不住。
  该死,我为何要承受这些?
  在我忍不住要出去找她的时候,她终于回来,却是跟菲力一起。
  她不是说去找同学吗?为什么瞒我?我叮嘱她早点回来,她完全不放在心上吗?跟菲力一起到这么晚,他们做什么了?做了什么?!
  那荆棘轰然一声,妖魔一样疯长起来,千根万根,绕着我的心脏,密密匝匝,越勒越紧,直至血肉模糊。倘若再多呆一刻,我就会在所有人面前痛得弯下腰去。
  或者,一拳打倒菲力的脸上去。
  我平静地起身离开,面色如常。
  她居然追来。
  愧疚吗?歉意吗?那不是我稀罕的东西!
  我攫住了她,好,没有心就没有心吧!那就让我不必再压抑,恣意地占有你的身体!哪怕此生以后,你恨我怨我,我只把你紧紧绑在身边,随心所欲享用你的身体,那也很好!
  她的眼神惊惶,这仿佛是那荆棘的养分,它更加疯狂地舞动,荆棘上鲜血淋漓。
  痛。
  我闭眼,吸气,无所谓,即使这样一来,她对我的好感与信任将荡然无存,即使我以后将永远被心中疯狂的荆棘折磨,至少我得到她的身体。
  她挣开我的唇,急急地说:“别……别这么难过,我会心疼。”
  我僵住。
  千万条荆棘抵不上她一句话,瞬间都消退干净……
  我想我已经十分满足。
  看着窗外的云海,想着她电话中说的每句话,她的祝福和她的心疼。
  身体中盈满一种不同于欲望的热流,令我迫不及待想见到她,拥抱她,亲吻她,再把这热流融入她的身体,让她跟我一起感受。
  只轻轻碰到她的脸,欲望就全面爆发。
  激情过后她在我的怀中沉睡,我觉得满足安定。
  那荆棘,已经消失了吧?
  我抚摸她的发,小东西,你是属于我的,永远,你知不知道?
  却没想到,好心情又被她一句话破坏。
  什么叫做等她喜欢上别人会来告诉我?我早已认定她,她的眼睛却仍在四处寻找。
  原来满足安定,只是我自己认为的假象。
  原来从希望中跌落下来,比从来没有希望更令人难以忍受。
  胸中又隐隐抽痛。
  当我又看见菲力的时候,我只听到一声轻响,荆棘欢快地生长开来。
  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当我明白这是误会的时候,我感到吃惊,我怎么会这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令我自己都厌恶。
  如此患得患失,如此紧张,如此不安,如此——渴望。
  我在渴望什么?
  在我得到她的友善她的自愿她的心疼之后,我食髓知味,贪心地想得到更多。
  一面担忧失去拥有的,一面渴望着更加美好的——她的爱。她全心全意的爱和忠诚。
  她跑开去,我嘴角的笑容支持不住地落下来。
  我要怎样才能得到?
  手抚上胸,我终于清晰地明了,那荆棘在那里,一直在那里,只有她的爱才能把它连根拔去,除此之外,得到越多,只是使它越敏感。
  轻轻一碰,就泛滥成灾。
  折磨在故事的最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合上手里的小说,看向窗外,柔软的白云像小山一样层层垒垒。
  我跟聂唯阳,最后能够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
  或许是上次采风回去之后,总是被别人说“苏苏那浪漫的男友如何如何”的缘故;又或者是那小于廉的雕像放在我床头,日日都拿来把玩的原因,总之从那之后,我竟然前所未有地频繁想起他。
  想得多了,便觉得这个人亲密无比。
  无数的过往细节一一浮现,反复在脑中重演,白天夜里,思来想去,微笑蹙眉,突然就无法再用轻松适意的心态面对他,突然就觉得无法再这样稀里糊涂与他亲密下去。
  因为,似乎再多走一步,就会无法抽身。
  我开始犹豫不安。
  他爱我,那种激烈而专注如同海洋般丰沛汹涌的感情于我是极大的诱惑,我的内心对于情感有深深的饥渴,非海洋不能满足。
  只是,他的这份爱,只是因为我是那个终于出现的让他身体产生欲望的人么?
  若欲望不再,爱还在不在?
  又想起他曾经的伤害,他的多疑猜忌和随心所欲的霸道,生活不能只靠激情维持,当激情渐渐趋于平缓,这些会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我真的没信心。
  一次的无故猜疑我可以不甚在意,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呢?我也不是每次都能接受他用强吻来道歉。
  可是,我仍然无法抵抗他的吸引,他的温柔他的克制他的狡黠甚至他独一无二的激情,都印在我脑海心中,时不时会跳出来张扬一番。到现在,坐上了飞往比国的飞机,究竟是为了履行诺言还是因为自己也希望,我也没办法分得清。
  我们的问题,根源在于互不信任。他的不信任源自我对情感的不确定,我的不信任源自他的阴暗面——那些伤害,那些猜忌以及猜忌后的无情凶狠。好笑的是,正是他的这些阴暗面导致我虽受他吸引也不敢放心交出感情,而我的情感的不确定又导致他的阴暗面更加牢固。
  就像一个怪圈,我们圈在其中走不出来。
  随着寒假一天天临近,我心里也开始莫名忐忑,此去比国,就像是做了某个决定,我已经站在海洋边缘,再往前走一步就要被沾湿,我已经被海洋吸引走得太近,已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隔着安全的距离在沙滩上没心没肺的嬉戏,若要后退,现在是最后的机会,to be or not to be,必须做个了断。
  我深吸口气,飞机每多前进一刻,我心中的忐忑就多加一分。我该怎么面对他?跳下去,不敢;转身离开,不舍;继续稀里糊涂嬉戏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矛盾痛苦,可是他若还是那样用情欲来点燃我,我又绝对无力反抗就是了。
  皱眉,我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不干脆了?矛盾到自我厌恶。
  我叹气。如果对象是菲力,或许我会觉得一起生活下去的可能性大一点,可惜,菲力不是海洋,他是静静的湖泊,温和宁静,却对我没有吸引力。
  果然,人总是自寻烦恼呢。
  “请问,你的书,能借我看一下吗?”旁边有人问。
  我转头,咦?记得原来旁边坐的是一个长得像肯德基老爷爷的金发老头,什么时候换成了一个漂亮的江南美少年?明眸皓齿,笑容清澈,虽不高大俊挺,但是纤细匀称,是梅子见了肯定会冲上去搭讪的那种型。
  美少年似乎看出了我的奇怪,微微一笑:“原来坐在这里的人,跟我换了位子,去跟他的家人坐在一起了。”
  “哦!”我回一个灿烂的笑,把书递过去:“给。”
  “谢谢,”美少年微笑,声音清醇如同五月溪水,“我叫平平,你呢?”
  “我叫绿苏,”我微笑,打量过去,突然惊讶,“咦?你不是……”
  平平也惊讶:“你看出来了?几乎从来没有人第一次能看出来呢!”
  无论如何忐忑,也不能跳下飞机逃回去,幸好有人可以聊天,转移注意。
  平平所生长的城市跟N 市相距不远,家境不是很好,一个人勤工俭学在布鲁塞尔留学已有两年,这次放假回家一趟又赶回来打工,人已经是个本地通,个性也极其开朗,非常爽快地答应到时候带我去游玩。
  “真佩服你,”我笑,“我就不行,在家里做条米虫。”
  平平的笑容爽朗干练:“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啊!”
  待到空姐说目的地就要到达的时候,我跟平平已经相谈甚欢。苗苗原来曾说我是“容易交朋友的体质”,大概也多少有点依据。
  到达布鲁塞尔的时候是傍晚,正在下着小雨,天色阴阴沉沉,凉气丝丝缕缕从厚厚羽绒服的缝隙钻进来。
  “你哥哥呢?”平平戴上了黑色毛线帽,手上拉着一只旅行箱。我的行李就简单至极,只在背上背了个小背包,因为聂老大说他都把我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什么也不用带。
  “还没看到。”我左右张望,心中忐忑又期待,雨雾里这城市看起来灰扑扑一片迷朦,四周听到全是我不熟悉的语言,聂唯阳在哪儿呢?
  “把帽子扣上吧,弄湿了头发当心感冒。”平平伸手帮我把羽绒服的帽子拉起来。
  “好!”我一面应着一面四处看,前面突然停下一辆车,车门打开,是聂唯阳。
  他真适合穿黑色。黑色的暗纹V 领羊绒衫,再加上黑色的长裤,简简单单却让他看起来挺拔又高挑,领口惯例是雪白的衬衫领子,又把他的优雅贵气张扬地衬托出来。
  我居然吞口水。
  有几分想扑过去,又有几分想转身跑掉。
  终究是过去笑眯眯地说:“我来了!”
  聂唯阳摸摸我的脸,没说话,脸色似乎不是很开心,咦,我都千里迢迢不辞劳苦跑来看他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摸摸鼻子,拉着平平介绍:“平平,这就是我哥。”心里做个鬼脸,还是好不适应这么叫啊。
  又对聂唯阳说:“这是平平,飞机上认识的,下了飞机多亏人家带我绕出来。”
  聂唯阳扫了平平一眼,淡淡“嗯”了一声,扶着我的肩膀,拉开车门:“回家吧。”
  回……回家?
  “等等!”我抓住他袖子,转身问平平:“你怎么走?”
  平平微笑:“我坐地铁电车都行,实在不行坐出租车就好了。”
  “那怎么行。”我转身看聂唯阳,“送送平平好不好?”平平似乎很节俭,一分钱都要掰着花的样子,既然有车,能省点就省点不好么,况且下着雨,又湿又冷,等车也不好受。
  聂唯阳板着脸,明显不乐意,小气!
  平平急忙摇手说:“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可以,没多少钱的!”
  我摇聂唯阳的胳膊:“好不好,好不好啊!”说完了自己却惊讶,咦咦,我这是在撒娇吗?我是在跟聂唯阳撒娇?上一次跟人撒娇,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脸微微发热。
  聂唯阳盯着我,黑眸沉沉定定,又闭一下眼睛,丢下一句:“随你。”然后绕到另一边去坐上驾驶座。
  难得他老大恩准,我急忙推平平和那件行李坐进后座去,自己坐到前面,问:“平平,你住哪里?”
  平平说了地址,聂唯阳不发一言开车就走。
  好臭的脸。我嘀咕,不过,好歹现在是受人家恩惠呢,我就忍让他一下好了,于是跟他东拉西扯,说说家里和学校的一些事,指望逗他笑笑,他却始终冷冷淡淡,偶尔才赏我一声“嗯”、“唔”,终于我的耐性也消失殆尽,心中委屈,搞什么?我这么远跑来,连一句问候一个笑脸都没有,就算是圣人也要有脾气了。
  于是不再理他,趴在车窗上看街景。
  到平平住的学校附近,足足花掉一个小时,原来这里已经是市郊。
  平平住在一栋老旧的四层公寓的三楼,我执意帮忙提行李上去,哼,让聂唯阳自己在车子里摆脸色吧。
  我拉着平平又下来的时候,心里暗暗后悔,哎呀,给聂唯阳摆脸色摆得有点早了。
  他拧起眉,坐着没动,透过车窗看着我。
  我敲敲窗,他把玻璃降下来,我又堆出笑来:“平平没有钥匙,要等明天室友回来才能进去,今晚和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说完了看他脸色,哎,他是不是在咬牙?黑眼沉沉的,却又似乎有火在烧。
  他沉声说:“不行。”
  平平在后边说:“怎么了?要是不方便就不打扰了!”
  我回头笑:“方便,方便!”又转回头,脑袋几乎伸进车里,恶狠狠盯着聂唯阳:“我不管!你要是不让平平去,我也不跟你去!”
  丢脸,这口气,怎么又像是在撒娇耍赖?难道聂唯阳能触发我撒娇的神经?
  不管怎样,这招还是很有效,一个小时以后,我们已经坐在聂唯阳在布鲁塞尔的公寓的客厅里喝咖啡了。
  “真好,”平平打量客厅,爽朗地笑,“比我们四个人合租的地方还要大,有钱也挺幸福。”
  “唔……”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肚子上,飞机餐不合我口味,没吃两口,现在饥肠辘辘,聂唯阳回来就一脸不爽进自己房间去,连热咖啡都是我自己找到壶子烧的,可是吃饭要怎么办?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站起来:“平平,我去问问聂……我哥晚上吃什么。”
  去敲聂唯阳的门,敲半天没反应,拧拧把手没有锁,索性自己推门进去。
  他的屋子里有凸出去的半圆落地窗,他正站在窗边,抱着双臂靠着墙,扭头看窗外的街景。
  我站在他面前:“我饿了。”
  他的目光终于收回来落在我身上,眼睛里似有火焰跳动,他终于开口,声音微微低哑,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小野猫,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眨眨眼,委屈无辜:“我跑这么远来,不都是为了来看你吗?”
  他伸手抚弄我的耳垂,然后猛然加大手劲儿拉住我的脖子把我拽进他怀里去,薄唇狠狠吻住我,接着我就感觉到唇上一阵刺痛,他咬我!
  “疼!”我推他,他抬起头来,唇上有血,这混蛋,把我的嘴唇咬破了!
  我还未发火,他已经怒意难掩地恨声说:“我还以为,你是专门来折磨我!”

 


  冰冷

  我心上的人儿,你干得好呵,
  你给我送来你痛苦的火焰,你干得好!
  因为香篆不燃烧,就不会发出芬芳;
  灯火不点亮,也不会放射光芒。
  我的沉睡着的麻木的心,必须以你的爱的霹雳才能使它警觉;
  而那紧箍着我的黑暗,被你的爱的雷霆击中,
  才会像火炬般熊熊燃烧。
  ——《渡口》第六卷
  我头一次见到聂唯阳如此怒形于色,平日闲适优雅的气质荡然无存,那双眉毛不再坏坏地轻挑,而是紧紧地拧起来,嘴角抿成了凌厉的形状,黑眼里熊熊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他狠狠掐着我的肩膀,发红的眼眸瞪着我,一字一字似从牙缝里挤出来:“苏苏,这次你太过分!你是故意的吗?在我满心期待的时候,给我捅上一刀,在我以为充满希望的时候,将我狠狠摔到谷底!”
  这样的他让我害怕,我想后退,可是肩膀上的手指几乎陷入我身体里去,疼痛且牢固。
  痛楚使我皱起眉来:“你别乱发脾气!先放开我!”
  “我乱发脾气?”他咬牙,额角上似乎有青筋绽起来,“别告诉我你不了解你这次来有什么意义,你要是对我有一点心,就不该在这种时候硬要带人过来!
  一下对我甜蜜,一下又来刺激我,这样玩弄我,你很愉快是不是?是不是?!
  “
  我的血液涌到脸上去,我玩弄他?这一直以来,究竟是谁玩弄谁?即使曾被他伤害,我仍然愿意因为他的转变而慢慢信任他,无数次辗转反侧认真考虑我和他的将来,到现在,他居然说我在故意玩弄他?这一切说到头都是谁害的?
  从未被人如此激怒,脸庞如似火烧,我回瞪着他,用力去推他的胸膛,一时间只会说:“你走开!你走开!”
  他无视我的推打,深吸口气,试图让声音平静一点,他说:“好,告诉我为什么?今天你一直很紧张,喋喋不休的说话不是你的性格。你在害怕什么?你在瞒着我什么?为什么你硬要带那个人过来?我不信你短短几个小时就对人关怀备至至此。”
  嗯?我的动作停下,瞪着他的眼神莫名心虚别了开去,气焰也降下来,他对我,能不能不要这么敏锐?我只不过,犹豫难决,忐忑不安,想要小小地拖延一下罢了,他也能看得出来?
  在自己心中如此不安的时候,我怕跟他独处,怕他迅速用激情席卷我,怕我在沉醉中做出不理智的决定。我只想要再多一点时间思考,只要一点点就好,所以,当平平不好意思地问我能不能借宿一晚,我几乎立刻就答应了。
  他捏住我的下巴,逼我迎上他的眼睛,那里面沸腾的情绪令人颤抖。他咬着牙:“说!为什么?”
  我被他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因为我不想跟你单独在一起!”
  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妥,这里面有太多原因,但是他听起来也许会觉得自己被嫌恶,于是急急地补充:“我的意思是说,我只是想暂时……”
  “不用说了。”他打断我,声音却没了火气。
  不是吧?心有灵犀到这种地步?这样他都能明白我要说什么?我自己都觉得说不清楚呢。
  抬眼看他,却发现他脸色青白,神情异样,黑黑的眼瞳空洞得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糟糕,我还是说错话了。胸中猛然传来一阵抽痛,呵,我不想看他这个样子,我宁肯看着他一脸嚣张地挑着眉毛戏弄人,也不愿见他这样!
  我伸出手试图去触摸他的脸:“你别这样,我真的……”胸中的抽痛打断我的话,我吸气,“真的会心疼……”
  他挡开我的手,修长的手指冰冰凉凉:“别再玩这一套了,小野猫。”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说不出的古怪。
  我呆呆看着他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的心疼也好,你的怜悯也好,那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他凉凉的手指抚上我的脸庞,声音低低的,依旧动听,却如同琉璃水晶一样华美而没有温度,“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不想同我在一起,因为你找到了你喜欢的,要坦白告诉我?”
  我找到了喜欢的?谁?我彻底被他弄懵了,他在想什么?
  他的头低下来,气息呼在我的鬓角,叹息一般说:“始终是不行吗……”
  我依旧在想他方才说的话,忽然脑里灵光一闪,他的怒气莫名其妙来势汹汹,该不会是以为平平……难道他没有看出来?他一向比我敏锐狡猾,我以为我都看得出来他一定也看出来了,难道没有吗?天,若真是这样,我必须马上解释!
  我抬头去看他的眼睛:“你听我说,平平她……”
  他的唇迅速覆盖过来,我没说完的话消失在他的唇舌之间。
  好疼!唇上的伤口被他凶猛的吻磨得绽裂开,我能感觉到涌出的血液蔓延在我们的唇齿间,舌头上尝到咸咸的血的味道,可是他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毫不怜惜地加重我的疼痛。
  不怪他不怪他。我努力转着脸,可是他的唇如影随形,好不容易在唇舌间找到空隙,我努力地申明:“唔……听我说,平平她是……”
  “不要说!”他蓦然低喊,“该死的!”
  我被他吓一跳,接下来他开始粗暴地剥我的衣服。
  “住手,停下!”我去抓他的手,天,平平就在外边呢,他疯了吗?
  当我抬眼去看他的脸的时候,忽然觉得心里发凉,他的动作狂野粗暴,他的唇舌疯狂地纠缠,可是他的脸上却诡异地没有一丝表情,那样冷漠,甚至连怒气都没有。
  我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抵抗他,他继续面无表情地撕扯我的衣服,仿佛这个人我并不熟悉,我们之间没有丝毫感情,他只是个冷冰冰的——怪兽或者机器人之类的我无法去沟通的存在,那样冷漠地执行他的程序,没有爱意没有怒气,甚至——连欲望都没有。
  我突然觉得害怕。
  夜雨他把我压到房间中央的四柱大床上去,依旧面无表情。
  我开始还试图在唇舌的空隙里找到机会解释给他,安抚他,然而当他掀起我的薄毛衣,一把将我的文胸不管不顾地猛扯下去的时候,我愣住了。
  文胸的钩子在我的背上胸侧重重划过,一顿之后,就感觉到从后到前长长一道痕迹都在火辣辣的痛,我疼得蹙起眉,也许流血了?
  再抬头看聂唯阳,他仍然毫不动容,不在乎我的挣扎也不在乎我的伤痛,一只手伸下去继续剥我的七分靴裤。
  他的脸庞如同完美的雕塑,美丽而冰冷;又如同一个完美的神祗的脸,正在毫不动摇决不容情地对忤逆他的世人施以惩罚。
  有一种冷冷森森的感觉从我的心底深处蔓延上来。
  这就是他解决问题的方式吗?当有误会产生,不忍让不解释拒绝沟通,只是用他的方式来发泄他的怒气,不管对方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失望?
  我早该知道他就是这样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这正是我担忧害怕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的原因。此生以后,必定还有无数的误会矛盾会出现在我们之间就如同会出现在任何情侣之间一样,难道他每次都要这样来面对吗?
  就算这一次我把误会解释清楚,还有下一次,下一次的下一次。
  我对他的爱意,也会在这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中消磨殆尽,变成吞噬我们的阴影。
  大海闪耀着迷人的幽蓝光泽,海妖引诱的歌声魅惑得钻心噬骨。我站在海边,犹豫不决,四处查看,正当我就要抵抗不了心中的向往和诱惑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瑰丽表层下凶狠无情的海啸风暴。
  虽然不舍,我也决定转身离开。
  我闭紧了嘴巴,躲避他的唇舌,双手双腿拼尽了全力抵抗他。
  只要推开他,然后,马上离开。
  只是,心里好难过。
  这张紧抿的冰冷的唇,曾经对我温言笑语,曾经在我额头上温馨一吻;这双无情肆虐的手,也曾经抚慰我,甚至为我下厨;连这副禁锢着我的胸膛,也曾经给我熟睡时的安然温暖,到现在才发现,他所做的,早已将我淹没,要舍弃,痛上心头。
  力气终究是不敌他,裤子被他拉到膝盖,他的手向遮挡我身体最后一处的薄薄底裤伸过来。
  我的眼泪终究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我去推他铁一样的手腕,失控地大叫起来:“聂唯阳,除了强要我,你还有没有别的本事?!”
  他的动作猛然停下,眼睛终于向我的脸上看过来,脸色铁青,目光瞬间如同刀一样锋利,他咬牙,下颌微微抽动,终于哑声开口说:“你这没心没肺、冷血无情的……”
  门突然被打开,平平的声音传过来:“很抱歉,不过我听到苏苏的喊声,发生……”
  平平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在看到我们的样子之后,惊讶得消了声。
  我正躺在大床上,毛衣被推到颈子上,上身裸露着,裤子半褪,只有底裤被我紧紧护着,聂唯阳一条腿站在地上一条腿半跪在床上压着我,他的衣服虽然还都穿在身上,但是也被我的挣扎弄得凌乱之极,不难想象刚才发生了什么。
  平平张大了嘴,我没有跟她多说过,只说聂唯阳是我哥哥,只怕这一下,她当真震惊不小。
  聂唯阳迅速抓了床单盖住我,然后一言不发朝平平走过去,我看着他紧握起来的手掌,猛然明白他要做什么,叫起来:“聂唯阳你住手!平平她是……女孩子!”
  仍然是晚了。
  在我叫的同时,聂唯阳已经一把揪住了平平的衬衫前襟,平平比我高不了多少,那里抗得过聂唯阳的力气?被聂唯阳一把拉进来,然后又被狠狠掼到墙边去,平平惊叫一声,后背狠狠撞上墙,她的五官都皱起来,缓缓滑坐在地上。
  这个时候我正喊出来“女孩子”三个字,但是不用我喊我想聂唯阳也明白了,因为平平的廉价衬衫的扣子在聂唯阳一扯之下迸裂开去,她歪坐在地上的时候衬衫散开,露出里面小小的文胸来。
  聂唯阳身子顿了一下,迅速回过头看我,他眼里似有情绪飞快流转,最终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
  平平靠着墙,低着头双手抱着胸腹,一时间起不来。
  房间里诡异地安静下来。
  我闭眼。肩膀嘴唇后背还有被他压过的腿都狠狠地痛起来。
  疲劳。饥饿。痛楚。尴尬。伤心。失望。愤怒。
  我的呼吸渐渐急促,我无法忍受,我要马上离开!
  咬着牙,我迅速爬起来,整理衣服。文胸已经扯坏了,幸好还有厚外套,不穿也看不出来。
  我从他面前经过,他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抓起还没来得及打开的小背包,我站在玄关,伸手去开门。
  聂唯阳大步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腕。
  “苏苏,”他咬牙,抿唇,最终只是沉声说,“不许走。”
  永远只是命令或者宣告。
  我抬头,对他微笑:“我以为你已经学会沟通和尊重,原来我错了。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爱上你?”
  趁他失神,低头狠狠咬在他手腕上,他松了手,我打开门狂奔出去。
  一路奔出公寓,又顺着公寓大门对着的街道疯跑出去几百米,胸中的郁卒之气才稍稍发泄,脚步渐渐慢下来,这才发现雨已经比傍晚的时候大了,街上的行人都撑着伞,有人朝我投来奇怪的目光。夜色黑黑沉沉,街道两旁的繁华灯光霓虹招牌在雨幕里遥远而朦胧。
  我将羽绒外套的拉链拉好,帽子拉起,慢慢走到一根路灯柱子边,将身子靠在那里,刚才的一通狂奔让我的呼吸急促双腿发软,胃里空的泛起酸意来。
  下意识的朝来的方向撇去一眼,混蛋,他连追都没追来呢。
  也罢,就这样算了吧。这样也好。
  那大海终究不是我的。
  胸腹中涌上另一种不同于饥饿的浓浓的空虚感来,空洞洞地疼,我忍不住抱着自己,靠着路灯弯下腰来。
  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城市,孤单的人和酸涩的心事。
  直到听到自己抽噎的声音,我才明白脸上的不是雨水,是泪水。
  混蛋聂唯阳。认识他之前我所有的泪水加起来也没有认识他这半年来的泪水多。
  明白自己放弃他了,此时脑海中反而想不起他的坏来,那些曾经温馨心动的一幕幕倒是疯狂地涌入脑海中反复播放。
  晨光中出尘的他。
  月色下害羞的他。
  弹着钢琴唱歌的他系着围裙的他抚摸我脸庞的他送我礼物的他……
  许久之后,我停止了哭泣,慢慢站起来。
  敲敲蹲得麻木的腿,我往前面的出租车站走过去,打算打车去机场。
  抬起眼,却正看见一辆紧急救援车亮着灯往我来的方向疾驰过去。
  我心里一跳,曾经看过的电影电视剧里面无数次出现过的烂俗情节登时浮现在脑中——着急追赶的人正巧遭遇了车祸。
  不是吧?不可能吧?又不是电影,哪有这么巧?
  我咬咬嘴唇,继续往前走。
  念头往前没走两步,又有一辆巡警车驰过不算宽阔的街道往同一个方向驶去。
  那边真的有车祸发生?我停下脚步,开始紧张起来。
  不会那么巧的,我对自己说,又不是演戏。
  可是,悲欢离合不是只有别人在上演,我们自己也在戏里面不是?
  我转回身来,往来的方向走去,眯起眼睛,极力地想透过连绵的雨幕看看街道那头是否有什么异样。
  不管怎么样,确定他没事再走也不迟。
  什么也看不清。雨水和不断驶过的车辆使我仅能看到几十米远的地方。
  凉凉的雨丝飘到我的睫毛上,阻碍我的视线,我有点焦躁。
  若是聂唯阳现在正流着鲜血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
  天,不敢想象。
  胡乱的猜测毫无助益而且使人慌乱,但是难以抑制。
  我加快脚步,甚至小跑起来。
  对面有人走过来,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听到他们的交谈,是法语,我只听懂两个单词,“东方的”,“鲜血”。
  破碎的信息在我的想象中被拼凑起来,恐惧瞬间刷过我的身体,带来麻痹一样的感觉,腹部紧张的抽痛起来,我觉得指尖发凉,脑子瞬间像被抽空,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开始向来的路上拼命跑过去。
  已经能看到前面的街口有异常的骚动,救援车和巡警车就停在那旁边,那地点,就在从聂唯阳的公寓出来不远的地方。
  跟我的猜测已经太过接近。我拼命压抑想要叫出来的冲动,朝那边奔过去。
  从一个穿着警服的人身边挤过去,正看到伤者被抬上担架,那是个至少有八九十公斤的壮硕的女人,有一头棕色的头发。
  不是他。
  我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肌肉放松,脚步有点虚浮地走开两步,心脏还未能从紧张中平复,仍然在急促地跳着。
  我弯着腰,两手撑着膝盖,喘息,不是他,太好了,太好了。
  妈的,我为何还要如此担心这混蛋?
  忽然有人从我身边急急跑过,撞了我一下,是来看车祸的吗?我下意识抬起眼看过去,那人也突然止住步子看着我,我瞪圆眼睛,是聂唯阳!
  “苏苏!”他大步跨过来,眉头紧皱,黑眸掩不住张惶,双手迅速自我肩头到手臂到腿轻按一遍,声音微抖,“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你?有没有哪里觉得疼?会不会头晕恶心?”
  我很想说,我被他捏过的肩膀和吻过的嘴唇都很痛;我是有点头晕恶心,因为我没吃什么东西又来回拼命地跑。
  然而看着他因为奔跑而凌乱的黑发,他还没平息的急促喘息,他因紧张而微颤的嘴唇,他紧紧盯着我的焦灼目光——我的心像是瞬间被什么温暖而又微酸的东西给淹没了,我看着他,轻喘着说:“不是我,我刚过来,我,我还以为是你……”
  他的喘息猛然停止,黑眼深深盯着我,然后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伸手把我拉到他怀里去,慢慢拥紧,下巴抵在我头顶上,低哑地说:“我跑去另一条街找你,听见旁边的人说这边有车祸,我以为——我几乎——幸好……”
  他拥得如此之紧,我的脸紧贴在他胸膛上,清晰无比地听到他的胸中传来又急又快的有力心跳声,带着隐隐的震动,一波波散向我。
  突然间无比直观地领会到他为我心跳是什么意思。
  异样的感觉在胸中蔓延,有什么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轻轻皱眉。有什么地方不对。有什么地方错了。是什么?那仿佛很重要。
  太快了,我没抓住。
  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我不得不推推他,想提醒他结束,但是触手之处一片湿冷,我这才发现,他居然只穿了方才在家里穿的薄薄毛衣就跑出来,现在已经被雨水打得透湿。
  “你疯了,”我低叫,“气温已经零下了,你不穿大衣就跑出来?”
  “唔……”他的声音听起来心不在焉,显然人还未从紧张中平静下来,他说,“大衣,嗯,我穿了的,好像掉在哪里了。”
  我的心被重重一撞,眼前仿佛看见他正焦急地奔跑着,连衣服掉了都未曾察觉。我想象不出来平常连走路的姿态都很优雅的聂唯阳那样狂奔是什么样子,然而那衣服滑落的霎那却如同亲见一般清晰出现在我脑中,令我心头似被温水浸泡,又酸又涨,这感觉甚至要涌到眼睛里去。
  我咬牙,混蛋混蛋,我都已经决心要离开他的!于是伸手推他。
  聂唯阳的胳膊松一点,我听到他似在苦笑,头顶上传来他带着自嘲的声音:“再等一下,我的腿现在是软的,走不了路。”
  心脏紧缩,那股异样的感觉又出现,莫名的念头在脑中闪过。我不理会心里的悸动,凝神去抓那念头,还是失败了。
  我叹气:“不行,你必须要赶紧回去,你这样子肯定会感冒的。”事实上,他的身子已经在微微发抖了,那层湿衣服估计比不穿还要冷。
  他沉默一下,问:“你呢?”
  既然他没事,我当然还是要去机场了。
  一思及此,那莫名的念头似乎又跳出来,到底是什么?我烦乱地甩头,决定还是先顾他的健康,毕竟他的嗓子还是要紧。
  他等不到我说话,松开手退一步看着我的脸,脚下果然一个踉跄。
  我急忙扶稳他,说:“我先扶你回去。”
  又想起来,问:“平平呢?”
  “不知道。”他完全不关心地说,“你跑出来我就叫她滚了,我不爱陌生人在我的房子里。”
  我气得笑出来,这大晚上的,让人家去哪里?唉,算了,平平比我能干许多,对本市又熟悉,应该没有大碍,希望下次能见到她好好跟她道歉。
  梦醒聂唯阳换下湿衣服去泡热水,我到厨房去找吃的。
  打开冰箱,就看见里面一盘盘用保鲜膜覆好的食物,咦,看上去还挺精致的,是外送吧?聂唯阳不可能厨艺突然这么好 .不管怎样,有的吃就好,我拿出来两盘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的,用微波炉加热好,端到旁边餐厅去。
  餐桌上桌巾雪白,桌子正中摆了有繁复花枝的鎏银烛台,我坐在桌边,怔怔地想,聂唯阳本来是准备好了一顿精致浪漫的晚餐来给我接风的吧?结果来了平平,嗯,他生气,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他对我的感情和欲望都是赤裸裸地毫不掩饰,激烈,直接,强横,霸道。
  虽然有点不得要领,却是毫不作假的。
  我想起在他怀里听到的那急促而有力的心跳来,闭上眼睛,唉,若不是我知道我跟他在一起的后果,肯定是爱情慢慢被猜忌和伤害侵蚀,我肯定不会离开这令人沉醉的海洋。
  若不是……
  异样的感觉又起,脑海里那莫名的念头突然清晰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就知道,跟他在一起的后果,肯定是爱情慢慢被猜忌和伤害侵蚀?!
  叉子戳着水果沙拉,我愣愣地停止咀嚼,对,我抓住了,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为什么我如此坚信?如此毫不反抗地坚信这一点?
  脑海里似有答案呼之欲出,就在这时,浴室突然传来“扑通”一声水响,我吓了一跳,扬声喊:“聂唯阳,你在干嘛?”
  没回应。我放下叉子走到浴室门口,敲门,还是没声音。
  犹豫一下,我将门打开,伸头去瞧:“聂唯阳,你……哎?怎么了?”
  他正躺在浴缸里,修长的身子一半泡在水里一半露在外边,眼睛闭着,脸颊上有异样的红晕。
  糟糕,我去摸他的额头,果然,烫手。穿着薄薄的湿衣服在这种天气下在外边跑,要不生病都不可能。
  “起来起来!”我拉他的胳膊,他微睁眼看我一下,伸手来握住了我的手,又把眼睛闭上了,我跺脚,用力拽他,“起来啊!你要躺在浴缸里过夜?起来去床上睡去!”
  他皱一下眉头,发烧大概使他头昏,他慢慢自浴缸里站起来,我把浴巾递给他,他草草擦了两下,仍然抓着我的手不肯放开,然后一路拉着我到卧室,一头倒到床上去。
  他需要吃退烧药,我在床上跪起来,想去找医药箱,抽抽手却抽不回来,他闭着眼睛,手却握得好紧。
  我扯扯手,对他说:“你松手,我去拿药给你。”
  说了两遍,他微皱眉吐出一个字:“不。”
  我朝天花板翻翻眼睛,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附倒他耳边去好言相劝:“我去拿药给你,马上就回来,我不会走,好不好?”
  终于他松了手,我把棉被给他盖上,在厨房的壁橱里找到药箱,谢天谢地,药瓶上有我能看懂的英文说明,果然有退烧药在里面。
  拿着药片和温水回到卧室去,聂唯阳却已经闭着眼睛昏睡过去,我摇晃他,叫他坐起来吃药,他理也不理。
  我转转眼睛,在他耳边说:“我要走了,要回国了,我去机场了啊?再见了?”
  浓密的睫毛迅速掀开一条缝,他眉头皱起来:“你敢!”
  嘿嘿,真的有效啊。
  原来摸清他的脾气,就能知道如何跟他相处呢。
  不停地更换给他敷额头的冰毛巾,半夜的时候终于他退了烧,脸颊上不正常的红晕褪下去,我也支撑不住,被一整天的疲累击倒,在他身边沉沉睡过去。
  我看见前面有个高挑的背影,宽肩修腰长腿,可不正是聂唯阳?
  他转过身向我伸出手来,微笑着。
  我投进他怀里去,这怀抱熟悉得让人心疼,我们热烈地拥吻,我能感觉到激情之火同时在我们身体里燃烧起来,欲望蓬勃到疼痛,渴望抒解。
  他终于和我结合,小腹中传来熟悉的悸动和快感,迅速蔓延到全身,我在他的唇舌下呻吟,跟他肢体绞缠,再一同融化。
  他问我:“苏苏,你爱我吗?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我回答:“与我爱不爱你无关,我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因为你的猜忌和伤害会把我们的爱毁灭,不如就这样分开,还可留下美丽的回忆。”
  他的神色悲哀,却高傲地笑了:“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我突然发现我们正站在布鲁塞尔下雨的街道,聂唯阳转身离去,我惊问:“你去哪里?”
  他转身看着我,悠然自得地微笑,却并不说话。
  “他来我这里。”聂唯阳的身后忽然走出一个女孩子来,我惊讶,那女孩子竟然同我长得一模一样。
  他们的手交握起来,亲吻,而后相视而笑。
  “不不不!”我惊恐,心脏如同被人挖了去,胸中空洞冰凉,我捧着胸弯下腰去,难过得想呕吐,我颤声指责聂唯阳,“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是只爱我么?
  你说过你等我很久,你会一直等到我爱上你!你怎么能同别人亲热?“
  那女孩子站到聂唯阳身前来,冷笑着看着我:“不是你放弃他的吗?是你不要他,你还来怪谁?你不要他,我要!”
  我怔怔地看着她:“你不怕他伤害你?你不怕伤害把爱消磨殆尽?”
  她不屑地冷笑:“连自己的爱情,都没有信心去掌控吗?我允许伤害出现,伤害才能出现,若我不允许,什么能伤害我们?”
  她随即又对我换上严厉的面孔:“你看看,你多么自私,多么懦弱,现在你放弃了,后果你便自己承担吧!”
  我辩白:“我没有自私懦弱,我只是想要理智地分析我们的将来,他会带来伤害。”
  “你只是为了你自己!”她毫不客气地打断我,“你的好朋友也曾伤害你,为什么你还能毫不在意地继续为她付出,跟她继续做朋友?为什么你对聂唯阳就如此苛刻?因为你太在乎他,所以你分外害怕来自他的伤害。”
  她停顿一下,做出结论:“你怕的不是不好的将来,你只是怕受伤害,懦弱地缩在壳里。”
  我无言以对,觉得身子湿冷,转动眼珠,却发现原来自己正躺在冰冷的路面上,无法动弹,有一股力量拉着我向后滑去,离他们越来越远,我眼看聂唯阳对那女孩挑眉浅笑,心急如焚,不不不,我不要离开他!
  而然后退不能停止,身后似有万丈黑渊要吞没我,我急到极致,忽而脑中一片清明,恍然大悟,我看着那女孩,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我知道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可以这样选择,也可以那样选择,未来怎样,都操之在我,是不是?”
  那女孩笑吟吟点头,对我伸出手臂来,我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光,与她合二为一。
  “苏苏!”有声音猛然撞入我意识中,我蓦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正是聂唯阳漂亮黑瞳,他轻拍我脸,“怎么了?做恶梦?满头是汗。”
  我的心还在怦怦跳,梦里的喜怒情绪还留在意识里,我定定看着他,突然伸手楼住他脖颈,将头紧紧贴在他颈窝里。
  呵,多好,他没爱上别人——尽管那只是另一个我。
  契合那异样的感觉和莫名的念头,那我还没找到答案的问题,因梦境而得到解答。
  是的,我一直坚信跟他在一起只有悲哀的结局,我一直以为既然这样离开才是最理智的做法,却原来是我从一开始就已经先把自己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自私地只享受他的激情而不愿承担任何爱情的重量。
  我一直坚信的悲哀结局,只是缘于我的懦弱。我在什么都没做之前已经宣布放弃。
  现在我决定改变这一切,我要积极地勇敢地去握住我想要的未来。
  我想要的未来,有聂唯阳在里面。
  我向下滑,手臂缠在他结实的瘦腰上,脸颊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闭眼感受他温热的皮肤带来的热度。我的心中宁静又盈满欢乐,我微笑,这个男人,我要。
  若他不懂得如何去沟通,我会让他习惯分享彼此的感受;若他对我猜忌,我会去消除他的不安。爱在这里,我就在这里,我不会再放开手。
  “做了什么梦?还在怕?”头顶上传来聂唯阳的声音,他的手落在我肩背上,一下又一下轻拍,节奏不是很自然,大概他从来也没有安抚人的经验呢。
  当他说话的时候,胸膛震动起来,令我心头发痒。
  “唔。”我含糊地答应一声,“你再继续说话吧。”
  “喜欢听我的声音?”他的嗓音微有笑意,停顿了一下,说,“我唱歌给你听。”
  他轻轻唱起来,声音低沉柔和。
  “Harsh words were said
  And lies were told instead
  I didn`t never mean to make you cry
  But love can make us weak and make us strong
  And before too very long
  I was totally in love with you
  I bathed in you
  Lost in you
  Captivated by you
  Amazed by you
  Dazed by you
  Nothing can go wrong
  Nothing can go wrong……“
  我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膊,看向拉着暗紫色厚绒窗帘的圆顶大落地窗。今天已经雨过天晴,窗帘上清晰地投射着窗棂上宛转精致的花枝影子,被阳光照到的地方现出一片明媚的亮紫色。
  他的歌声像是一种触摸——就像是——春神的手指的触摸,那指尖优雅飞扬,碰触到的地方,就有大朵大朵的花吐蕊展瓣争相绽放,丛丛簇簇,芬芳五色,渐渐成片成海,一直盈满到人的心里去。
  胸中传来甜蜜的微痛,我叹息:“聂唯阳,我发现,要爱上你,真的不难。”
  他的歌声停了,我能听到他的心跳变快,随即我被他拉着一同坐起来,他托起我的脸,眉眼几乎要飞扬起来,闪着跳跃的光华的黑眸紧紧看着我的眼睛,他说:“苏苏,你是说,你发现——你已经——”
  我看着他那线条优雅轮廓分明的唇张张合合,终于忍不住小小地呻吟一声,双手爬上他的脖颈,把嘴唇贴上他的去。
  强烈的他特有的气息扑鼻而来,我感到身体抽紧,已经迅速有了湿润的反应。
  哦,这吸引还真是该死的强。
  他似乎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我眨眨眼,嘿,我可不想一个人在这里兴奋。我伸出舌尖去,滑进他的唇,轻扫他湿润柔滑的嘴唇内侧,立即就听到了他的抽气声,随即肩背被他用力搂住,后脑亦被他牢牢固定,毫无可避地被他吻个结实。
  唇齿厮磨,彼此的舌是最甜蜜的诱惑,缠绕吮吸,直到眼里身上都烧起了恼人的火。
  热吻结束的时候,我们已经如初生时一般赤裸着拥着彼此。
  “哈,”他的唇停在我嘴角喘息,气息滚烫,带笑的声音混合着浓浓欲望,“要命的小东西。”
  我的眼睛对上他的,那黑色玛瑙里面似要将人淹没的激情令我满足到战栗,我微笑:“我喜欢这样的你,这样子因我而疯狂的你。”
  他的黑眼因我的话更加明亮,喉咙里沙哑地低叹:“苏苏……苏苏……”
  我倾身压在他身上,推他躺下,仰起头学他的样子去轻咬他的耳垂,他的身子蓦然轻颤,双手用力去抚摸我的腰臀,我忍不住微笑,噢噢,我真喜欢听他抽气的声音。
  他低低呻吟,在我腰侧捏了一把,迅速翻身将我压在下边,气息喷在我耳边,声音有点恶狠狠的:“再被你玩下去,我就要死了。”
  我咬唇,笑:“我不信。”
  他的额头顶着我的,黑眼炯炯看着我,一只手臂环过我的脖颈支撑他的体重,一只手捉了我的手向下探去,嘴角勾起笑来:“这下信不信?”
  手指碰到他的欲望,如此的灼热和坚硬,我轻轻吸气,想缩回手,却被他握住。
  “苏苏,”他看着我,漂亮的黑眼满是情欲,他的声音低哑诱惑,他说,“抚摸我。”
  我被他蛊惑,手指软软地自他的胸前腰侧缠绵下去,在他结实的小腹划过圈子,最后落在他的昂扬上,轻轻抚摸。
  “啊……”他的唇间溢出模糊不清的呻吟来,黑眼眯起来,在我脸颊肩颈抚摸的手掌已经起了薄汗。
  我的脸也是滚烫,我想它现在一定是极红的。渴望前所未有地充满我,我的身体分外湿润,唇舌却干燥。
  哦,他为什么还不来?
  他的鼻梁顶着我的鼻头,黑眼里带笑:“要我吗?小野猫?”
  玩这种把戏?我瞥他一眼,故意重重握一下他的欲望,他呻吟,迅速低头含住我的耳垂,啊!我忍不住轻颤,奸诈!这是我的弱点!
  他的手向下滑,长指探向我湿润的中心,呜,我立刻夹紧他的手,欲望真让人难以忍受。
  他的舌火上浇油般沿着我的耳廓舔过去,我只觉得头皮一麻,快感迅速辐射出去,他的唇贴在我耳朵上,轻轻吹气,再问:“要我吗?”
  我拉住他的腰,缴械投降,低哑地轻喊:“我要你,我要你!”
  他满意低笑,下一秒,立刻就满足了我的请求。
  呵……被充满的满足感使我深深地舒气,然后立刻又跟着他的节奏细细喘息起来,每一次的深入都到达它应该到的地方,如此完美,如此契合,仿佛这身体生来就是为了等待他。
  极致的焰火高高地爆裂开来,璀璨的碎片又徐徐落了我们满身,我们拥抱在一起,喘息缠着喘息,心跳偎着心跳,静静等待细密的碎片溶散在身体里。
  良久,有轻轻细细的吻落在我的额头发间,他的掌心抚摸上我的脸颊,他开口,声音低哑,还带着激情的不稳:“苏苏,你还没回答我。”
  我将脸埋在他胸前,愉快地呼吸着他的气味:“嗯,我猜,你想让我说三个字给你听,是不是?”
  他沉默。不说话?那我也不说。
  过了半晌,他抬起我的脸,无言地看着我。
  我笑眯眯以对。
  他眯一下眼睛,眉毛高高扬起来,又跟我大眼瞪小眼半天,终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翻身下床去浴室了。
  我笑得捶床。哎呀呀,他以前也有这么可爱吗?
  毯子居然连内衣都有。
  昨天衣服被聂唯阳扯坏,今天要出门,他打开衣柜指着好几件挂在那里的衣服让我挑,呃,这也没什么了,只是没想到连我的内衣裤他都有准备,而且,居然还正合适。心里觉得温暖,又有点坏心眼地想,不知道聂唯阳去买这些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从浴室出来,擦干水珠,准备换上衣服。床铺都已经收拾整洁,我的衣服整齐摆在床边。聂唯阳真的有小小洁癖,我微笑,忍不住开始幻想,若以后我们结婚,他会不会每天这样整理我们的床?
  呵!结婚!我微微吃惊,继而又觉得脸上热起来。
  “这是什么?”聂唯阳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来,他的手指轻触我背上某处。
  我吓一跳,定定神才想起来,是那条划痕,洗澡的时候从镜子里看见,红红的一条,幸好没有破皮。
  我转过身,看到他已经穿戴整齐,我戳戳他的胸口:“还不是拜你所赐。”
  他的眉头蹙起来:“我弄的?我不记得刚才我抓过你这里。”
  “不是刚才。”我瞪他,“昨天。”
  又指指嘴唇上的口子:“还有这里。”
  他沉默了,眼眸里划过复杂的神色,他轻触我的唇,小心翼翼,仿佛它们一碰就碎:“苏苏,我……”
  他那混合了惊讶,愧疚以及不安的眼神和他那小心翼翼的碰触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疼。
  我伸手勾住他的脖颈,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知道当时你很生气,我也有责任,我不怪你,更不会因为这个离开你,但是,你要记得,能打动我的只有你,让我想亲吻的也只有你,你得学会相信我。”
  他看着我,眼眸里异彩流转,然后柔和地微笑起来,他捧起我的脸,轻吻我的额头,说:“好。”
  Ok,聂唯阳驯养计划第一步,尝试沟通,进展顺利。
  聂唯阳下午要去学校赶他的课程,我无事可做,索性跟他一起去。
  “学院远不远?”我问他,“走路去要多久?”
  “30分钟吧,但是很冷,我们还是开车去。”他拿起车钥匙。
  “走路去好不好?”我拉住他胳膊。
  他微皱眉:“你会冻坏。”
  “不会,我穿得很厚,而且,”我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想跟你一起散步啊!”
  这句话很有效。于是,现在我们走在布鲁塞尔冬季的街道上。
  我现在,似乎越来越了解跟聂唯阳的相处之道呢。
  午后的阳光明亮,但是气温仍然很低,行人的口鼻边都有团团的白气,道行树光秃秃地立着,叶子几乎已经落光,偶尔还会有一片两片飘落下来。
  我走在聂唯阳身边,低头看自己驼色的小皮靴一下一下踩在还有水渍的碎砖路上,从眼角打量他因为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而微微弯曲的手臂。他黑色的雪兰呢大衣平展挺括,使得他连胳膊弯曲的线条都很好看,好看到——让我想把手挽到他的臂弯里去。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从来也没有过跟异性一起走在街上的经验,现在叫我主动去挽他的胳膊,真的莫名紧张。又偷偷瞄他的胳膊一眼,呜,真的好想好想。
  我摸摸鼻子,吸口气,恩,床都上了,该看的都看了该做的都做了,还在这里扭扭捏捏未免贻笑大方,好,来,上吧!
  我伸出手去,做出轻松随意的样子把手伸向他臂弯里去。
  他却在此时抬起胳膊来,往我的肩上搂去。
  两个人的手在空中相碰,我看着他,在他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情绪,想必他也看懂了我的,因为他也忍不住微笑起来,然后他拿起我的手,一起放进他的大衣口袋里去。
  他的手,很温暖。
  我用另一只手摸摸鼻子,又摸一下,终于还是“噗哧”笑出来,妈的,这这这,太纯情了吧?
  “怎么?”他问。
  我笑:“我在想我们,似乎每次在一起都是在床上,结果到了现在,什么都做了,却连最普通的约会散步都没有过呢。嗯,这样子,真有点恋爱的感觉了啊。”
  他挑起眉,侧头看着我。
  我耸耸肩,对他伸伸舌头:“好吧,我承认,我有点紧张,这样子跟你走在外边,好像一种宣告,一种证明或者说一种仪式什么的,跟我们私下在一起的感觉不一样,更像一般意义上的……”
  他停下脚步,轻轻叹口气,然后用另一只手托起我的下巴,俯身吻下来,我的喋喋不休被打断,脸颊微微热起来。
  他离开我的唇,用手指轻轻刮我的脸,微笑:“小东西,你喜欢,我们也可以经常出来,虽然我觉得在床上没什么不好。”
  我白他一眼,唉,男人。
  我以为会跟他到琴房之类的地方,没想到却来了图书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搬了高高一叠厚厚法文原文书在桌子上,我说:“我以为你的课程就是唱唱歌弹弹琴写写曲子什么的。”
  “嗯,这是戏剧文学研究。要成为优秀的声乐家,必须对戏剧艺术有深刻的理解,这门研究课是必须的。”他一边慢条斯理地解释,一边打开笔记本,“寒假结束前我要把这门课程结束掉。”
  我把头搁在交叠在桌面上的胳膊上,侧脸看着他。
  他开始专注地翻阅资料敲打键盘,修长的十指轻捷地跳跃。阳光从高高的哥特式花窗洒进来,给他的黑发和肌肤上笼上淡淡金辉,我直直地看着他,竟移不开目光。
  他忽然停下来,叹了一口气。
  我眨眨眼,他已经俯身过来,结结实实吻上来。
  “被你这样看着我什么也做不了,让你过来真是错误的决定。”他低低叹息,“小野猫,我们回去吧。”
  我失笑,拍开他乱摸的手:“小心你纵欲过度,精尽人亡。我去那边翻翻书,你自己忙吧。”
  对他的影响力令我的女性虚荣心小小地满足,我在书架间随便翻看书本,忍不住地微笑。
  转了两圈,我又朝聂唯阳坐的地方看过去,咦?我眨眨眼睛,再看,没看错,在聂唯阳身边,我坐过的位子上,坐着一个酒红色卷发高鼻深目的漂亮女孩。
  胸口有奇怪的感觉。我不会吃醋,当然不会,聂唯阳的状况我很了解,况且他没撵人,不也说明她对他没有影响力么?
  那么,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是为什么?
  恩,就好像你家里有一张漂亮的毯子,平常都是你在坐,但是突然有一天有人跑过来,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你的毯子上——Ok,我知道这个比喻不太恰当,可它就是这么回事——你当然知道那毯子还是你的,它不会站起来跟那个人跑掉,但是你就是会不舒服。
  忽然同情聂唯阳,他原来甚至不知道我这张毯子会不会站起来跟人跑掉。
  巧遇那红卷发女孩似乎和聂唯阳认识,大约是同学?她倾身跟聂唯阳说话,笑靥如花,长长的酒红色卷发拂到他的肩膀上。
  我放下手里的书,走过去。
  我对我自己说,我真的不是在吃醋。
  吃醋,或者叫嫉妒,一般是带有攻击性的心理状态,而我可没有任何暴力冲动,我只是想要告诉别人,嘿,这张毯子有主了,不要以为可以随便带回家。
  我站在聂唯阳身边,他从笔记本的屏幕上看见我,抬起头来,挑起眉毛询问地看着我。
  我深吸口气,伸手捧住他的脸,小声咕哝:“只是在我的毯子上做个标签…
  …“
  然后低头吻下去。
  聂唯阳立刻伸手到我颈后,回应加深这个吻。他的唇在无防备地被吻的时候柔软如花,而当他开始夺回主导权,它们变得敏捷又坚韧。
  我抬起头来,眨眨眼,唔,吻得有点晕。
  聂唯阳的黑眼闪着碎光和笑意,低低地说:“小野猫,故意打扰我?”
  “是给你加油。”我理直气壮,放开他站直身体,对旁边表情有点呆滞的酒红卷发女孩友好地笑一笑,转身走开继续去翻书看。
  后来我再转过去的时候,那女孩已经不在了。在外边吃晚饭的时候,聂唯阳用一种别有意味的目光打量我,回到住处,他终于问:“你吃醋?”
  我坚决否认。他似乎对我的回答不甚满意,捉着我逼我承认,我们在屋子里笑闹追逐,好在当他的身体满意的时候他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了。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那个红卷发女孩。
  这一天跟聂唯阳去他的导师家里。他的课程紧张,又不肯放我一个人去乱跑,我只得化身小跟屁虫,来了好几天,连游览观光都没顾上,无比凄惨。
  他的导师皮库鲁先生一头白发在脑后梳成整齐的小马尾,是个英俊的老头。
  他们进琴室去,我留在客厅。那红卷发女孩开门进来的时候,我正聚精会神地拿手机玩打仓鼠的游戏,乒乒乓乓不亦乐乎。
  她在我面前坐下来,说:“你好!”
  我给她吓了一跳,最后一只仓鼠从锤子下逃掉,可惜可惜,差点就突破最好纪录。
  我收起手机,微笑,也说法语:“你好!”最简单的招呼我还是会的。
  近距离看,她的眼睛是一种很澄澈的灰色,挺漂亮的。我注意到她手里的钥匙,立刻推测出她的身份,唔,英俊的异国特邀留学生和漂亮的导师的女儿,很容易有故事的样子啊。
  她又对我说了什么,语速很快,这下子我不行了,只听到她似乎提到聂唯阳的名字,我笑一下,想跟她解释说我法语不行,只限于“你好”、“再见”、“是吗”、“谢谢”、“好的”这么几句,想问她能不能改用英语交流,那我还能应付。结果刚张开嘴,她就立刻又说起来,神情越来越激动,语速越来越快。
  我真是很不擅长打断别人,试了两次,插不上嘴。
  她那样激动的神色让我微微反感。跟聂唯阳在一起久了,我似乎有点沾染了他恶劣的性格,于是干脆放弃申明,面带微笑看着她,随她去说个痛快。
  说了半天,她终于停下来,灰色的眼睛看着我。
  轮到我了?我搬出万能用语:“是吗?”
  她点一下头,还是继续看着我。我为难地摸摸鼻子,我再说什么?“你好”
  显然不行:“再见”似乎还没到时候:“是吗”已经用过了:“谢谢”,嗯,看她的表情也不像。
  于是我说:“好的。”
  她的脸上露出一种欣喜又不相信的神色来,正想再开口说什么,脚步声近了,聂唯阳走过来,低头跟她说了一句话。
  他肯定拆我的台,跟那女孩说我听不懂了,因为那女孩惊讶又气愤地瞪了我一眼,脸上红红白白,咬着嘴唇离开房间了。
  聂唯阳狠狠瞪我一眼。
  咦咦,我骗那女孩他心疼?不不,当然不可能,要是真是那样,我还会高兴他比较象正常人一些,那他不高兴什么哪?
  离开皮库鲁教授的家,他老大一路面无表情,唉,毕竟我骗人在先——尽管我也是被逼得——自觉理亏,一路陪笑。
  我们去住处附近一家叫做“月亮河”的餐厅吃饭,这家店环境幽雅,最棒的是意式肉酱通心粉非常好吃。
  我谄媚地帮他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看他神色柔和些,赶紧申辩:“我想告诉她我听不懂了,她没给我机会啊。”
  聂唯阳瞥我一眼,终于开金口:“听不懂也就算了,不知道别人说的是什么你就敢随便答应?”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我小心翼翼地问:“我答应什么了?卖身为奴?”
  我的笑话他一点也不捧场。他哼一声,把桌子上的餐刀拿起来,在手里翻来覆去地转:“你说呢?猜不出来?”
  呃,想想前因后果,该不会是极其经典的“请你把他让给我”之类的吧?
  我张大嘴:“难道说……”
  他似知道我想到什么,冲我一笑,白牙森森,单手放在我脖子上,微笑着轻柔地说:“我真想掐死你。”
  “我错了。”我立刻举手道歉,一时贪玩,谁想到那女孩会这么老套?
  “我回去跟她说我不会把你让出去,用什么换也不成,我不会抛弃你。”举手做发誓状,一口气表明心迹。
  聂唯阳终于露出一丝笑,手指离开我的脖子,把我的手拉下来:“再有一次,叫你下不了床。”
  典型的色狼式威胁。我理亏,只有唯唯诺诺。
  服务生过来递上菜单,我抬头,跟她打个照面,两个人都惊讶地叫一声,那服务生竟然是平平。
  疑惑在店里面,平平忙来忙去没顾上跟我们说话,等到我们离开的时候,店里也稍微清闲一点,她出来送我们。
  平平真是漂亮,宜男宜女的那种漂亮。当她穿着衬衫夹克,齐颈的头发塞在帽子里的时候,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个温润如玉的美少年;而现在,她穿着“月亮河”统一的粉色裙装加红白格子围裙的制服,一份女性的柔美就难以遮掩地散发出来。
  “他就是这个样子,平平你别放在心上,他肯说句”不好意思‘说明他已经很抱歉了。哎,真的很对不起!我们闹矛盾却连累你。“聂唯阳走开去开车,我拉着平平又一次道歉。
  “哪里,别这么说了,”平平的笑容温和,“本来就是我麻烦你们,况且我知道你们不是有意的。”
  “你真的没受伤?那天我看见你弯着腰半天没起来。”我仍然不放心。
  平平的脸上快速掠过不自然的神色,然后又笑了:“我只是吓了一跳,我长年打工,身体哪有那么不结实,撞一下就受伤。”
  停一下,她迟疑的问:“你跟你哥……嗯,是情人?”
  啊,平平那天都看到了。我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嗯,可以这么说吧。”
  平平看起来有些吃惊:“那,你们的父母没有意见么?”
  我叹口气,这正是我现在在考虑的问题,要怎么开口跟妈妈和聂文涵说呢?
  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也许会觉得别扭,也许会皆大欢喜,但是未开口之前总是叫人有点忐忑。我摇摇头:“实际上,他们还不知道。”
  “啊,这样!”平平垂下眼睛,似安慰地拍拍我的手,然后对我笑,“还记不记得我说要免费给你当导游?后天我没有班,让我履行诺言怎么样?”
  我几乎要拥抱她:“平平,你真是好人!”
  大约聂唯阳也对于没有时间陪我去玩心怀愧疚,倒是二话没说就放行,于是来到布鲁塞尔一个星期之后,我终于能象个游客似的到处逛逛。
  坐在布鲁塞尔大广场的石阶上晒着太阳,平平在旁边讲个不停:“这个广场12世纪开始建造,周围的建筑群多数是17世纪的建筑,那里,”她指着前边上方,“就是这广场最显眼的圣米歇尔的雕塑。”
  我抬头,市政厅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繁丽而高耸,上头高高的厅塔将近100米高,在那塔尖之上立着的就是据说是布鲁塞尔守护神的圣米歇尔的雕塑。平平说它有5 米高,我远远地看过去,只能看到手指头大一个模糊的轮廓。
  “要是能赶上8 月份来,你就能看见广场上铺上鲜花地毯的样子了。”平平微笑,“冬天来,能碰上不下雨的日子都算运气好。”
  我把手里的水递给她,笑着说:“平平,你还真有点导游的架势啊!”
  她接过水喝一口,爽朗地说:“是啊,有时候我也会去做导游的兼职。”
  她的手指结实,因为工作而微微粗糙,不像我的手,连粗点的纹理都没有一条。我一直对平平有莫名好感,我想是因为她身上有我过去接触到的朋友所没有的一种独立和坚强,还有一份背负压力仍然开朗的精神劲儿,这些都让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的我分外佩服。
  平平陪我玩了三天,我们已经十分亲密,晚上回去也跟聂唯阳平平长平平短,让他不得不拿吻来堵住我的嘴。
  农历新年的前一天,聂唯阳去皮库鲁教授家,我一个人溜出来到街上去。我要去买新年礼物。
  空气冷冽,我的心情温暖又喜悦。这次布鲁塞尔之行,使我敞开心怀去拥抱爱情,又收获了一份新的友情,愉悦的满足感令我的脚步都格外轻快。
  靠近大广场有一条叫做胡贝特长廊的街,集中着许多服装店,我在那里给平平买了一件新的羽绒服,我注意到她身上穿的那一件已经很旧且磨的薄了,这份礼物她一定需要。
  然后我到一家做纯手工巧克力的店里去。我跟平平一起在这里买过巧克力,味道非常地道,入口就化,而且,所有的巧克力全部都是手工倒模制作的。
  店员的英语比我的还烂,比手划脚半天,才让他明白我想自己做个巧克力。
  店员有点迟疑,大概没有过先例,把有着苍黄色大胡子的高大店长叫过来询问。
  “Please,”我双手合什,看着大胡子的眼睛,微笑请求,“I want to give my lover a special gift !”
  拜托,我想给我的爱人一份特殊的礼物。
  店主被打动,终于让我如愿以偿。
  我选了一个两个心形套在一起的形状的模具——的确有点滥俗,但是,若它能表达我们的心情,谁在乎那些呢!
  大胡子店长亲自给我示范,这个模具中间有个小小滑片,把两种颜色的巧克力原料倒进去,当它快凝固的时候把滑片抽走,未完全凝固的巧克力会把缝隙慢慢堵死,这样,就可以做出天衣无缝的双色巧克力了。
  “真不错。”我微笑着看着足足有巴掌大的双色巧克力,趁着巧克力还软,我问店长借了工具,在巧克力上写上字。
  聂唯阳想听却未能如愿听到的那三个字。就把这作为给他的新年礼物吧!
  坐在橱窗边等着巧克力冷却的时候,我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想象着聂唯阳看到巧克力上边的字的时候的反应,忍不住的傻笑。
  从橱窗看出去,能看见大广场的入口。我正看着一个站在那里装扮成雕塑的样子行乞的乞丐,突然有熟悉的身影从那乞丐前面走过去。
  咦?聂唯阳?他不是在皮库鲁教授家吗?到这里来做什么?
  想跑出去吓他一下,又怕他发现我的礼物,只好坐下来看着他的身影。
  我发现,自从我抛开束缚放任自己对他的感情之后,他在我的眼里一天比一天迷人,瞧瞧,就连走路的姿式都那么好看啊!这就是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
  吧?我又傻笑,广场上人来人往,只有他的身影如此亲切温暖。
  他突然回过头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下意识一缩头,又笑自己傻,这么远,我又在屋子里,他怎么可能看得见?
  他转回头继续走,有人在前边迎过来,我的眼睛瞪大,平平?
  他们在这里见面做什么?只有平平头两天去找我的时候,他们才又见过两次面,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们也没说过超过十句话,到底是因为什么事,需要他们特意出来见面谈?
  眼见他们走进一家咖啡店去看不见了,我坐下来,心里疑惑不已。只是疑惑,却不甚担心,聂唯阳,我选择了他,我就相信他,况且,他那样骄傲的人,断不会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等回去,再问他吧。
  坦诚巧克力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冷却好,我没有一直看着咖啡店,不知道他们走了没有。
  一手拎着装巧克力的盒子一手提着装着羽绒服的纸袋往回走,快到家的时候我绕到月亮河去,记得平平今天有班,我想等她过来正好把礼物给她。
  平平已经在店里了,咦,他们很早就出来了么?
  “苏苏?”她看见我,有些惊讶。
  我把纸袋递过去,微笑:“新年礼物。”
  平平把衣服拿出来,微微一愣:“给我的?”
  我点头,帮她把衣服展开,笑着说:“来,要不要试一下?”
  衣服很合身,墨绿的颜色衬得平平的皮肤很白。
  “看来我的眼光还可以。”我笑。
  平平抬手摩挲衣服,低头好久,终于抬头对我笑:“很暖和,谢谢你,苏苏。”
  总觉得这个微笑跟她以前的笑有点不同,更温暖一些,我眨眨眼,再看过去,却发现她又笑得和之前没什么差别了。
  笑自己神经,我想问问她下午和聂唯阳见面做什么了,又怕被她笑话我太紧张,决定还是回家问聂唯阳。
  听见他进门,我扑过去拥抱他:“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他微笑,在我额角轻吻一下,“有没有吃过东西?”
  我点头:“我在月亮河吃了一点。”
  他脱大衣的动作停顿一下,转过头一边挂衣服一边说:“以后你还是不要去那里了。”
  “为什么?”我莫名其妙,“平平在那里工作呢,为什么不能去?”
  他换好鞋子,看我一眼:“你还挺看重她。”
  “那当然,朋友嘛!我挺佩服她的。”我又问,“为什么不让我去?”
  他说:“有人在那里的汤里吃出来蟑螂。”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没表情的脸:“真的假的?”我今天有在那里喝汤啊!
  他笑:“假的。”
  我瞪着他进浴室去的背影,这人,耍我啊?
  啊,我的礼物还在冰箱。我去厨房拿出扁扁的纸盒,想着他打开的表情,心期待地跳跃起来。
  “蹲在那干什么呢?”聂唯阳的声音在后边问。
  “新年礼物!”我冲他笑,把盒子递给他,又想起下午看见他的事来,“对了,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是什么?”他微笑,接过盒子,修长手指去解绑着的丝带,一边说,“我整天都在教授家里,直到刚才回来——你不是知道吗?”
  完全没预料到的回答。
  我一下呆住,我想过他会告诉我的任何可能,就是没想过他会欺骗我。我想,两个人在一起,难免会有矛盾摩擦,我准备好了用绝对的坦诚和信任来面对任何可能会有的问题,但是我完全没准备去面对欺骗。
  委屈和怒意一起涌上来。
  心忽然觉得堵,接着发凉,然后开始刺痛。
  看着他解开了丝带就要打开盒子,我咬牙,凭什么他还可以得到我这样的礼物?伸手去一把把盒子抢回来抱在怀里。
  “怎么了?”聂唯阳惊讶,看着我,“你的脸色不太好,不舒服?”
  他伸手要来探我的额头,我垂着脸偏头躲开他的手,可恨可恨,枉费我,枉费我还……
  我扭头跑到客厅去,重重坐进沙发里,恨恨地打开盒子,抓起巧克力就往嘴里塞,用力地咀嚼。我知道自己这样很孩子气,但是原谅我,我过了今天才满十九岁,我不够成熟稳重到在发现他欺骗我之后保持冷静理智。
  聂唯阳跟过来,坐在我身边把我拉进他怀里,一只手放在我额头上:“没事啊。”又笑:“巧克力?怎么,自己又想吃,舍不得送我了?”
  我低头,巧克力上的字几乎全被我咬掉,只有“我”字还留着两笔痕迹,看上去像花边。
  活该他看不到。
  我推开他,把盒子扔在一边,进浴室去刷牙,我本来不爱吃甜食,这下两口吞了那么大块巧克力,嘴巴里腻得难受。
  扑到床上去生闷气,这骗子!我明天就要回去!
  旁边的床垫陷下去,聂唯阳在我旁边把我的身子扳过来,耐心地微笑:“小野猫,闹什么脾气呢?”
  温柔的语气让我心软,可是他那若无其事的笑脸像一道屏障,又让我觉得他遥远。
  他的吻落在我眼睛上:“告诉我,嗯?”
  我闭上眼睛,怒气平息一点,理智回笼,唉,一个人闹别扭生闷气,终究不是我的性格。我若不开口,这事会不会成为我们航路上的暗礁甚至令我们沉船?
  让疑惑和伤害在心里发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除非我要放弃他。
  我早已说过不放弃他。所以,即使他骗我,我还是要对他坦诚。
  心里又有不甘,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把自己坦白开来去解决问题?这可恶的家伙。
  我愤愤难平,翻身爬到他身上去,一口咬在他V 领衫露出来的肩颈上。
  他挑一下眉,看着我又笑了:“苏苏,你最近很主动啊。”
  靠,当我调戏你呢?我低头恶狠狠在同一个地方更用力的咬下去。
  他轻吟一声,倒也不挣不动,任我在他身上为所欲为:“真狠。你这是要吃了我?”
  牙印深得几乎要渗出血来,我稍微解气,松口,趴在他胸前看着他的眼睛:“我今天下午看见你跟平平了。”
  他皱起眉来:“你真的在广场那边?难怪我总有感觉。”
  我想起他回头看的那一眼来,真的有感觉到我?心里有点甜,想想不对,又板起脸来:“你还说?你骗我!”
  他抚摸我的头发,轻叹口气:“因为我记得,很早以前,你曾经因为你朋友伤害了你躲在厨房哭。要是瞒着你,能让你省下一顿哭,我倒也乐意。”
  我的第一个反应:“啊,苗苗的事,你知道?”
  他撇嘴:“我的女人被人下药,我怎么能不闻不问?要不是她是个女人,对你也只是一时糊涂,哼。”
  他的女人。脸偷偷红一下,我喜欢这说法。
  我想一下,反应过来,瞪着他:“你是说,平平她……”她要对我不利?要害我?
  他轻哼:“苏苏,你交朋友的眼光不太好。她背着你找上我,你猜是要干什么?”
  我咽口口水:“她……看上你?”
  “差不多。”他嘲讽地弯弯嘴角,“不过,她只是为了要钱,她想要卖某种东西给我,叫我付钱,可惜,我没兴趣。”
  某种东西?是说身体吧?我眉头皱起来:“怎么可以这样……那你怎么跟她说?”
  他说:“我给了她一笔,说就当作撞她那一下的赔偿,她还不死心,我就叫她滚了。”
  是这样吗?总觉得还有什么似的。算了,别多心了,这还不够吗?
  我低下头去,这友谊虽短我却是用了心,平平那爽朗的笑容后头竟是这样的心思吗?心里失落至极,闷闷地说:“我觉得自己真够失败,像个傻瓜……我下午去送新年礼物给她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说。”
  他嗤笑:“你那点小心机怎么跟她比?她从一开始接近你就另有所图。而且,她怎么跟你说,嗯?说她勾引你男人然后被拒绝了,太丢面子,让你帮她讨回公道?”
  我心情沮丧也忍不住被他逗笑。
  聂唯阳看着我的眼,正色说:“本来我叫她不要再接近你,反正你也快回国,既然现在你也明白了,以后不要再跟她来往,她那样的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点头,明智地不去抗议他语气里的专制,我知道他是对的。
  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我说:“我只有一个要求,以后,不要骗我,好不好?
  你不知道我今天发现你骗我的时候多难过,我——害怕跟你有距离。“而且你还因此错过了你想要的,哼,看我以后还有没有心情了。
  他面容微动,看着我的眼睛,低低地说:“或者我死,或者我伤害你,我会选择前者。”
  这回答差强人意。
  心里烦乱,辗转翻侧才终于睡着,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发现身边没人,过了好久才见聂唯阳回来,我口齿不清地问:“干吗去了?”
  他好像愣了一下:“醒了?嗯,我去洗手间了。”
  我含糊答应一声,抱着他的腰,很快又睡着了。
  想念我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快地熟悉一个人的肉体,并且熟悉得犹如我自出生就依偎着他。
  激情之后,我们静静地拥抱。我在他胸前叹息:“我想我回去之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睡不着。”温热肌肤的厮磨是一种会让人上瘾的美好体验,尤其这肌肤是属于你的爱人的时候。可是寒假即将结束,我势必要远离这双舒适的臂膀。
  聂唯阳不语,只把把胳膊再收紧一点。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很快就会回去了。最晚到五月,我就会结束这边的课程。”
  “嗯,”现在已经是二月,五月的确很快就到,我仰脸看他,“那你回去之后呢?我们每天楼台幽会?”
  他低笑一声:“你会像朱丽叶一样从阳台扔下绳子来给我吗?”
  他的轻松让我恼怒,我噘起嘴来:“不会,我会拿绳子勒在你的脖子上,打个结,吊起来。”
  他沉沉地笑,胸膛震动,嘴唇在我的额头摩挲过去:“你在担心爸爸和阮姨?”
  “唔。”我的手指滑过他的锁骨,“我妈妈一直告诉我,结婚以前,不要跟男人上床。”
  回头想想,这好似是她除去“不要喝生水”、“不要不刷牙就睡觉”等生活要求之外对我唯一的行为要求。
  我叹气:“不知道怎么跟她讲?我甚至差一年才到法定结婚年龄。”
  他的胸膛又震动,笑着拥紧我:“呵,苏苏,我的小东西,我还没跟你求婚呢。”
  我回过神来,啊,的确是!看他笑得开怀,我恼羞成怒:“我又没说要嫁给你!男人满街都是!”
  他停了笑,捏起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脸,黑眼眯起来:“你再说。”
  我别过脸哼一声。
  他笑叹:“小孩子脾气。”又低头附在我耳边说:“我不是笑你,苏苏,我只是——你不知道我多高兴你这么说。”
  我抬眼,借着窗外淡淡的夜色看着他,微光中,他的脸庞分外柔和,他的眼神专注,喜悦和满足在他的黑瞳上划出光亮,那样毫不掩饰的光亮出现在任何一个男人的眼中,都足以使他的情人为他心甘情愿地融化。
  于是我怒意全消,因为胸中被情意填满而满足地轻叹一声,依偎到他的胸前去,半真半假地抱怨:“怎么办?聂唯阳,我好像完全被你吃得死死的。”
  他失笑:“我以为这句话该我说才对。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着急跟万皇签约提早回去?”
  “因为我吗?”我做出纯洁的样子对他眨动睫毛,“天,这可真是太浪漫了。”
  他好气又好笑,捏我的脸:“没良心。”
  又说:“等我回去,我去跟阮姨说。你先不要管了,万一她怪你呢。”
  我点头,然后我们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拥抱,不时轻轻蠕动,想使我们的肌肤尽量再多一寸接触。
  我离开布鲁塞尔的那一天和我来时的那一天一样下着雨。
  托整夜激情缠绵的福,我困得感觉不到离别的哀愁之类的东西。
  聂唯阳见我心不在焉地道别,着恼:“我怎么看上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磨人精?”
  我嘿嘿笑:“这就是报应啊大哥。”然后打着呵欠去check-in.
  很快开学,睡在宿舍里,少了他的怀抱,倒也似乎没有我原来以为的孤枕难眠。只是有一天早晨,小丁一脸奇怪地看着我,说:“苏苏,你昨晚上做什么梦?
  一直喊着“喂羊‘”喂羊’。“
  什么梦?没印象阿。
  我呆了一下,抹抹脸:“我梦见我变成了苏武。”
  “哦?”小丁坏笑着拿胳膊肘捅捅我,“那苏武先生,你是不是一边放羊一边练歌来着?一直”嗯嗯‘“哦哦’的。”
  嗄?我脸红,难道我做春梦?
  “别装了,”小丁笑,“你那个男朋友就是叫什么唯阳吧?”
  她知道?对了,菲力那个大嘴巴。
  我说:“那你知不知道他还是我哥?”
  小丁睁大眼:“什么?你亲哥哥?”
  原来菲力没告诉他们这点啊。
  我做出一副沉重的样子:“你没注意到我们都姓聂吗?小丁,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请你不要鄙视我们,我们很苦的……我哥哥他……因为这个远走异国,我也在苦苦压抑,我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彼此……还要瞒着父母……”
  “真……真的?”小丁大惊失色,说不出话来,“你们乱……乱……”
  我“噗哧”笑出来:“假的,叫你刚才糗我。”
  小丁哇哇叫。
  我进浴室去,从镜子里看着自己微红的脸,呵,原来我比自己以为的更想念他。
  信任四月底的时候,聂唯阳告诉我,他把万皇音乐在皇家音乐学院举办的独奏演唱会结束掉之后就要回国了。
  “就是在学院举行吗?”我说,“要不要去给你捧场?”
  “不要。”他低低的笑声从听筒传过来,“你在的话,我会分心。”
  是我疯了还是他太会调情?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听他说来就像甜言蜜语。
  “我听说会有比利时王室成员去看你的演唱会……啊,是真的?唔,我知道你不在意,不过这听起来真的很酷。”我停一下,又有点抱怨地说,“你知道么,万皇已经把你的海报贴得铺天盖地,你都变成最新话题人物,尤其是在N 大,我为此差点被我同学追杀。”
  梅子有天不知道怎么跟小丁聊起来,两个人交换情报,梅子得知聂唯阳居然是我的继兄兼男友,直杀过来对我吼叫足足十分钟,怪我太不够意思,居然隐藏如此重大的内情,我请她连吃三顿大餐才让她怒忿停消。
  他笑:“能搞定么?”
  “还好。”我摸摸鼻子,“你回来的时候,我大概不能去接你,我们有去西藏的采风活动,你回来的时候我大概还回不来。”
  “越跑越野了。”他说,“都和谁去?”
  “嗯……”我停顿一下,还是坦白,“市摄影协会来我们系挑的人,我和两个同学跟他们一起去,嗯,你知道,菲力是市摄影协会的荣誉会长,这次活动,他当然参加。”
  他沉默一下,说:“我似乎应该用信任来回报你的坦诚。”
  他那带点别扭的语气让我失笑:“嗯,信我者,得永生。”
  他哼一声:“信你也不会永生,但是不信你你却一定会跑掉。这是只有赔本的买卖,我却非做不可。”
  我笑出来,这么不甘?我们到现在,他不是不信我,只是他那样的脾气,是恨不得把我锁在旁边杜绝一切异性的眼光,这种想把对方完全拥有的心态与信任无关,我懂,就像我说的,你知道那毯子是你的,不会跑掉,你也不愿意别人来碰一碰坐一坐。
  又心暖,这么不甘,却还是背着他自己的性子随我自由去,夫复何求?
  我爱你。三个字在喉咙里打转,又强忍住,我要等他回来,当着他的面告诉他,然后细细看他的面庞和眼睛会发出怎样的光亮,听他的声音和呼吸会有怎样的波动颤抖,再把这些都珍重地收藏在记忆深处,待老了的时候拿来回味。
  要挂电话的时候,他突然又问:“苏苏,最近那个平平有没有联系你?”
  “没有啊!”他怎么突然提起来?
  “嗯,”他说,“没事了,我只是担心她不死心找你麻烦,记得,不要跟她接触。”
  “好。”我微有疑惑,却又想不出什么来。
  妈妈送我到机场,走到大厅,居然看见很久不见的陶意棠,正在那边跟菲力说话。
  我走近打招呼:“嗨!”
  他们一看见我,就停了说话,菲力微笑:“聂阿姨好,好久不见。苏苏,东西都带好了吗?”
  我点头,妈妈似乎对开朗有礼的菲力分外有好感,笑容满面跟他攀谈。
  陶意棠对我眨眨眼:“小苏苏,去布鲁塞尔玩得尽兴不?”
  他刻意在“尽兴”两个字上加重语气,让我不去怀疑他另有所指都不行,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在那有着文艺复兴式大落地窗的房间里的数度激情,脸微微热,妈妈在旁边,不能多说,只有假笑:“还好,还好。”
  陶意棠看看正聊得开心的菲力和妈妈,招手叫我走远一点,我疑惑地跟过去,他从口袋掏出两件东西来给我。
  “这是什么?”我瞪大眼睛,两瓶药?
  一个是一只不到手掌长,一指节宽,一指厚的方形小盒,上边写着“速效救心”,隔着半透明的褐色外壳,可以看到里面装着米粒大的药粒;一个是一只透明的眼药水一样的瓶子,里面是诡异的暗绿色液体。
  陶意棠拿起那只小盒,不知道按动那里,小盒前端“啪”一下弹出跟盒子等长的雪亮刀刃来,原来那盒子成了刀柄。
  “咦?”我瞪大眼睛,伪装的真巧妙!
  “这个,”陶意棠把小盒子交到我手里,“这是小聂聂让我找给你的,说让你来防身。按这边这个盖子,刀刃就会弹出来。”
  真是精巧,我笑:“谢谢你,你从那里找到的?真厉害!”
  “有一天我走在街上,它就正好掉下来打到我的脑袋。”陶意棠笑嘻嘻地说,又拿起那小瓶给我,脸上表情正经起来,“这个,如果小菲菲说眼睛不舒服,你就给他用,我给了他一瓶,又怕他忘了用。”
  “好!”我一口应承下来,担心地问,“他的眼睛怎么了?严重不严重?”
  陶意棠摇摇头:“还不太清楚,应该没事。”
  路上我又问菲力,他咧嘴笑:“陶太爱担心,真的没什么。”
  这次的活动是市影协发起的,从各大院校挑选了有资质的学生参加,一行二十多号人浩浩荡荡而去。混血的菲力格外受学生们欢迎,加之他又开朗阳光,讲解起技术诀窍来毫不保留,经常被一群学生围着不放。我不时留意他,看他的眼睛的确没有什么明显的异状,这才放下心来。
  四月的纳木措湖还没有解冻,但是冰层已经有了融化的迹象,大块的冰互相倾轧,拱起大片晶莹的冰桥来。湖的对面是终年积雪的唐古拉山,层层峦峦,切冰累玉,在湛蓝的高高天空下美得不真实。
  辽阔,高远,宁静,震撼。
  我站在湖边,仰起头来,闭上眼睛,伸展双臂,仿佛这样自己就溶合在天地之间,仿佛自己的手能随着甘冷的空气延伸到任何地方——能延伸到我想念的那个人那里。
  我们被大自然感动的时候总会伴随着感到令人心悸的孤独。此时此刻,我想念他,希望他能在这里,能在我身边,给我拥抱。
  “在想他?”菲力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微笑点头:“你怎么知道?”
  菲力笑起来:“我自己到处走的时候,经常有这样的感觉,天地如此辽阔,自己如此的渺小,孤独不安,非要有个人拥抱才能感到完整。”
  我柔和地凝视他:“菲力,相信我。你一定会幸福的,否则才真是天理不容。”
  菲力看着我,眼神清澈,微笑说:“我相信。”
  勒索这次出行,我整个人如同被从里到外清洗一遍,西藏是有灵性的地方,就像一首歌里唱的,这里真的可以把你的心洗净,把你的灵魂唤醒。那些天空和山峦,那些寺庙和街道,那些牛羊和牧人,镜头划到哪里似乎都能看见一幅画,我一直都处在半激动的状态中,把相机的五个存贮卡全部拿照片塞满仍然意犹未尽。
  半个月的行程马上要结束,回程的前一天,我们住在拉萨的旅店里,在一楼的大厅吃西藏的最后一次晚餐,我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却不见了菲力。
  问别人,旁边一个学生说:“菲力克赛先生啊,他好像眼睛不舒服,说回去一下。”
  我不放心,上楼去敲他的房间门。
  敲了好半天菲力才开门,进到他房间,却不见他关门跟进来,我回头一看,却看见他正伸手去摸索门把手,那双湛蓝眼睛对不准焦距。
  我大惊失色,奔过去关了门扶住菲力的胳膊,急急地问:“菲力,你的眼睛怎么了?看不见吗?”
  菲力朝着我的方向微笑一下:“没事,没事,过一下就好,苏苏,麻烦你扶我坐下,帮我从包里拿药水出来。”
  我在他包里没找到药水,急急忙忙跑回自己房间去,拿了陶意棠给我的那瓶备用的来,帮着菲力点在眼睛里。我看他眉头紧皱,抓着椅子扶手的指节泛白,担心地问:“怎么样?很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菲力轻轻摇头,过了半晌,睁开眼睛,对我苦笑:“不知道陶是不是故意整我?药水虽然有效,但滴在眼睛里像烧起来一样。”
  我小心翼翼看他眼睛:“能看见了么?”
  “嗯,没事了,只是一小会儿眼前一片黑而已,点过药水就会没事,”他笑,“我觉得不对,上来拿药水,没想到已经看不见了,幸亏你过来。”
  “怎么会这样?有多久了?”我皱着眉,没想到菲力的眼睛严重到会暂时性失明。
  “大概两个月了吧。”菲力挥挥手,不甚在意的样子,“陶说现在查不出具体原因,也许是用眼疲劳,眼科不是他的专长,他总叫我找专业的医院去看看,但我想休息一段应该就没事了。”
  “这怎么行?菲力,你不要这么不在意,还是尽早去检查一下吧!”我着急劝他。
  菲力摊摊手,笑:“哪里有时间?一个个活动排得满满的,而且,”他对我眨眨眼,“我需要忙碌来治疗我失恋的心。”
  我哭笑不得,极力劝他未果,只好作罢,想着,回去了之后帮他联系一下医院再说吧。
  从拉萨直接飞回N 市,却没看到有人来接。聂唯阳因为在N 市的国内首场演唱会马上就要开始的原因,这两天一直很忙,妈妈说好了来接我的,这会儿不知怎么却没见到人。
  正想打电话回家去问,口袋里的手机却这时候响起来,看来电,是家里的座机号码。聂唯阳已经回来好几天,他打电话给我也都是用手机,这电话大概是妈妈打来的。
  “喂?”我接起来。
  “苏苏!你下了飞机?”果然是妈妈的声音。
  “嗯,妈妈,怎么……”我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妈妈打断,我从没听过温温婉婉的妈妈这样尖锐激动的声音。
  她的声音都是抖的,尖且哑,近似喊叫:“苏苏!你做了什么?!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我懵了:“什么事?”
  妈妈的声音气喘:“你跟聂唯阳——你怎么能——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我跟聂唯阳?妈妈知道我跟他在一起了?天,聂唯阳怎么跟她说的?为什么妈妈激动气愤成这样?
  又听见听筒里传来聂文涵隐隐约约的劝解:“阿阮,阿阮,你先冷静一下,别吓着孩子,等苏苏回来再说……”
  妈妈激动的声音打断他:“你还说!是你儿子干的好事!”又对我嚷,“苏苏,你立刻回来!”
  我满头雾水,坐在计程车上给聂唯阳打电话,响了几声之后,电话转到语音信箱去:“我正在录音棚,暂时不方便接听电话,请稍后再联络。”
  怎么回事?聂唯阳还在工作,如果是他之前跟妈妈讲的,妈妈反应如此激烈,他应该会告诉我一声,现在这情况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难道是妈妈从别人那里听到?妈妈脾气那么柔和,又怎么会为了别人两句话不问我清楚就气成这样?
  带着满肚子疑问回到家,走进客厅就看见妈妈正坐在沙发上垂泪,聂文涵在旁边劝慰。
  “妈,聂叔叔。”我把背包扔到沙发上,坐在他们对面,“怎么回事?”
  妈妈抬眼看我,眼睛红红的,把一张照片对我抛过来,聂文涵想阻止:“你别让孩子看这个……”
  我已经把照片拿起来,看了一眼,我就大惊,这,怎么会被拍下来的?!
  照片上,是我跟聂唯阳。我正躺在床侧,上衣被推到脖颈间,长裤半褪,两只手按在底裤上,脸偏过去看不见表情,聂唯阳半伏在我身上,还好他一只胳膊正巧支在我身侧遮住了我的胸乳,而他另一只手正在扳我按住底裤的手。这正是我年前刚去布鲁塞尔的那一天,我跟聂唯阳闹得不愉快的那一次。
  “这……怎么……”我张嘴结舌,谁拍了这照片?谁把它送到家里来?为什么?
  聂文涵说:“苏苏,就是刚不久收到的信封,夹了这照片,还说如果不想这照片见报,就要付出代价。”
  勒索?我的心里霎时雪亮,是平平!这个时间,这个角度,除了她还有谁?
  这应该正是那天她推门进来的那一刻。我想起聂唯阳说的,平平接近我是早有目的,原来她真是如此。看来她大概是看出我们家境不错,于是接近我们想伺机而动,没想到那天我们争吵,立刻就给了她绝好的机会。
  我闭闭眼睛,想起那天她突然推门进来,一只手似乎一直放在口袋里,这相片不是很清楚,那里装的是手机吧?她应该在口袋上开了隐蔽的洞。哦,天,我真是蠢,这就是引狼入室吧?
  阻止羞愧愤怒,这样狼狈的姿态被人偷偷拍下来,仿佛被扒掉遮羞衣物推倒人前来,然而,是自己惹来的,能怪谁?
  我深呼吸,压下情绪,问聂文涵:“聂叔叔,提的什么要求?”
  聂文涵似是极力想使事情平息,好让妈妈冷静下来,摆摆手对我温和地笑:“别担心,数额对家里来说很少,小孩子不要操心这些。你妈妈只是担心你。”
  又说:“给唯阳打过电话,他在录音棚接不到,还要晚点才能回来。”
  我点头。妈妈嫁的这个人,我一向跟他没有多少交流,甚至曾为了他对小时候的聂唯阳的冷落而对他隐有忿忿,然而此时,他的温和宽厚令我感激。
  我低头,诚恳道歉:“聂叔叔,对不起,怪我,交朋友认人不清,结果引火上身。”
  聂文涵居然幽默一把:“不不,怪我,要不是我让家里有点家底有点名气,也不至于被人盯上。”
  要不是妈妈在旁边还板着脸,我几乎笑出来。
  妈妈问:“你跟他,怎么回事?”
  我说:“妈妈,你先别生气,我们,两情相悦。”
  妈妈怒意浮上脸:“什么两情相悦?你才多大?你懂你自己要什么?”她睁大眼,声音凌厉,“别告诉我,你跟他,已经越了界?”
  我被从未面对过的妈妈的怒意惊呆,连隐瞒也做不到,张嘴说:“是。”
  妈妈伸手指我,嘴唇哆嗦,又颓然垮下肩膀,手掌遮住眼睛,喃喃:“天,十八岁,这是做的什么孽?”
  聂文涵轻拍妈妈的背:“阿阮,你别气,孩子们有感情也不是什么坏事……”
  妈妈的声音从手掌下传来:“多久了?”
  呃,是说得久一点比较好还是说得短一点比较好?
  妈妈已经提高声音又问:“多久?!”
  我吓一跳:“从刚过来。”
  妈妈瞪着我,不敢置信般深深吸气:“苏苏,你怎么这么傻?这么短的时间,怎会有感情?他只是在占你便宜!”
  这话太难听,否定了我,否定了聂唯阳,更否定我们之间的一切。我皱起眉来:“妈妈,你别这样说他,他不是!”
  聂文涵也说:“阿阮,你别这样说……”
  “怎么不是?你才几岁?你怎么懂?”妈妈严厉地直视着我,“立刻跟他分开,趁你现在还能回头,我立刻给你联系国外的学校,离开他!”
  “妈妈!”我惊怒,情绪开始不稳,怕她真的这样安排,“我已经十九岁,我知道怎么安排自己的生活!”
  我的声音也开始无法平稳。我们总是最容易同家人争吵,因为我们最想得到他们的认同,也总是最容易被他们激怒。
  “这是为你好,”妈妈的眼神毫不放松,“听妈妈的安排,新学校很快就能办好,马上离开聂唯阳,不要再跟他来往,现在还来得及。否则,你以后一定会后悔。”
  “我不会后悔!”看着妈妈顽固的脸色,我觉得无力着恼,试图让她理解,“妈妈你十八岁已经生下我,你难道后悔当时跟爸爸在一起?”
  妈妈竟一下站起来,含着水气的眼睛瞪着我,声音颤抖:“谁说我不后悔?
  我就是不想让你以后跟我一样后悔!也是十八岁,十八岁!“
  我目瞪口呆:“妈妈!”父亲去世时我还不记事,难道他们的结合是如此令妈妈不愉快么?
  客厅里一下子静下来。
  屋门响动,我们一齐望过去,聂唯阳回来了。
  他的目光先在我身上走一遍,唇边微笑,接着他似乎察觉气氛有异,走过来问:“怎么了?”
  聂文涵说:“唯阳,你这孩子,唉,你最好跟你阮姨解释一下。”
  妈妈恨恨瞪着他,我叹气,把照片举起来给他看。
  他只看一眼就似乎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眉微微皱起来:“她要什么?”
  “勒索什么并不要紧,”妈妈坐直身体,瞪着聂唯阳,声音紧绷且冷硬,“我担心的是苏苏。过去的事,我知道再说也没有用,苏苏年纪小不懂事,从今以后,希望你不要再耽误她,否则我只好带着苏苏离开这里。”
  “阿阮,你冷静点!”聂文涵皱眉劝说。
  我又累又气,烦躁:“妈妈,你以为这是什么时代了?我的人生跟你的不同,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妈妈吸口气,看着聂唯阳:“我不管那么多。我也并不想这样让人讨厌,但是为了我的孩子,我不惜做个古板不讲理的母亲,总好过我的孩子以后痛苦。”
  妈妈似乎认定我在走她的老路,她想不惜一切阻止我。我无力地看着聂唯阳,他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扫过,又看看我身边的背包,给我一个安抚的微笑,对妈妈说:“阮姨,苏苏刚坐飞机回来,你叫她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问我吧,是我的责任。”
  我松一口气。
  满心烦乱,却敌不过长时间飞行的劳累,洗完澡我就一头扑在床上睡着了,等我被轻轻的“咔咔”声惊醒,睁眼看见天已经黑下来,窗子透进微蓝的夜色。
  声音是从阳台传过来,好像小石子落在上面的声音。我套上白色睡袍,下床到阳台去,扶着栏杆往下看,聂唯阳正站在那里,溶溶夜光里,长身玉立,赏心悦目,夜色是他最好的衬托。
  他看见我,声音带笑:“嗨,朱丽叶。”
  初夏的夜风从花园吹过来,带着暖暖淡淡的植物芳香,拂过人的身上如同令人心悸的抚摸。我也笑:“罗密欧,要绳子吗?”
  他摇头,伸开双臂:“来。”
  我睁大眼,骇笑:“你开玩笑。”阳台离地面两米多高,离他的头顶是挺近的,离开地面可够远。
  “你那么轻,而且,”他笑,声音魅惑,“信不信我?”
  我咬唇,笑起来:“这可真疯狂。”捉着裙摆,小心翼翼跨过栏杆,站在阳台外侧,闭了眼睛松了手往下落去。
  还没从失重的感觉里恢复过来,唇已经被湿热的吻覆盖,鼻端盈满他的气息,如此熟悉,如此心动,我闭着眼睛,近乎饥渴地回吻他。
  良久,我们的唇不舍地分开,他低问:“感觉如何?”
  “很疯狂,”我说,发现自己声音暗哑,我清清喉咙,又笑,“很棒。”
  猛兽我连鞋子也没穿,被聂唯阳抱着一起坐到花园里美人鱼喷泉池边的台子上去。旁边的大丛鹤望兰度过了冷冬盼到了新夏,又抽出郁郁葱葱的新叶来,淡色的花苞在夜色里看起来像在微微发光一样。
  我把脸凑在他颈间,深深吸取他的气味,问:“妈妈和聂叔叔呢?她怎么样了?”
  “他们也累了,去休息了。”他声音带点苦笑,“如果她不是你妈妈,事情就好办很多。这时候才看出来你们的确是母女,坚持起来一样固执。”
  搞不定?我抬头苦着脸看着他。他失笑:“脸皱得像沙皮狗。别担心,她已经不像开始那么激烈反对,事情挑明的方式太糟糕,总要给她点时间接受。”
  我好奇:“你跟她说了什么?”
  聂唯阳居然撇过头去,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神色,他轻叹:“相信我,小东西,一个男人要得到他女人的母亲的认可,从古到今都没有过什么不一样的办法,所以,别问我。”
  我睁大眼,忍不住笑意:“甜言蜜语?逢迎拍马?”以他的性格,还真是好大的牺牲。
  “还不至于。”他瞪我,捉着我的手指咬一口,“笑,没良心。”
  我笑着躲闪开,伸手去轻抚他眉毛,柔声问:“累不累?忙了一天,回来也不能休息。”
  他乌黑的眼眸凝视我,而后收紧手臂,把下巴搁到我肩头上:“苏苏,你再这样看我,我们就没办法继续谈下去了,我很愿意那样”累‘一下。“
  我低低笑,不敢撩动他说,我也想念他的身体和热情,唉,可惜,今天这情况,不合适呢。
  “那照片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问,“平平要卖给你的东西,就是这个吧?”
  他沉默一下,点点头:“我以为都拿回来了。”
  “拿回来?”我疑惑,“你什么时候去拿回来过?”
  “当天。”他简洁地说。
  “当天?”我想起那晚他不在床上,“那天你晚上出去的时候?”
  “那时候是他们送照片和她的手机来给我。”他看我一眼,扬眉笑,“看你,满眼问号。我找了人帮忙去拿回那些东西,对待勒索最麻烦的不是要的价码,而是永不止息的骚扰,所以我拒绝了她的交易,然后找人去一劳永逸。”
  够狠。原来这家伙早已经不声不响解决过了,好像不露牙的猛兽,无声无息过去就是一口。
  我咽口口水:“那你干吗不告诉我?”
  他挑眉:“告诉你?那照片拍得好看呢?你看了开心?”
  “是挺让人不舒服的。”我想了想,又问,“你找的什么人帮忙?会不会这次不是平平,是那些人……”心里还有点小小期望,平平不会对我无情至此,一次受挫,仍要咬住不放。
  “不会,那些人是陶意棠的朋友。”他阻止我张嘴问新问题,捏捏我的脸,唇角勾起来,“问答游戏到此结束。小东西,这些你就别管了,我会把照片和备份都拿回来的,你只要小心你自己就好了,现在,把注意力放到你的男人身上怎样?”
  五月,是情动的季节。
  凌晨的时候蹑手蹑脚溜回房间去,感觉迷迷糊糊刚睡着,又被人拍醒。
  睁开眼睛:“妈妈?”看她一脸准备谈判的表情,我在心里哀叹,不是吧?
  一大早就来?
  好在妈妈只是叫我下楼去吃早饭。聂文涵和聂唯阳都不在。早餐依然可口,只是若不是我也饿得狠了,被妈妈那样在旁边盯着,简直吃不下。
  我一放下空碗,妈妈就开口:“苏苏,妈妈不跟你讲那么多了,你自己选,你要妈妈还是要聂唯阳?”
  怎么?我要是跟聂唯阳在一起就跟我断绝母女关系?我哭笑不得,这是什么?
  琼瑶大戏?每次看到电视剧里面对哭对喊的伦理冲突情节,我就想,剧里的人是真的想要解决问题而不是要冲突升级吗?谁都知道争吵只能使事情变得更糟糕。
  为什么不能暂时忍让,等冷静下来再探讨?
  于是我叹气:“妈妈,你在我心里地位如日中天当仁不让。”
  妈妈没被我乱七八糟的成语逗笑,但也面色稍霁:“苏苏,相信妈妈,你还太小,你还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样子,一时把持不住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我说:“是是是。”
  妈妈说:“他大你那么多,怎么哄你不是易如反掌?你看看那照片,你不用瞒我,他只是要占你便宜,怎么会真心喜欢你?”
  我说:“对对对。”
  妈妈皱眉:“你别敷衍我。我知道你大了,到了交男朋友的时候了,只要人好妈妈不会反对,你看菲力不是挺好?多开朗善良,我看出来他喜欢你,你考虑考虑他。”
  我说:“好好好。”抬眼从开放式餐厅的半墙看见聂文涵跟聂唯阳正从楼上走下来,两个人正说着什么,大概是正在就勒索事件交换意见,聂唯阳好似听到我跟妈妈说什么,远远瞪来一眼。
  我伸伸舌,看见聂文涵往餐厅过来,聂唯阳却转身出门了,急忙站起来跟过去,嗯,任何隐患都要扼杀在摇篮之中。
  听见妈妈在后边叫:“苏苏,你回来!”然后是聂文涵的声音:“阿阮,我睡到脖子又疼了,你帮我看看。”
  我笑,聂叔叔自有他的一套办法啊。
  铁门外已经停了一辆万皇的车子在等他,他见我出来,站定等我。
  我站在他面前,笑眯眯:“我随口哄我妈的。”
  他撇撇嘴角:“我知道。”又从口袋里拿了件东西给我,“到时候去吧。”
  我接过来一看,是他全国首场演唱会的票,N 市音乐厅,后天,票面上印着他半侧的头像,大半的脸庞隐在阴影里。只有近处面光的眉眼分外清晰,长眉轻挑,眼眸微眯,那眼神,真正勾魂夺魄。
  “祸害,祸害。”我摇头笑,却忍不住在那肖像上轻亲一下,这照片拍得的确帅,“不是说不叫我看你演出,怕分心么?”
  “没把她找出来之前,看不见你我才会分心。”他弯腰把唇在我额头印一下,转身上车去了。

 


  如此可爱

  ——完结预告暨修改预告暨给兄弟们的话
  阿色无比坦诚地承认,《荆棘花园》写作的初衷是为了发泄。
  其时,我正写《守门人》,遇到瓶颈,决定写个什么来发泄一下,于是有了这篇文,有了开头唯阳的强要行为。
  写了几章之后,发泄的情绪渐渐褪去,唯阳和苏苏的形象渐渐清晰,我跟看文的兄弟们一样,开始喜欢上了他们。
  当我爱上他们之后,我就不愿再轻率地对待他们。
  于是静下心来,认真地花了很多时间精力来查阅资料,完善剧情,刻画性格,想要打造一个梦,为了兄弟们,也为了我自己。
  写作的过程让我自己也深深沉醉,那天我走在下雪的街头,我就觉得,也许在前面,就会遇见一个邪魅的男子和一个明朗的女孩在拥抱,那男子穿着挺括的黑色雪兰呢大衣,那女孩有直率的笑容。
  《荆棘花园》预计在十章之内完结,之后开始大修,把人物性格更强化,情节更流畅精简一些,尤其是会修改唯阳一开始用强的情节,因为那是阿色自己也不认同的。
  关于大修的建议,也请兄弟们不用客气,尽管砸过来,请一起跟在这一章之下,阿色会认真考虑兄弟们的心声,好好打造我们的梦。
  兄弟们一如既往的支持让阿色万分感动,不止一次在心里感叹——呵,如此可爱,如此可爱。
  可爱的自然是指坚持地做梦的我们。
  我想,我们都落到凡间,丢了翅膀,不得不用我们柔软如花的面孔去直面生存的压力,风霜雪雨,满面灰尘,镜里的容颜日日老于昨天,眼神也慢慢冷硬,再不会闪动梦幻般的光。
  然而当我们回到自己憩息的那个小小角落,静静地抱着一杯热茶出神的时候,心里有个地方就跟氤氲的水汽一起湿润柔软舒展飞扬起来。
  那是我们的梦。
  我们在这并不总是那么浪漫那么完美的世间坚持地做浪漫和完美的梦,这样有点傻气的坚持使我们可爱,使我们有魅力,使我们能保持美丽的心情去发现生活里每一丝闪光之处,并让我们的心永不会被世俗的冰冷侵蚀。
  做梦的女人,如此可爱。
  ——谨以此献给可爱的兄弟们
  条件因为早晨追着聂唯阳出去,妈妈跟我气恼起来,自己回卧室去,不肯跟我讲话,一幅“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样子,我好气又好笑,如果我真的跟妈妈赌气起来互不理睬,看看是她烦恼多些还是我烦恼多些?不是我没良心,天底下哪有子女爱父母能如父母爱子女多?
  我不会放弃聂唯阳,也不会让妈妈自个儿伤心去,打定了主意要磨到她理解心软,于是不在这气头上去自讨没趣,跟聂文涵一起坐到客厅去等电话去。
  等勒索的电话。
  难得跟聂文涵独处,开始我们都没说话,后来聂文涵打破沉默:“苏苏,唯阳这孩子,我没带好,性子有点偏执,你多担待他。”
  我笑:“聂叔叔,我妈妈这两天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你也要多担待了。”
  聂文涵笑出来,眼角几条笑纹绽起,颇有点慈祥的味道:“我知道。苏苏,你是好孩子。”
  我讪讪地笑,这么宽容?婚前上床,瞒天过海,还好孩子呢。
  我呼气,突然间觉得这间房子真的有了家的感觉。
  等了一天,没等来电话,到了傍晚,却有客人进门。
  “菲力?”我开门让他进来。
  “聂还没回来?”他对我笑笑,跟聂文涵打过招呼,“聂叔叔,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哪有什么事要帮忙,除了妈妈因为看到照片知道了我和聂唯阳的事在生气,每个人对这件勒索事件都镇定非常,一是要求的数额确实不多,二是平平大概是把这当成乱伦丑闻来勒索的,可我实际上跟聂唯阳毫无血缘,顶多只能是男女纠纷,人们早见怪不怪。
  不过照片是一定要拿回来,聂唯阳的演唱事业才刚刚起步,这样不雅的照片如果曝光,会给他的发展带来伤害。不能冒一点险,我知道他有多喜爱他自己的专业。
  况且,那照片那么丑,是一定要拿回来全面销毁的。
  妈妈在楼上听见声音,下楼来看见菲力,立刻换上笑脸,拉着菲力说起话来。
  “苏苏被我惯坏了,”妈妈剥了桔子放在菲力手里,口里念念叨叨,“别看她爱笑,脾气可大呢,我就说,她以后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个温厚的,脾气好的,两个人才能过到一块去……”
  咦,妈妈跟菲力对面坐着,眼皮抬也没抬,没往我这边看一眼,可是这话,分明是说给我听呢吧?
  我跟聂文涵对看一眼,他摇头笑:“既然菲力在,我去公司看一下,很快回来。”倒起身走了。
  妈妈又说:“菲力,我看你脾气就挺好。”
  我正喝的一口水险些喷出来,老娘,这也太直接了点吧?况且我都跟聂唯阳拍出那种照片来了,您还好意思推销呢,还真欺负老实人啊?
  再看看妈妈的神色忿忿,倒也不是多热衷推销的样子,我笑,明白了,她现在这是找援军呢,我跟聂唯阳都不松口,聂文涵表面中立实则支持,妈妈孤军无援,看见菲力,八成是想有个人支持她也好,说服了我先把聂唯阳甩了,再怎么都好说。
  “唯阳这孩子,除了阴沉点儿,其他倒也好,”妈妈叹口气,瞟我一眼,“就是脾气也大,你不知道,我看见那照片,真是心惊胆战……这叫我怎么放心?
  过起日子来,磕磕碰碰,她怎么会开心?“
  我微微笑,妈妈现在的想法,正是我去布鲁塞尔以前的心情写照。怕受伤,所以逃避,不敢去争取。的确有痛苦和伤害,可是,我想起他的改变,他的热情浪漫纵容体贴,呵,幸好我早已想明白,否则我将会错过多美好的一切。他的阴暗的一面非一朝一夕所能消散,但是现在,成效显著,我充满信心。
  菲力听到现在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看我一眼,我对他作个无力的姿势,他笑起来,跟妈妈说:“聂阿姨,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也别太担心。”
  妈妈叹息:“要是苏苏找了像你这样的,我才不担心。”
  聂唯阳进门的时候,就正听见妈妈在说这一句。妈妈看见他,立刻垂下眼睛,仿佛没看见,我失笑,似乎有时候,人越长大越会做一些孩子气的举动。
  聂唯阳的眉间迅速地微拢一下,又恢复常态,问:“菲力?我还以为是陶意棠会来。”
  菲力说:“他自己有事缠身。聂,陶说还没有找到她。”
  聂唯阳皱眉:“整整一天一夜,我还以为他能更能干一点。”
  我问:“找谁?平平?陶意棠不是医生么?兼职做侦探?”
  “别瞎想了,”聂唯阳弯弯唇角,拍拍我的头,坐在我身边沙发上,“又不是电影,哪有那么十项全能。是他有认识的朋友。没有电话打来?”
  我刚摇头,电话铃就响起来,我们都朝话机看过去,液晶屏上显示着陌生的手机号码。
  聂唯阳伸手接起电话。
  “是我。”他声音沉沉冷冷,“果然是你,还真不死心。”
  果然是平平。我瞪大了眼盯着他,妈妈也不再眼观鼻鼻观心,抬起眼来看着他。
  “照你说的价钱准备好了,什么时候给你?嗯,”我递过便签纸,聂唯阳写下一个地址来,“我希望是所有的照片和备份……还有个条件?”
  他手里的笔停顿,浓眉拧起来:“不行。我不会答应。”
  什么条件?他拒绝得这么干脆?我看着他,怕他脾气上来谈判破裂,急忙打手势给他要他温和点都好商量,他的眼光在我脸上转一下,仍是对着话筒说:“不行。”
  我着急再打手势给他,却见那边好像挂了电话,聂唯阳把听筒放回去,看我一眼,不语。
  我着急:“怎么回事?什么条件?”
  引诱三个人的眼睛全盯在聂唯阳脸上。
  他好似不想讲,但是显然不讲也不行,沉着脸说:“她要苏苏单独去跟她交易。”
  妈妈首先叫出来:“不行!多危险,怎么能让苏苏去?”
  我愣一下,叫我去,为什么?
  我说:“是不是她觉得我没有威胁性?我去就我去好了,反正她一个打工读书的普通女孩子,还能把我怎么样?”
  菲力抬头说:“咦?”
  聂唯阳扫他一眼,菲力又不说话了。
  我一头雾水,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眉目传情了?
  盯着聂唯阳:“你瞒我什么?”
  他神色自若:“没有,别乱猜,等她再联络,我会跟她说,换我去。”
  我要是不知道他有一说谎眼神儿就飞一下的习惯,还真被他的语气给蒙了。
  最恨他瞒我,管他好意恶意。我起身,坐到菲力身边去,对菲力甜甜笑:“菲力,你告诉我。”
  聂唯阳的眼光追过来,菲力骇笑:“我是无辜的。”
  又说:“聂,告诉苏苏也好,她也能心里有底。”
  聂唯阳想了一下:“好。”
  我见好就收,立刻乖乖坐回去。
  聂唯阳说:“她的确是打工的学生没错,但是一点儿也不普通,这种事,她干过不止一次,已经是个惯犯。”
  “啊?”我傻了。
  聂唯阳横我一眼:“所以我才说,她从一开始找上你就别有所图。她在留学生圈子里寻找看起来条件比较好的,然后接近,确定目标,敲诈或者勒索,我们不是第一个。”
  菲力接着说:“她一直都把尺度拿捏得很好,陶的朋友说,她几乎从没失手过,价钱总是刚好让人能接受,人们都会选择息事宁人,不过这次碰上了聂,他这脾气,”菲力笑,“她也够不走运。”
  原来是这样。我低头沉默。原来我跟平平初见的时候,她就是拿看肥羊的眼光来看我的啊。
  聂文涵回来,菲力告辞。把经过又跟聂文涵讲一遍,这次妈妈跟聂家父子站一条战线,坚决不同意我去交易,那手机号码再打回去果然已经是停机,只能等平平再联络。
  我回房间里去,辗转反侧到午夜也睡不着,干脆下床,蹑手蹑脚出门去。
  静静站在漆黑的走廊里,远远的另一头妈妈和聂文涵的房间寂静无声,门底下也没有一丝光透出来,这个时间,紧张了一天之后肯定睡沉了。
  聂唯阳的房间下边却有线光亮。
  轻轻拧动他房间门的把手,门开一条缝,光线洒出来,我看见他正在桌前拿了厚厚一叠乐谱聚精会神在看。
  他的演出就在后天呢。
  他回头看见了我,一边的眉毛挑起来,眼睛浮上笑意,对我勾勾手指。
  我轻轻关好门,过去熟门熟路坐在他腿上,翻动那乐谱,上面有无数认真详细的标记。
  他是真的很重视他的事业呢。
  我垂下眼眸:“你的演出准备得怎么样?”
  “只剩下睡个好觉就能完美上场。”他微笑,长指抚弄我颈后的软发,“睡不着?”
  我叹气:“觉得自己像傻瓜,平白给大家惹来麻烦。”
  “嗯,”他一本正经点头,“我反省,我没教好。”
  满肚子沮丧“噗哧”一声都给笑了出来,这人,该说他恶劣还是说他体贴?
  手指沿着他脸庞的线条游走,他的黑眼带了点儿笑意炯炯地看着我,我笑:“你的眼神好像在说,”来非礼我,快点快点。‘“
  他也笑,笑声如轻叹,手指摩挲着我的脸颊肌肤,嘴唇低下去印在我脖颈上:“招惹我?嗯?我忍了够久,现在可是点火就着。”
  我挺起身体迎合他的嘴唇,双手环着他的肩,一手的手指插进他脑后的黑发里揉弄,一手从他衬衫领子滑进去,指尖在他肩胛之间的脊柱那里轻轻画圈,笑:“怎么点火?这样?”
  他肩背轻颤一下,闷哼一声,双臂用力勒住我,我脖颈间唇舌的流连变成凶猛的吸吮舔咬,并且一路向下延伸去。
  我轻轻呻吟,他的吻,火热又微凉,柔软又强悍,在所到之处种下欲望的种子,皮肤热度上升,身体已经熟悉地悸动起来。
  我的身体痒,手指痒,牙齿也痒,于是我用他来止痒,扭动身体摩擦他,伸展十指抚摸他,又张唇去轻咬他的耳朵。他轻轻吸气,扑在我肌肤上的气息变得滚烫,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抱起我一块滚到床单上去。
  他进入我的时候,唇反复吻着我的脸颊,低声笑叹:“小野猫,我怎么觉得你就是故意来我屋里引诱我呢?”
  我咬他的下巴,用力地咬:“叫你得了便宜卖乖。”
  我的双手在激情中自他宽厚肩背到修长腰身来回抚摸,手感很好,那些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成迷人的线条,揉在手里就像抱住了全世界。
  “别停……”他说,他眼眸迷离,面庞微微汗湿,声音抵哑,“别停,抚摸我……小东西,让我死在你的手心里吧!”
  欲望的种子在皮肤下发芽蔓叶,将我紧紧缚住,我攀紧他,呻吟请求,他吻着我,深入我,终于使它们绽开极乐的花来。
  喘息稍平,我拿开他环在我腰上的手臂,要下床。
  他拉我回去,半睡半醒含糊地说:“给我抱。”
  我拍他的手,笑:“抱到明天早上,等我妈来抓奸在床?”
  他闭着眼睛皱一下眉,咕哝:“等我忙完演出,一定要立刻解决这件事。”
  总算放开我的手。
  我给他关了灯,回到自己房间去,在浴室收拾干净,穿上牛仔裤,又拿了件外套,抓了手机,慢慢开门,在走廊站了半晌,确定没人醒着了,轻手轻脚下楼去,聂文涵准备好的箱子就放在客厅一角,我提了它,尽量不弄出一丝声响开了大门走出去。
  外边天色微明,早晨的空气冷冷清清,我看了一眼手机,四点五十分,离平平发短信告诉我的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零十分钟,足够我路上用了。
  赌博刚在手机上看到平平发来的短信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本能地想要把这信息告诉其他人,转念想,又改变了主意。
  他们会怎么处理呢?他们是绝对不会答应让我去单独跟平平交易的。而平平说,只有我去她才会交出照片和备份,否则她宁可将照片公开。
  如果告诉了他们,聂文涵也许会试图付出更多价码把东西买回,而聂唯阳,那强横脾气的家伙,肯定不介意把在布鲁塞尔用过的手段再用一次,定会再次去从平平那里把东西强拿回来。
  这两种方法的最好结果,就算他们成功阻止了平平,拿回了东西,我仍不十分放心。
  因为即使这样也不能肯定平平真的有交出所有备份。
  平平既然是惯犯,她自然会有很多防范,上次的事情已经证明,聂唯阳以为拿回了所有的东西,但是平平手中仍有其他的备份。
  我不想以后永远担忧聂唯阳的事业会因此受影响。
  于是我决定自己来,也许我有机会拿到所有的备份也说不定。
  坐半个小时的计程车穿过市区到西郊三环,出了三环再走十分钟,路两边已经看不见店铺民居,只有一大片未完成的建筑物静静地伏在黎明前的昏暗里。笔直的道路延伸到灰色的地平线去,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我在司机奇怪的目光里下了车,走到那片建筑物前。
  据说这里是要建一个新科技创业园区,建到一半,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搁浅了,黎明的微光里只看见一栋栋没有门窗的楼坯张着黑色的大口,像怪兽。
  我发短信:我到了。
  手机随即响起来,我接起,听到了平平的声音:“我看见你了。你右手边第二栋楼,上二楼。”
  未完工的楼里面格外的阴冷,充满了浓浓的土尘的气息,地面上粗糙地抹着水泥,到处都是散乱的废弃建材。安全梯没有栏杆,我靠着墙边的一侧踩着阶梯,上二楼去。
  二楼一上去就是宽敞的一个大空间,墙边是一排落地的大窗,黎明的光线已经变得清亮起来,从没有窗框的窗洞里照进来,平平就正站在窗边。
  “苏苏,”她笑,居然还能像以前那样爽朗地对我笑,“好久不见。”
  她走近两步,我看清了她。她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穿着一件墨绿的短袖套头衫和有些脏污了的牛仔裤,脸庞还是一样的文雅清秀,只是嘴边叼着一支烟。
  “很久不见。我没想过我们是这种方式再见,”我说,看着她的眼睛,“似乎上次见面你还在带着我游览布鲁塞尔。”
  平平做出恍然的表情:“啊,那个时候啊,我正在忙着想,该让你们为那照片付多少钱。”
  我微笑:“我当时在想,该怎么样答谢这位热情爽朗的朋友。”
  “哈,”她嘲讽地笑,“想用温情攻势吗?没必要,你想必已经知道我的职业,别假装你还把我当朋友之类的,交易完毕,我们再没关系。”
  她又侧头从大开的窗洞往外看,从那边可以看见外边的公路:“不得不说,你还是挺有胆量,真的没人跟着你来。”
  我说:“我不觉得你有伤害我的理由,没什么好怕的。况且,你也不过是个女孩子,比我大不了两岁。”
  平平仰头笑:“接下来你不会是要说,”我知道你是逼不得已‘之类的吧?“
  我凝视她的眼睛,微笑:“你是吗?”
  平平收敛笑容:“像你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是不会明白的。我们别再浪费时间,把手提箱拿过来。”
  我没动:“平平,你可知道,那照片对我们不像你想得那样有威胁力?我跟聂唯阳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只是我妈妈嫁给了他爸爸而已。”
  平平楞一下,不相信地说:“低劣的谎言,如果那样,聂唯阳为什么还要找人去我那里抢走东西?你又为什么来这里跟我交易?”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浮起恨恨的神色。
  看来聂唯阳找的那些人对待平平的态度绝对不温柔。
  我坦白:“我担心这照片仍然会对聂唯阳的事业发展带来不好的影响,我不想在这上边冒一点险。再说那照片拍得可不怎么美观,是不是?任谁也不想让自己那样的照片流落在外。而且,”我看着她的眼睛:“如果我不来,我担心聂叔叔或者聂唯阳来找你,都有可能会伤害到你。”
  平平嗤笑:“你是假惺惺还是愚蠢?这种时候还说担心伤害到我,还真是不知世间险恶呢。”
  我坦然看着她:“我过去的生活一直平静,的确还没习惯一下子把朋友当作敌人。也许愚蠢,但是并不是假装,我的心里的确是这么想所以才这么说,你多少也了解我的性格不是?我只是认为这件事情不用那么粗暴也能解决。”
  她沉默,然后回忆什么似的微笑一下:“的确,你是我所见过的最直来直去的笨蛋呢。”
  我看着她的微笑,轻叹:“平平,我知道,有选择的话,你不想这样做的。
  我送你的衣服,你穿着可还好?“
  她猛然把烟扔在地上,踩一脚,语气冷硬:“闭嘴!”
  我不理会她,往前走一步,把手提箱放在一块废置的混凝土板子上:“平平,这里是你要的价码。”我看着她的眼睛,“但是,我不想把它给你。”
  她有点错愕地看着我,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来,放在板子的另一边:“这是我个人的储蓄,密码写在上边了,跟箱子里的金额差不多,但是,这些,不是你勒索来的,是你过去的朋友送给你的。”
  平平面容有些震动,眼睛看着我。
  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我没有能力管你以前怎么样,以后又要做什么,我只希望这一次,这一次我们之间不是这样,这一次你不用让自己做这样的事。你如果要拿这只箱子,你就必须把照片和备份给我,因为这是交易;如果你拿这张卡,你可以把照片和备份给我,也可以不给,因为这不是勒索也不是交易,是赠予,这样,你若仍肯把照片和备份都给我,我会感谢你。”
  欲擒故纵。让我来赌一赌,赌我可以打动她,可以拿到所有的照片和备份。
  我退后一步:“你自己选吧。”手心紧握着,微微沁出汗来。
  我赌人心向善,如果可以选择,人都会选择不弄脏手。
  我赌人非草木,她选择了卡之后,仍会把照片和备份给我,全部的。
  若我赌错了呢?我把手插在口袋里,握住那只“速效救心”的小盒子。用强的,我也要拿回来。
  躲闪平平静静地站了半晌,脸上突然现出一个有点迷惑的笑来:“你是个奇怪的人。直接,而且……不容人怀疑似的,虽然明知道这样挺蠢。”
  她从旁边地上拎起一只牛皮纸袋,走向前来,站在那板子前边,把纸袋放在板子中间,笑:“可惜,我已经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动了。你要的照片,还有备份都在这里。”
  她把手伸向那只箱子去:“只是个交易。”
  赌输了。我想。这样,勒索事件还是不能确定结束,我来的目的完全没有达到。
  难道真的只好用强硬的手段来逼问?
  平平拿了箱子,却又站在原地,没有转身就走,我屏息看着她,没说话。
  她静静看了我一会儿,忽然说:“我当时跟聂唯阳要的价码非常少,因为我急切地想要结束这一次的事情,我不想再看见你。”
  她想说什么?我谨慎地闭着嘴。
  平平垂下眼睛:“没想到他不肯谈条件呢。他找的那些人,也挺不留情的。
  我是不甘心,也想报复他,所以把照片寄到你们家去,又来一次,说实话,我也有点胆怯,所以只肯让你来交易。现在,我也不想再来跟你们打交道了。“
  她伸手到脖颈上解下一个挂着的肖像盒一样的小盒,打开来,里面有一块储存卡。她把盒子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抬眼看我,眼神里有点迷惘般的温和:“我自己留的备份,一起给你吧——看在你这么笨的份上。希望以后永不再见。”
  她藏得还真巧妙。我心里怦怦跳,谢天谢地。
  平平伸手要把那小盒子递过来,我正要去接,她突然愣了一下,脸上浮起恨恨的表情来:“我几乎真的相信你,差点干了傻事呢。”
  她把手收回去,把小盒子紧紧攥在手里。
  我愣住,随即听见上楼梯的声音,该死!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平平转身要往另一头跑过去,我心里着急,从背后赶过去,抓住她的胳膊,一手抓住了那小盒子的链子,她没防备,被我一下子把小盒子拽出来抢在手里。
  平平咒骂一声,回身狠狠一巴掌打在我的耳畔,又伸手来拿那小盒子。
  我活到十九岁,从来也没挨过别人一指头,这下子总算知道被人打是什么滋味,脸发烫头发晕,心里火起,却选择不还手,只是双手合握,紧紧护住那小盒子,不让她拿去。
  “苏苏!!”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如四月的纳木措湖面的冰,极冷极硬,却带着马上就要迸裂的怒意。
  是聂唯阳。
  平平低咒一声,放弃跟我抢夺,转身往另一头跑去,我回过头还没看清东西,就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去,眼角看见两个不认识的男人朝平平追过去了,接着我的脸被按在那胸前,耳边听见厮打咒骂的声音。
  聂唯阳的胳膊死死抱住我,我被勒得差点断气,听见他又拿那种冰块似的声音说:“加倍还给她。”
  然后我听见平平的尖叫。
  怎么了?我推他,想看,聂唯阳却手上用劲儿,牢牢按着我的头不放开。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气息拂在我的头发上,我的脸埋在他的白衬衫里,鼻端满满都是他的气息,耳边听到他的心跳声,又急又快,强而有力。
  我想起在布鲁塞尔的下雨的那个晚上来,互相为对方担忧的我们紧紧拥抱,那时候他的心跳就是如此清晰地通过他胸膛的震动直敲到我心里去。
  我伸手去轻轻环住他的背。
  让他担心了。
  这个男人,那么担心也只能说出“我以为——我几乎——幸好……”这样几个字,只有他的心跳频率泄露他的情绪。
  “聂唯阳……”我小声说,“我拿到她藏起来的备份了,全部都拿回来了…
  …“
  他不理我。
  接着我听见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叫声,是妈妈在喊:“天,苏苏,你怎么样?
  伤着哪儿了吗?“
  聂唯阳松开我,我抬头看见妈妈和聂文涵也上来了,后边还有陶意棠。
  妈妈脸色发白,眼眶湿润润的,她冲过来抓着我的肩,把我上上下下的看,颤声说:“没事吧?没事吧?伤着哪里没有?”
  “没有没有,”我连忙摇头,想要给她笑一下让她放心,但是左边脸颊的肌肉一被牵动立刻刺痛起来,我忍不住皱眉,“嘶!”
  妈妈看着我的脸,惊呼:“怎么肿了?”
  “不碍事。”我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再紧张得在我身上乱摸,抬眼看四周,平平和刚才那两个男人都不见踪迹,聂唯阳头也不回从我旁边走过去,跟站在楼梯口的陶意棠说了什么,然后一起下楼去了。
  这人!除了开头喊那一声,从头到尾一句话也不肯跟我说。
  我从旁边混凝土板上把东西都收起来,把纸袋和小盒子交给站在旁边的聂文涵:“聂叔叔,她藏起来的备份也拿到了,这次不用再担心了。”
  聂文涵拿着东西,叹口气,拍拍我的肩:“苏苏,以后千万不能这样了,你知道多危险?幸亏唯阳的朋友找人帮忙找到这里来。”
  我低低应了一声。
  走出这阴森森的建筑,初夏的晨风扑面而来,我心情轻松,终于把这件事情解决了,而且是在聂唯阳的演出之前解决的,可以让他毫无负担地去做他的事情了。
  陶意棠和陌生人都不在,只有家里的车子停在下边,聂唯阳靠着车子,手插在裤袋里,正静静看着远处一片没开发的荒地,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我们走过去,聂唯阳站直身子,对聂文涵说:“爸,你来开车。”
  然后他拉开后座的车门坐进去,也不看我一眼,好像我不存在,咦,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冷?
  妈妈晕车,一向是坐前面的位子,我到后边去跟聂唯阳坐在一起。
  妈妈一路都在有点神经质地反复念叨说要赶紧回家给我冰敷脸颊。
  脸颊耳畔被打的地方开始是麻木的,后来疼痛渐渐泛上来,火辣辣的一跳一跳的疼。
  我抬手碰碰那里,立刻轻轻吸口气,原来被人打耳光这么疼哪。
  抬眼看聂唯阳,他两眼正视前方,目不斜视,也不来安慰我一下,仿佛没看见我被打了似的。
  我有点委屈,伸手轻轻去碰他放在腿侧的手。
  他立刻把手躲开,抱起双臂来,眼神转也不转,牢牢盯着前面开车的聂文涵的后脑。
  我的手停在他的手指躲闪开的地方,看着他依旧好看却没表情的侧脸,有点愣神。
  唉,如果他不是突然对他老爹感情好到少看一眼都不愿意,那就是在跟我生气呢。
  惩戒坐到沙发上,等妈妈去厨房装冰袋给我敷脸。
  聂文涵上楼去拿去公司用的文件,聂唯阳坐在我面前继续装雕塑。
  “你生我气呢?”我看着聂唯阳的神色。
  他静静坐在我对面,长睫毛挡住他的眼神,他低垂眼眸看着自己的膝盖,还是不说话。
  “你看,我什么事都没有,而且,事情都解决了是不是?”我尽量让声音柔和,好吧,我知道他担心完了正生气呢,就算我是伤员,我也应该放低姿态。
  他抬眼迅速瞟我脸颊一眼,又飞快把眼光别开去,胸膛起伏,仿佛连看我一眼也不能忍受似的。
  “聂唯阳!”脸颊的刺痛让我脑袋发晕,我也有点火了,提高声音,“你到底想怎样?”
  他终于有反映,我看到他似乎无声地咒骂一句,然后他站起身,两步跨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拉起我来,瞪着我,咬牙切齿:“我想这样!”
  我还没搞清状况,就觉得身子被翻转,腰腹伏在他手臂上,接着我听见“啪”
  的一声肉体受到击打的声音。
  痛楚使我发出一声痛叫,我一愣之后才开始尖叫:“你打我!啊!你打我!”
  拼命推开他,身子滚到沙发上去,伸手去捂疼的地方。
  谁说打屁股不会疼?他那一巴掌毫不留情,疼,就是纯粹的疼,我捂着疼处,肌肉本能的紧绷。
  聂唯阳站在沙发边看着我,脸绷得紧紧的,我瞪着他只是叫:“你打我!你打我!”惊呆,眼神茫然四顾,回头看见妈妈拿着冰袋走过来,我捂着屁股,又叫:“妈妈,他打我!”
  妈妈面无表情,把冰袋重重往桌上一放,居然说:“打得好。”
  “妈妈!”我张大眼,我怎么了我,这么人神共愤?!
  “我都想打你。”妈妈把冰袋裹上毛巾敷到我脸上,她神情里犹带着残留的惊怕 .
  我一把把脸上的冰袋抓下来,脸和屁股一起疼,疼得我头晕,我怒:“我也是想把问题解决阿!本来都挺好的,要是你们不去,我连这一巴掌都不用挨!”
  妈妈跟聂唯阳异口同声:“你再说一遍?”
  咦咦咦?他们倒是结成统一战线了?
  我大怒:“妈妈,你是要我还是要聂唯阳?”
  后边传来“噗哧”一声笑,聂文涵正从楼梯上下来,满脸的忍俊不禁,连妈妈嘴角也藏不住一丝笑意,她撇一眼聂唯阳,跟我说:“苏苏,这次你自己太莽撞了,不要乱找借口。”
  我看妈妈战线有松动的迹象,立刻抛弃个人恩怨,打蛇随棍上:“妈妈,你自己原来太没眼光,也不要打翻一船人。”
  妈妈一愣,脸上浮现一丝不自然,嗔怪:“贫嘴滑舌!”拿起我的手扶住了冰袋,“自己拿着!我待会儿再来看你的脸。”匆匆上楼去了。
  看嘛看嘛,每个人都会逃避他不想面对的事情。
  聂文涵嘴角边挂着笑:“苏苏,好好休息一下,今天不用上学吧?”
  我说:“嗯,从西藏回来的可以休息三天。”
  聂文涵点点头,又说:“唯阳,不管怎么样,不管打哪儿,下次可不兴跟女孩子动手。”
  我不满,“不管怎么样”是什么意思?我有这么罪孽深重吗?还有“不管打哪儿”,屁股就低了一等,就不是我身上的肉了?
  聂唯阳轻轻哼一声:“她有把自个儿当女孩子么?”语气总算不像刚才那么吓人。
  聂文涵笑着出门上公司去,客厅就剩我跟聂唯阳,他迈开长腿,坐到我身边,帮我扶住冰袋,口气也凉飕飕的能当冰袋使:“长能耐了是不是?还懂得美人计了,行,有本事啊你,要不是我觉得不对去你屋里看,你今天是不是就得唱一出霸王别姬?”
  明明他不来我就能全身而退的,本来能唱挺漂亮一出欲擒故纵呢,我撇嘴。
  他说:“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房间没人箱子又被拿走了的时候,我很想掐死你?”
  我揉着屁股,白他一眼:“那你就真动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打我!”……
  的屁股。
  聂唯阳哼一声:“你最好先想办法让我原谅你。自己一个人就这么跑去,你把我当什么?”
  呃,把他当什么?这是表示他的男性自尊受打击了还是表示他的情感受挫了?
  这人说话就不能简单明了一点?我生气,我担心,我郁闷,怎么都好。
  算了,他会那样说话,也就不是他了。我努力察言观色:“把你当男人行不行?”
  他瞪我,又哼一声。
  我说:“哼哼哼,哼哼哼,你的嘴巴是干嘛用的?”
  他眯眼:“干这个用的。”拿开冰袋,俯身吻下来。
  咦,打完就亲,明显是抽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我想表现得有骨气一点,可惜这甜枣未免太对我胃口,多么熟悉的触感温度湿度和形状,只凭这份熟悉已经足以叫人悸动。身子偎过去嘴唇凑过去,摩挲变成吸吮,温和变成激烈,等到唇分开的时候,我们都微微气喘。
  聂唯阳的面色平和许多,我猜,大概是怒火已经部分转变成欲火的缘故。
  他的长指轻碰我脸颊,我本能地一抽,苦着脸:“疼。”
  他的眉头皱起,又拿起冰袋来给我敷上,喃喃说:“两刀太便宜她了。”
  我惊:“什么两刀?”
  他眼神一飘,说:“你脸肿得像猪头一样。”
  我怒:“那你还亲得那么开心?”
  他说:“日行一善。”
  我说:“去,不对,你刚说什么两刀?”
  他挑眉,有点不耐:“我说了加倍还给她了。”
  “脸上?”他点头,我睁大眼,这人,下手太狠了!
  “怎么这样?”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对平平憎恶又有点同情,毕竟是女性,两刀划在脸上,真是……我问,“她人呢?”
  “陶意棠他们带走了,应该送去公安了。”他还一副仇怨未消的口气。
  我愣神,一时间百感交集。
  聂唯阳拉我靠在他怀里,手向下滑到我臀侧,低问:“还疼?”
  “疼,疼得要死,疼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疼得不想再世为人。”我给他大白眼,其实除了还有点热辣辣的,已经没什么疼的感觉了。
  他眼神里划过一丝心疼,嘴边又有点笑意,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知道疼就给我记着,永远没有下一次。”
  我挑衅:“否则呢?”
  他低头,一只手圈到我脖子上,慢慢收紧,额头触着我的,黑眼近近地直望着我,一字一句慢慢地说:“否则,我宁肯先掐死你,也不愿再经历一次今天早上的感觉。”
  我的睫毛都要碰到他的,心灵之窗距离如此之近,我自他的眼瞳深处看见不安和惊惧,浓烈的情绪让我被深深震动,让我的灵魂和嘴唇一起轻颤起来。
  唯阳。我用唇形无声地说,他的眸光闪烁,这无声的昵称似乎让他着迷。
  我仰头送上我的唇去。四片唇刚接触,就听见楼梯上传来一声咳嗽,妈妈!
  我呻吟,撇开头拿手遮住脸,还真是时候!
  正尴尬,聂唯阳的手机在他裤袋响起来,他接听,眉头微微皱起来。
  解冻天色已经暗下来,从厨房的窗户望出去能看见窗下种着的矮茉莉枝端摇曳的叶子和晕染着晚霞的天空。
  我端着一只玻璃大碗打蛋,妈妈在旁边切菜。
  聂唯阳接完电话就出门了,说是演出准备的事,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拿打蛋器轻敲着碗边,嗯,我能做的都作了,现在只能给他加油了。
  妈妈突然说:“苏苏,你可知道你父亲是怎么去的?”
  我愣一下:“不是车祸么?”
  妈妈点头,手里不停,沉默一下,又说:“他是注定的哪。”
  我扬起眉看着妈妈,这是有什么隐情?咦,跟聂唯阳在一起久了,我也学会了他挑眉毛的动作呢。
  妈妈把切好的蘑菇放进水碗里泡着,自己在桌边坐下来,支着头想了半晌,才又开口:“本来这些事情不想让你知道。但是,妈妈希望这些事情能让你理智地看待一下自己的问题。”
  我停下动作,靠在流理台边看着她。
  “你的父亲,他……是个挺吸引人的人。”妈妈的语速缓慢,仿佛字斟句酌,“当时我像你一样大,刚进大学,他比我高一年级,我见到他之后就很快迷上他,他也注意到我,后来……就有了你。”
  “我做不到杀死自己孩子的事情,我想要留下你,但是你父亲认为这样纯粹是疯了。”妈妈揉揉鬓角:“有一天我们在路边争执起来,我说托一下关系假报年龄结婚也不算稀奇的事,要是能保下孩子怎样都值得,他不同意,他说这样会把他毁了。我们开始争吵,过于激动,没有注意两个人居然走到车道上去。”
  “当我发现我们正站在一辆急驰过来的车子的正前方的时候,我吓呆了,但是你的父亲比我反应要敏捷,他迅速地闪开了。”妈妈低着头,握紧双手,“他自己。”
  我睁大眼,啊,我的生父,是这样的人?可怜的妈妈,她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我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
  妈妈叹口气:“那辆车子的司机总算把方向盘扭了过去,车子擦破我的衣服撞上隔离带,我跟你,算是死里逃生。之后,你父亲同意结婚,我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想补偿,总之我已经对他失望,但是因为你我还是跟他结婚。”
  “后来在你刚会走路的时候,他出了车祸,再也没回来,我想,会不会也是注定的?”妈妈自嘲地笑一下,轻抚我的头发,“苏苏,我很担心你会遇上和我一样的事情,遇到一个自私的人,不珍惜你的人,那张照片——我认为做出那样的事情,是不顾及别人的行为,我担心你重走我的路。”
  呵,原来这就是妈妈反对的根源。那张照片,的确,那次聂唯阳的表现真不怎么样,但是,使他成为那样的,是我做的同样不顾及他感受的事情。我们都曾经自私,但是现在我知道一切已经不同。
  我仰头看着妈妈,做个怪脸:“妈妈,我觉得你现在的态度似乎不是那样激烈反对。”
  妈妈瞪我一眼,脸色微微轻松,轻轻扭扭我的耳朵:“一点空子也不能让你看见。我是看着今天早晨那孩子那样子——你那是个什么表情?”
  我急忙把咧上去的嘴角拉下来,笑意还是让我忍不住弯了眼睛:“妈妈,你不反对了?”
  妈妈哼一声,起身去热锅子:“想得容易!我还要再考察。”
  万岁!我跳着舞去摆碗筷,哎,聂唯阳怎么还不回来?我要告诉他这好消息。
  公公公公,公告!!
  55555 ……先哭一把……
  本来打算在回家前把剩下的内容一鼓作气写完,但是——意外发生鸟!
  本来是要买26号的火车票去狗狗家过年,这之间的时间计划的很充分,但是狗狗去买火车票回来告诉我,因为过节车票紧张,他没有买到预定的日子的车票,买的是22号的票~ 就是明天~~55~~
  被他害死鸟!今天跑了整整一天去买礼品和用的东西,回来又收拾房间,啊啊啊,腰块断了!
  无论如何是没时间更新了……
  狗狗家的电脑还是老式卧式的机子呢,阿色对它一点也不抱期望……而且狗狗的老爹在那里,阿色打死也不敢在狗狗爹娘眼皮子底下写激情~55~只好趁在狗狗家的时候,把故事在本子上大致写好,然后去网吧打出来发了~
  so,下次更新时间不定……
  8 过貌似也有好处~ 狗狗家那里环境巨好~ 阿色每次去都会变得精神饱满~希望能让文文的质量好一些~
  嗯嗯,谢谢兄弟们地支持~ 大力拥抱,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了!!!
  彩排我每次经过N 市的中心音乐厅,都觉得这栋建筑奇怪无比。
  音乐厅由中间的演出大厅主楼和两旁的副楼组成,中间的建筑约有四层楼高,从下向上逐渐收细,活像一个矮敦敦的大肚子花瓶,而两边的副楼楼顶用反光的材料作出起伏的样式来,觅其名曰是象征着海洋的美丽曲线,可是跟主楼结合起来,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大肚子小丑在甩着两条水袖。音乐厅建成的时候,媒体统统赞誉它气势不凡,高雅出众,奇怪我就是看不出来。
  不是演出开放的时间,正厅的大门紧闭,我提着保温桶绕到后边去,找到员工入口,走近了,看见几个女孩子正在跟门口的保安纠缠。
  中间的那个女孩说:“我是他的妹妹,真的,让我们进去吧,我知道他在彩排。”
  比较胖的那名保安笑道:“小姐,你不是第一个说自己是聂先生的妹妹的,肯定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抱歉,我们不能让你们进去,请等到明天演出再来。”
  我呆住,怎么聂唯阳的妹妹有很多人冒充的么?
  那几个女孩纠缠未果,悻悻转身离开,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对我投来幸灾乐祸的眼神,大有我们不成你也一样的意思。我看见一个女孩穿着的深蓝色的裙子很眼熟,原来是N 大的校服,嘿,她们也不算说谎,学妹呢。
  我提着保温桶走过去,那胖保安看见我,脸上已经露出无奈的表情来:“小姐,你又是聂先生的妹妹还是女朋友?”
  我又呆一下,原来女朋友也有人来冒认?
  我把保温桶提起来晃一晃,笑:“其实我是聂先生家里的佣人,给他送晚餐来。”
  两个保安都笑起来,另一个说:“这个说法倒是新鲜一些,不过,实话告诉你,如果真有这种情况我们会被通知,小姐,你还是回去吧。”
  于是我摸摸鼻子,乖乖到一边去打电话给聂唯阳。
  “我跟你的晚餐在员工入口这里等着你呢。”我说。
  过了一会就看见他走出来。
  我瞪大眼,吹个口哨:“酷。”
  他应该在彩排,身上穿着一套华丽丽的衣服,黑色的半长外套微微收腰,从看上去感觉沉郁的黑色面料和复杂贴身的剪裁来看像是维多利亚时代的男装,衣服上没有其他的装饰,只有前面宽大帅气的大翻领上绣着繁琐的洛可可式花纹,镶金滚银,华丽之极。外套敞开的前襟里露出雪白的丝绸领巾和暗赤色的丝绒系扣背心来,背心的底端及腰,遮住了剪裁贴身的黑色长裤的腰身,包裹在黑色布料里的两条长腿向下没入镶着银色饰扣的短靴里去。
  像是从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不过,这衣服真的很适合他,被那繁琐复杂的装饰和剪裁强调出来的优雅和慵懒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气质,衣服与他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他眉头皱起来:“你怎么跑来了?”
  咦,这口气,这表情,要是我心灵脆弱一点,准以为自己不受欢迎,被他嫌弃了呢。
  我晃晃保温桶:“小的奉命送饭给陛下。”
  他嘴角露了一丝笑,在保安诧异的眼光里拉着我进去,七拐八拐,走到一间休息室门口,对站在门口的一个带眼镜中年人说:“有人来找,告诉他们我已经换好衣服了,暂时休息一下,不要让人来打扰。”那人点点头。
  他进了房间就重重坐进一张大靠背椅里去,摊开身体,闭上眼睛呼一口气。
  我把保温桶放在桌上:“累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我,嘴角弯起来,对我勾勾手指:“过来。”
  很想抗议他这种叫小狗一样的叫法,看到他微露倦容又于心不忍,我乖乖走过去。
  他拉我在他怀里,嘴唇寻到我的,深深吸吮,直到我们喘息。他抚摸我的腰背,脸埋在我发间,说:“你不是说你是我的晚餐?吃掉你我就有精神了。”
  我伏在他肩膀吃吃笑:“胡说,我说的是”我和你的晚餐‘,不是“我是你的晚餐’。”
  他低笑:“我不管,我听见是那样,你要负责。”手已经开始不规矩起来。
  我扭动身体躲避他的魔爪:“别闹别闹,哎,你干嘛,喂,放手,哎哎,你真的疯了,外边有人呢!”
  终于妥协:“好好好,我想别的办法让你精神些好不好?”
  他的动作停下来,看着我的眼睛:“别的办法?”
  我咬唇笑,俯首在他耳边低语。
  “苏苏。”他短促地低唤,紧盯着我的眼眸里因期待和兴奋而流转异彩。
  我伏在他身上的身子慢慢下滑,他的眸子一直紧紧盯着我的。
  下巴滑到他腰间的时候我又抬头看他:“还是算了,你一定很脏。”
  他的长指抚摸我的头发,喉结上下滑动一下:“我刚换衣服前才洗的澡。”
  他专注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想逗他,我趴在他腿上左右看:“还是不要了,我听说有些变态会在明星的休息室装隐蔽式摄像机。”
  “没人能进来这里,况且我远没有那么红。”他有丝不耐,声音已经因为欲望而微微暗哑,他停顿一下,黑眼威胁地眯起来:“小野猫,你已经引得我当真了,要是你敢半途而废,你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吐一下舌,一半因为怜惜他的疲累,一半因为自己的好奇,冲动之下说出这样的建议,现在说不做似乎不成呢。
  好吧好吧,没做过难道还没见过么?那么多的光碟看下来,看也看会了。
  他复古式长裤的前面不是拉链,是一排银质纽扣,我拿牙齿把它们解开来,再抬眼看他,他的眼神幽沉炽热,看起来有点儿……贪婪,似乎在用目光舔舐我的肌肤。
  我俯下面孔,奇异地,当我的唇舌接触到它那样细柔如丝的肌肤的时候,我自己也感觉到愉悦,尤其在听到他的叹息和低吟的时候,我感到满足的幸福感。
  我想当爱着另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吧,你会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要能看到他满足的面庞,你就能得到加倍的愉悦。
  他的手指捏紧我的肩,他汗湿的掌心抚摸我的脸,他在巅峰到来的时刻离开我,极乐的液体溅落在深色地毯上。
  这是奇妙的经验,你的爱人的喜乐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想想吧,多棒!
  他沉沉地喘息,紧紧拥着我,吻我的嘴唇,我的鼻梁,我的脸颊,我的眼睛,耳朵和头发,用微哑的嗓音反复地低唤:“Ma ch érie.”
  他起来整理衣服,餍足的面孔看起来有点儿妖艳的感觉。
  我看着他笑起来。
  他看我:“怎么了?”
  我给他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妈妈已经开始不反对你了。”
  他微笑,注视着我的眼神温暖:“是个好消息。”
  等他吃了点东西,我收拾起保温桶要回去。
  聂唯阳拉住我:“等我一起吧,你一个人不安全。”
  我看看表:“才八点多,有什么不安全的,没事。”
  他沉默一下,有点儿不甘愿地告诉我:“陶意棠告诉我,她跑掉了。”
  平平?我愣一下,怎么,这件事情还没结束么?
  “在找到她以前,你不要乱跑,”他说,“也许她会来报复。”
  我看他一眼,可不,你老大下手那么黑。
  于是留下来彩排,等他一起回家。
  舞台上灯光舞美正在做最后的准备,我坐在第一排正中,翻看演出简介。
  简介上说,这次演出一共有十三首歌,共计两个小时。整个演出的风格像是一场欧式宫廷剧,十三首歌根据各自的意境巧妙排列起来,讲述了一个故事,大意是,一个过着骄纵生活的高高在上的贵族爱上了一个流浪的歌女,为了得到她而用尽手段,最后却害得自己身败名裂,然后就在他失去一切潦倒之际,那歌女却被他感动,来到他的身边。
  “骄傲的陛下,奢华之宴,死寂,静夜的声音,欲望狂想曲,挫折与愤怒,她和他,心中的荆棘……”我慢慢把歌曲的名字念出来,“疯狂,脱轨,国王与乞丐,孤独的死亡,奇迹之光。呵,有趣的名字。”
  彩排开始,我睁大了眼睛不再说话,哦,演出实在是出乎我预料之外的迷人!
  我尤其喜爱第二首歌的感觉。金碧辉煌的布景布置出一个奢华的大厅,舞者们穿着繁丽的服装双双起舞,聂唯阳一身的暗色调分外醒目,他端着一杯酒,安静地站在前面,音乐声起,他就歌唱。
  曲调华丽,歌词中充满了骄傲和自负,在副歌的时候,又流露出一点点迷惘和孤独来。
  我托着腮看着台上的他,哎哎,这家伙端着酒杯在那里唱歌的样子可真迷人。
  昏迷回去的路上我还沉浸在那演出的感觉里。
  “感觉真好!”我兴奋地握着两只手,看着聂唯阳,“第二首歌的感觉好华丽,啊,还有最后那一首《奇迹之光》,灯光的效果做得特别梦幻,然后那个演员装着天使一样的雪白翅膀从天而降,在你身后张开手臂,你知道吗,那画面太唯美了,我真后悔没带相机来拍下来!不行不行,我明天一定要记得带相机来!”
  聂唯阳握着方向盘,有点好笑地看我一眼,嘴角勾起来,毫不留情打破我的计划:“演出不准拍照。”
  我垮下脸来,可怜兮兮看着他:“我拍回去私家珍藏行不行?”
  他飞来一个诱惑眼神儿:“你可以把我整个人整个身体带回去私家珍藏。”
  我啐他一声,微微脸热,这人,眼神放电的功力日益精进啊,还是说,我的思想越来越邪恶了?
  说起来,万皇好似对他很有信心,宣传企划相当大胆,不许拍照,暂不发行唱片,只通过安排好的一系列演出来造成影响,如此低调神秘的作风必然会极大地调动公众的好奇心,不成功的话很有可能就此沉寂,成功的话却会是轰动。
  “真低调,”我看着窗外流过的串串灯光,问他,“你担不担心没人来看?”
  “我只担心我的演出是否做到完美。”他满不在乎,这自我的家伙。不过,这担心完全多余,想想今天那几个N 大的女孩子也知道了。
  第二天他出门的时候我还在睡,他进来拍醒我,叮嘱我到演出时间再跟妈妈和聂叔叔一起到音乐厅去,我迷迷糊糊地答应下来,等我起床的时候,聂叔叔去了公司,妈妈出去买东西,家里只剩我一个人。
  聂唯阳的演出下午三点才开始,我把在西藏拍的照片整理一遍,看看时间已经中午,妈妈大概快回来,这时候,手机响起来。
  是菲力。我接起:“菲力?”
  “苏苏!”菲力的声音听起来焦灼急促,“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有有有!”菲力的脾气若不到不得已不会麻烦别人,我连忙答应,“你怎么了?有什么事?”
  “我打陶的电话打不通,嘶,”菲力喘口气,似乎在忍痛,“我的那瓶药水被我不小心打翻了,我的眼睛似乎又要发作,苏苏,我记得你那里还有一瓶是不是?”
  “有的有的,菲力,你别急,坐下来不要动,”我担忧地叮嘱,“我马上就拿药水过去给你。”
  “真抱歉要你跑。”菲力的声音因痛苦而微微嘶哑,却还跟我说抱歉。
  “是不是朋友?”我说,“别说这么让人伤心的客气话。”
  放下电话才又想起平平的事来,我犹豫片刻,还是抓起包跑出门去,不行,没时间再去找别人,不能再耽搁,多等一分钟,菲力的眼睛也许就多一分失明的危险。
  幸好菲力家我来过几次认得路,按了门铃,听见里面传来碰撞声,半天门才打开,菲力的眼睛果然又一次暂时性失明,他双眼紧闭,脸庞上全是痛楚之色。
  我急忙扶着他躺到沙发上,帮他滴上药水,菲力咬住牙,额头上痛出汗珠来。
  过了许久,他缓缓睁开眼睛。
  我抽了纸巾擦去他额头上的汗水,问:“怎么样?还疼么?”
  菲力睁大眼,蓝色的瞳仁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也不回答我。
  “菲力?”我有点着急,“怎么了?你说话啊?”
  菲力又静静呆了半天,,眼睛眨一眨,瞳仁转向我的方向,却又对不准焦距,他露出一个苦笑来,声音微微颤抖:“苏苏,疼是不疼了,可是,我仍然看不见。”
  我大惊失色,跳起来:“菲力,我们必须立刻去医院!”
  扶着菲力出门叫车去医院,医生说:“好险,再晚一点就有失明的危险。”
  我松口气,完全没能记住医生说的那一串古怪的病名,只急急地问:“那现在怎么样?还会有危险么?”
  那满头花白卷发的老医生说:“别担心,暂时不会有危险,你先去办住院手续,我们再给他作进一步检查,然后安排治疗。”
  我去办完手续回来,菲力已经检查完毕,躺进病房去。
  他的眼睛上蒙着眼罩,散着一股药味。
  我坐到他床边去轻握他的手:“菲力,别担心,很快就会好。”
  菲力苦笑:“本想失明前最后看你一眼,没想到仍然来不及。”
  我皱眉:“别乱讲,你的眼睛很快就会没事,你只当休息一阵子吧,等你好了,我天天拉着你去街边看漂亮女孩子。”
  菲力笑:“好。”
  又说:“我没事了,苏苏,聂的演出不是就快要到时间?你赶紧准备一下去吧。”
  我急忙掏出手机来看时间,手机屏幕一片黑,原来昨天忘记充电,自动关机了。
  看看病房里挂的表,已经下午一点,我说:“菲力,你有没有带手机?我要给聂叔叔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否则被聂唯阳看见我自己单独去肯定会被他骂。”
  “我没有带手机,”菲力说,又奇怪地问,“为什么?”
  啊,菲力并不知道平平的事,我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免得他多想。
  我说:“没事没事,我出去打公共电话,菲力,演出完了我再来看你。”
  走出去找公共电话,走廊里的那一部贴着不能使用的条子,我转了两个弯,看见一条僻静的走廊尽头有部电话空闲,急忙走过去。
  手指刚搭到话筒上,忽然听见身后有个声音说:“呵,得来全不费功夫呢。”
  我的脊背僵住,天,是平平!
  脑子里迅速思考应对的办法,正要转过身来,鼻端闻到一股带着怪异香味的浓烈味道,头脑迅速昏沉起来,我模糊的视线里最后的影响是平平充满愤恨的眼眸和她脸颊上渗血的纱布。
  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脖子有点痛,谁在咬我?
  聂唯阳的嘴唇从我脖颈上离开,有鲜血染在他的唇边,他眼神哀恸,唇间隐约露出一颗尖尖的齿尖来,他凝视我,低缓地说:“呵,我的小东西,你居然用这种方法离我而去,死亡,多绝望的距离。”
  我惊恐,难道我已经死了吗?想要坐起来,身体果然一动也不能动,也张不开嘴,发不出声音。我眼睛转动,视线所及之处,看见自己竟然躺在一个雕刻着繁美花纹的黑色棺材里,聂唯阳穿着他那身华丽的演出服装,正伏在棺边,长指缓缓描摹我面孔的曲线。
  不不不,我没有死,我还没有死,我想要告诉他,却无能为力。
  他忽然低低地笑起来,眉眼舒展开,唇角扬起漂亮的弧度:“不过,没关系,我一样可以去找到你。”
  我看着他站起来,走到拉着厚厚的红色丝绒窗帘的窗边去,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心里一阵恐慌,心里疯了一般大喊,不要不要,别那样做,我不要你那样做,求求你不要那样做!
  他在窗边站定,手指紧紧握住了那窗帘,回身对我微笑:“我与你同在。”
  然后他一把将窗帘扯下来。
  耀眼的阳光瞬间从窗户倾泻进来,将他笼罩,他的周身泛起淡淡青色烟雾,他伸展开的修长手指开始在阳光里溶散,然后是他整个身躯。
  不,不!我绝望地看着他带着微笑在阳光里灰飞烟灭没了形迹,心痛欲狂,终于张嘴大喊出来。
  眼睛睁开来,看见一片刺目光线,意识迅速回来,我松口气,呵,是梦。
  感觉到自己心脏狂跳,我想喘息,却发现自己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有,不只如此,我无法移动身体,甚至不能转动脑袋,怎么回事?想起昏迷前的事,我立刻又紧张起来,眼前正对着一片明亮光线,我什么也看不见,我这是在哪里?平平对我做了什么?
  耳边突然听见说话的声音。
  我让自己冷静下来,集中精神去听,听见平平说:“哈,如果我要了她的命,会不会是对你最好的报复?”
  交易报复?她定是在跟聂唯阳说话吧?聂唯阳在这里吗?
  没有听见聂唯阳的声音,却又听见平平说:“嘿,不,不,那样多没意思?
  要你的命,你一下子就解脱了,我怎么享受报复的快乐?把你珍视的东西慢慢毁掉,让你慢慢绝望又无可奈何,那多有趣!“
  原来她是在讲电话。那聂唯阳现在在哪里?演出开始了没有?天,太糟糕了,在这个时间发生这种事,他的演出会被毁了的!
  我满心焦急,努力活动身子,终于能够转动头颅,我的视线离开了前面那一片刺目光线,总算能看清周围景象。
  我不知道正躺在什么建筑的一处高台上,身子左边贴着墙,右边不到十米的地方竖着栏杆,栏杆之后就是悬空的。低头看自己,除了双手在背后被捆缚固定在身后墙上的什么地方之外,我的身体完好,看来虚弱无力只是因为迷药的关系。
  平平的声音是从我头顶上方传过来,我努力仰起头,看见她正坐在离我不远一只木箱子上,手里拿着一只手机在讲电话。
  周围很静,但有隐隐约约的听见像是很多人声混合在一起形成的嗡嗡声,我皱起眉,这里到底是哪儿?
  我听见平平又说:“你喜欢什么?一只耳朵还是一只手?尽管说,等下你演出开始的时候就会收到我的贺礼。”
  原来演出还没开始。也许事情还有挽救的机会。我刚想松口气,随即又明白了平平话里的意思——我的耳朵我的手?就算耳朵再没用,我也不想当凡高,更别提手了!我心里发凉,该怎么办?任她宰割?
  又听见平平沙哑地笑起来:“哈,这是威胁吗?我真的很怕啊。不过,我想,当初我找上门交易的时候能够那么刻薄狠毒地侮辱我的人,就算拿着自己爱人血淋淋的肢体也能够面不改色的演出吧?我倒真的很想看看。”
  我想起在布鲁塞尔大广场看到他们的那一次,看来,当时聂唯阳对平平肯定就说了些很刻薄的话,唉,想也是,这个人,肯定不留口德。现在他会怎么做?
  我要怎么做才能使他的演出不受影响?
  “好了,别浪费时间,到底是手还是耳朵,或者你喜欢其他的部分?快点说,否则就来不及在你演出开始的时候送到了……什么?”一阵沉默之后,平平有点疑惑的声音响起来:“还不够?只是她还不够?你的事业?毁了你的事业吗?哈,真是诱人的提议,我倒是头一次碰到有人鼓励别人多报复他一点儿呢。”
  什么?我屏息倾听,聂唯阳,他在做什么?
  平平嘶哑地笑起来:“有那种东西……啊,这个作为交换吗?”
  她的笑声渐大,有点疯狂:“看你这样任我宰割真让我痛快,可是要抵消你对我的羞辱和这两刀的痛苦还远远不够!你毁了我的脸,毁了我!聂唯阳!”她的音调压低,咬牙切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样的提议只不过是想要拖延时间!你想要找到她吗?别太自信了!我告诉你,不可能!你别想了!她在一个你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你不会找到她的!”
  聂唯阳绝对想不到的地方?这里究竟是哪里?我转动眼珠,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我看见头顶上是挑高的镶着绿色玻璃的穹顶。
  平平说:“不过,我同意你的提议,在你在众人面前喝下那东西之前,我不会动她,但是在那之后……好,那当然,你可以确定。”
  我的脑中焦急混乱,思索着他们通话中透露出来的讯息,聂唯阳和平平作了什么协议?她说“喝下那东西”,是什么意思?
  脚步声近,平平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来:“醒了?正好。”
  她把手机放在我耳边,我听见聂唯阳的声音,沉沉的,紧绷绷的:“苏苏?
  你有没有受伤?“
  他的声音让我莫名地想哭,仿佛有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咬咬牙,让声音平静:“我很好。”
  手机随即被平平拿走,她说:“你也别想耍花招,我看得到电台的直播。”
  然后将电话挂断。
  我挣动身子,平平说:“别白费力气了,你站不起来的。”
  她的眼神和音调都是如此冰冷。
  我张嘴,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见,我问:“聂唯阳要做什么?”
  平平冷哼一声,沾血的纱布遮住她半张脸,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不答反问:“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微微摇头。
  平平说:“哈,没看出来么?这里是艺术厅的天花板上!我昨天混进来,无意中发现这么个隐蔽的好地方,很不错是不是?聂唯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就在他演出的地方,就在他现在的头顶上,哈,那些人现在肯定在N 市翻天覆地的找你呢,他们怎么找得到?”
  她的手上有一把细长锋利的刀,刀背滑过我的脸,凉意使我打个寒颤。
  平平嘶哑地笑了一声:“我本来是想要现在就割下你的耳朵送去给他,但是他提了一个诱人的提议,让我决定稍后再来动手,你猜,是什么提议?”
  我紧盯着她,声音虚弱:“什么?什么提议?”
  “他说,没有你,他还有他的事业,要想痛快地报复,何不把这些全都毁了?
  你的安全可以用来要挟他当众毁掉自己的声音,葬送他的事业,何不在那之后再向你下手?哈,这就是他的打算,他想要拖延时间,在演出开始前找到你。
  “平平咧开嘴,她背着光,嘴角的笑容显得冷森森的,”但是我怕什么呢?可爱的苏苏,他不可能找到你,这个提议比我想到的更有趣,我实在没理由拒绝。“
  我张大眼,嘴唇颤抖:“不。”
  他那么重视的事业,那么宝贝的嗓子!别人眼中,他极有天分,但是我知道,他为此作下过多少功夫,花掉多少时间,他的食物控制那样严格,他每天的练声从未间断,他为之努力的这一切,怎么能这样就毁掉?
  怎么能就这样因为我而毁掉?
  聂唯阳,你这疯子,这个时候,你为什么不自私一点?
  “别让他那样做,”我急急地说,“我从没有存心想伤害你,如果你想报复,也在我的脸上画两刀好了,别让他那样做!”
  平平看我一眼,眼神像包着层冰:“别又来那一套了,你这蠢人,我的脸被毁了,以后我再也不可能用原来的办法继续谋生,我的报复,你们谁也少不了。”
  我该怎么办?我的眼睛四处看,落满灰的窄窄金属台面上只有两只废弃的木箱,在我身后的地上丢着我的包,盖子歪斜,里面的东西都撒落出来,有钥匙,有钱包,有一只小相机,还有——一支速效救心的小药盒子!
  我的心怦怦跳,平平她肯定不知道这小盒子的玄机,它就被扔在离我背后被困者的双手不远的地方,如果我能把它拿在手里,就能想办法割断绳子!
  平平看看手表,又看看我:“演出时间就要到了呢,哈,满场期待的观众,主角上台,喝下一杯掺了药的酒,然后用破碎的声音说,他毁掉了声音,将永远退出舞台——苏苏,这是不是很有趣?”
  我不说话,低着头,想着要怎样把那小盒子不露声色拿到手里来。一定要快!
  平平站起来,来回走动,绕了两圈,然后看我一眼,朝前走去,那里是通向下边的安全梯。
  我一愣,随即明白,她一定是想要亲眼看见聂唯阳毁掉声音那一幕,她要离开去看!
  我大喜过望,赶紧歪斜身子,伸长手指,想抓到那小盒子。
  眼角却看见平平又转回身走过来,我急忙收回手,心里懊恼,她改变主意了吗?
  平平蹲下来,检查我身后的绳索,她又看着我的脸,说:“也许我应该不理会那交易,现在就把你的耳朵或者手指割下来。”
  我心里发寒,眼睛直看着她的,说:“你真的有那么恨我?就算我对你从没恶意,就算我曾经帮助过你?”
  平平看着我的眼睛,忽然站起来,转身往安全梯走去:“别白费力气想叫人,在下边什么也听不见,如果聂唯阳的痛苦让我满意,也许我会让你少受点罪。”
  她下去了。
  奇迹之光我终于把速效救心的小盒子抓在手里。
  刀刃弹出来,划过我的手指,我能感觉到血液迅速涌出来,这把小刀竟是出乎意料地锋利。
  一边注意着平平有没有回来,一边凝神控制刀刃去划绳子,我满头是汗,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度秒如年。
  等我终于感觉到手臂一轻,绳索绷断,把双手拿到眼前来一看,手掌手腕上已经全是累累的划痕,细小的血流横七竖八地流淌着。
  我无暇顾及那些伤口,按着旁边的箱子撑起起身子来,木板上立刻染上几晕红色,像朵小花。
  腿一迈出去,天旋地转,我眼前一黑,感觉到半边身子在一麻之后,有疼痛如同潮水般迅速漫上全身来,原来身子捆得久了,药效又没有退尽,走的太急,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地板上的尘土都飞扬起来,我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白色长身T 恤衫混了灰尘汗迹血污,变成了花的,牛仔短裤也看不出本来颜色,我吸口气,揉揉发麻的腿,一瘸一拐往楼梯口奔过去,嘴里无意识地无声祈愿:聂唯阳聂唯阳,不要不要,千万不要喝下去,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我跑得跌跌撞撞忐忑不安。
  心急如焚。
  焦急不安恐惧心疼像一片死冷的海水淹没我,我拼命挣扎往前游,限定时间内游不到岸就是死路一条。
  我甚至不知道时间是不是已经到了,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宁愿自己真正死掉也不想他受到这样的毁害。
  跑跑跑,快一点再快一点,千万别来不及,一定要赶得及。
  从我醒来的楼梯平台上爬下一段足有十米长的安全梯之后就站在了音乐厅天花板的地面上,空间里布满弯曲交错的管道线路,右手边的尽头有一扇生锈的小门,我跑过去,从这里再下去的话,就能到音乐厅的顶楼了吧?
  小门被我推开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后头又是一条通向下边的长长安全梯,我几乎是一路滑下来的。我能听见不甚清晰的沸扬的人声,间或夹杂着一声乐器调试的声音,万幸万幸,还没到演出开始。
  四下打量,这一层只有一半——一半没有地板,那里正是演出舞台的正上方,密密麻麻地满是交错的窄梯钢梁,安放着灯光线路道具幕布等等物事;另一半是踩在我脚下的地面,这里应该正是观众席的上方,通道两边像写字楼一般有间间办公室,门都锁着,只有两间好像监控室的房间开着门,却一个人也没有,演出快开始,人大概都在下边。
  我往另一边跑过去,心想,如果我在舞台上方大声喊,聂唯阳在舞台上能不能听见我?要是他见了我就不会喝那该死的东西了,这比我跑下去要快多了。
  过去伏在栏杆上往下一看我就知道行不通,这里距离演出大厅的地面足足二十多米,且不说一根根的钢梁横梯和各式器具挡住了我的视线让我无法看到舞台上,太远的距离和下边嘈杂的人声让我就算拿着一支扩音喇叭在这里喊也未必能让下边的人听见我的声音。
  我转身就要再找楼梯往下去,找到电梯口,那电梯恰好停在这里,我大喜,随即吸一口冷气——那走出来的人正是平平!
  她也抬头看见了我,愣了一下,神色狰狞起来:“我还小看你了。”
  我扭头就跑,天,这种时候,怎么有时间跟她纠缠?一定还有其他楼梯可以下去!
  身体虚弱,跑了两步,胳膊被一把拉住,我急得要疯,看也不看,另一只手狠狠往后挥去,嘴里说:“滚开滚开!”
  谁再拦我,我连杀人的心都有。
  身后一声痛叫,不知我打到她哪里,手臂被松开,我抬腿要跑,突然听得底下那轰轰嗡嗡的人声瞬间消音,我的脑袋“嗡”了一声,冷汗迅速从四肢皮肤下冒出来,手指不能克制地颤抖起来,演出要开始了!
  平平低咒着,又抓住了我,她说:“死心吧,来不及了!”
  “不!”我使劲儿甩开她的手,往前跑,明知道喊叫也不会被下边听见,仍然盲目地大喊起来:“不要喝,聂唯阳,唯阳唯阳,千万不要,不要!”
  我该怎么办?就算没人阻拦,我跑完楼梯下去也来不及了,更何况有平平在后边纠缠——除非我能立刻下到演出大厅去,我抓住栏杆往下看,那高度让我眩晕,我咬牙,要不要跳下去试试运气?
  心里很清楚,这样跳下去根自杀无异,一条腿却已经跃跃欲试要跨上栏杆去。
  平平自身后把我扯下来,她低喊:“你疯了?我还没想要你的命呢?”
  我被她扯得倒在地上,冲她怒吼:“滚滚滚!要是他真的有什么事,我一定会杀了你!”
  平平大概从未见过我这样,一愣,我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不期然眼角余光里掠过一抹白色。
  我再抓住栏杆,脑子忽然清明,是那个!是那翅膀!那抹白色是最后一首歌里从天而降的那个演员装饰的那双翅膀!
  我拔腿就往那边跑去,那翅膀在这上边,就是说,那能放下去的装置就在这上边,我可以从那里立刻下去!
  跑得近了,看清楚那翅膀正放在一条悬空横梯的末端,上面连着钢绳,那些钢绳缠在旁边一只绞盘里,上帝佛祖,安拉保佑!
  转一个弯,前面有扇门,从这里过去应该就能通往舞台上方的横梯那里,我喘一口气,身后一沉,平平又扑过来。
  我挣扎:“滚开!”
  前面那门却开了,两个穿这保安衣服的人走出来:“干什么的?这边不能随便进!”
  我冲他们大喊:“快,她绑架我!快快,去告诉聂唯阳不要喝!”
  那两个保安愣住了,平平来捂我得嘴:“没事没事,误会误会。”
  那其中一个保安忽然说:“咦,不对,我认得你,你是聂先生家里的女佣人!”
  我一看,这可不就是我来给聂唯阳送晚餐时门口的那个保安么!
  那两个保安走过来,平平松了手就跑,那两个保安喊:“站住站住!”
  我已经一头冲进门去。
  站在那横梯尽头往下看,却正看见半幅幕布遮掩着的舞台,舞台中央有个人端了酒杯站在那里,虽然因为太高看不清楚,但那不是聂唯阳是谁?
  我喊:“唯阳,聂唯阳,不要喝!”
  一阵如雷掌声响起来,聂唯阳在掌声里优雅弯个身,然后把那杯酒举起来。
  我急得眼泪要流出来,转身抓住那翅膀,这东西要怎么带?
  旁边的扳手扳下去,绞盘开始转动,我背着翅膀毫不考虑就往下跳,一边喊:“唯阳唯阳唯阳!”
  我记得看彩排的时候那演员落得没这么快的。
  身体因为突然从高速运动中被截止而微微疼痛,我睁开紧闭的眼睛,看见聂唯阳的脸。
  他的黑眼深深凝视我,脸上的表情奇特,似激动又似安宁,嘴角慢慢勾起一丝笑来。
  我正被他抱在臂弯里。
  我心中忐忑,伸出指尖轻触他打着复古式领巾的脖颈,几乎不敢问出来:“你有没有,有没有……”
  他微笑,轻轻摇头。
  我低头看见他脚边,破碎的酒杯正躺在水液里。
  放松的感觉像柔软的云朵一样熨贴上我的周身,我笑出来,呼一口气,呵,太好了。
  台下的观众席上传来的好奇的嗡嗡声好像在另一个空间,我只望着眼前那双专注得要把我淹没的黑色眼瞳,仿佛世界只剩下我们。
  这个男人,这个愿意为了我而毁掉自己的骄傲的陛下,给我激情给我浪漫,给我足够使用到来生去的坚定疯狂不顾一切的情感,叫我怎能不爱他?
  我双手绕住他的颈项,低柔又清晰地说:“我爱你。”
  三个字在他夜空般的眼眸里点燃轰华绚烂的星芒,他的面孔像是要发出光来,他的嘴唇微颤,然后迅猛地落在我的唇上,给我一个快速又深刻的吻。
  口哨声和掌声瞬间沸腾,我猛然回神,注意到他脸颊边的麦克,顿时捂住自己的脸,我的天,所有的人都听见我的告白了!
  聂唯阳轻轻放下我,改拉住我的手,他伸手扶正麦克,面向观众席:“请允许我更改一下歌曲的顺序,下面这一首,献给吾爱——《奇迹之光》。”
  音乐响起,灯光变换出迷离的色彩,雾气自舞台周围涌滚上来,训练有素的舞者们开始旋转。
  我的手被他紧紧握着,听着他唱:爱如奇迹之光,将这荒谬世界点亮。
  我微笑。
  终章我目瞪口呆,声音都变了:“怎么会这样?!”
  我正盖着毯子靠在床头的枕头上,手里捏着一份报纸。昨天回到家,一口气睡到今天上午,睁开眼就看见放在旁边的这张报纸,那报纸头版用大大的字体写着耸动的标题:魔魅歌声惊世恋情
  底下小一点字号的副标题是:万皇聂氏首场演唱会获巨大成功其神秘女友客串演出
  不过让我惊呆的原因跟那无关,而是因为那标题旁边的那幅足有巴掌大的照片——而且还不是我的巴掌那样大,是聂唯阳的手掌——那张大照片清楚地记录下我们在舞台上忘我相望的那一刻,只是,只是!
  聂唯阳倒是光彩照人,而我呢?浑身脏污就不用提了,那照片上居然能清晰地看见我沾了尘灰的脸上被泪水冲出来的两道痕迹!
  我把报纸捏得哗哗响:“谁拍的这照片?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坐在旁边的妈妈急忙把报纸从我手里拿走:“别捏啦,手上全是口子呢!我看看,”妈妈歪着头打量那照片,笑,“这不是笑得挺好看的?还有那翅膀也挺漂亮。”
  我气恨恨地不说话,这么丑的照片,还被登出来给全世界的人看,一只满脸泥痕的猴子,笑得再好看有什么用?
  聂唯阳推门走进来,看看我:“这是怎么了?”
  妈妈笑:“嫌这照片把她拍的丑了。”
  聂唯阳看一眼那报纸:“我怎么看不出来?这不是挺漂亮的?”
  我说:“骗人!”嘴角却忍不住弯起来。
  妈妈摇头笑:“我说了不信,唯阳一说你就信了?我还是别在这里招人嫌!”
  我脸红:“妈!”
  妈妈笑着出去。昨天陪聂唯阳一首歌唱完,我去后台,就看见妈妈和聂文涵都在那里等着,妈妈一把抱着我,眼泪花花,后来一直跟我说:“唯阳这孩子,我想劝他也劝不动,又没有别的办法,幸好幸好。”
  聂唯阳算是完全过了妈妈那一关。
  有人跟在聂唯阳后边进来,跟我打招呼:“小苏苏,感觉怎么样?有人不放心,硬拉我来上门服务。”
  我笑:“陶意棠,麻烦你啦!我没事,倒是菲力怎么样了?”
  陶意棠说:“我已经打过电话给他家人,他的手术安排在明天。”他把血压计缠在我胳膊上给我量血压。
  我叹口气:“希望他眼睛会没事。”
  聂唯阳坐在我旁边,手指摩挲我的头发,我抬脸问他:“她怎么样了?”
  聂唯阳脸色冷一下:“死了。”
  我瞪大眼:“什么?”平平死了?
  陶意棠笑:“小聂聂,我知道你挺想那女人死,可惜她还活着呢,让你失望了。”他看我一脸迷惑,解释说,“昨天她被那两个保安追赶,又碰上了我找的人,慌乱中给从楼梯上摔下去,骨头断了几根,但是没什么大碍,等她差不多了,就得去蹲监狱了。她还挺狡猾,我们追查信号,知道她在音乐厅附近,却没想到她那么会藏,差一点,小聂聂的声音就保不住了。”
  聂唯阳看着他解开血压计,作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立刻说:“慢走不送。”
  陶意棠嘟囔着“没人性”的声音给关在门外边,聂唯阳走回来,坐在我旁边,轻碰我包得像木乃伊一样的手指,低低问:“还疼不疼?”
  我看着他的脸,傻呆呆地摇摇头,经过昨天,我仿佛又爱上他一次,只是看着他都会脸红。
  他俯身吻我,唇齿绞缠,我突然笑出来,他咬我的唇:“笑什么?”
  我说:“昨天,我狼狈成那个样子,你也吻得下去?”
  他微微笑,眉扬起来,目光像能把人催眠:“相信我,你当时美的无与伦比。”
  我相信。因为他的唇齿手指肌肤和整个身体都在向我确定。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染上了美丽的紫色晚霞,聂唯阳正在在窗前,手抚着胸,低着头不只在想什么。
  我问:“在想什么呢?”
  他抬头,看着我,阴影里的面孔被光线照亮,他嘴角弯起,语气清柔愉悦,像五月晴空里的一抹云一样自在,他说:“我想,它们已经不在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它们”是什么,但是似乎又能了解,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看着他那样轻松的面孔,已经足以让我满足地微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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